常钧:时间快到了,再衰三竭,再不行,咱俩可就真不行了!
打完这一串蜜音,他不等姚启答话,自己先泄了气,一屁股坐在旁边:士庸当年怎么就能那么果断呢?
姚启抿抿嘴,无地自容地低了头:可能那就是庸人和天才的差别吧。
常钧蜜音也不打了,开口说道:算来我这一辈子,要就这么死了,除了生卒年份,根本没别的好写子明兄,你说咱俩这算什么呢?
不知为什么,这句话好像突然戳进了姚启心里,算什么呢反复在他脑子里回荡。
姚启突然想起潜修寺的苏师兄,最后一天将他们送走的时候,曾挨个叮嘱勉励过。轮到他这倒数第一名,苏师兄可能是实在找不出什么优点了,也没有硬夸,只对他说道:子明,十年一届玄隐山大选,一代人,整个大宛也不过遴选二三十人,你来过,就已经是人尖上的尖了,要对得起自己啊。
要对得起自己
荒野上散落着零星的百乱民,好像在徒劳地从野火罅隙里寻找食物,时而发出只有他们自己能懂的尖叫。
意思是没有踪迹。
魏诚响收到他们的暗号,掏出姚启的弟子名牌看了一眼。她没敢用自己半仙水平的符咒,穿戴了一件奚平那弄来的不见蛇鳞甲,隐没身形混在百乱民中间。
西王母的秘境应该是当年的澜沧旧物,太高明了,魏诚响对奚平道,弟子名牌没反应,不知道是被秘境阻隔还是我们找错方向了,这怎么办?我说大侄子,名牌主人就这个姚启,他靠近自己名牌的时候,会有特殊感觉吗?
奚平沉默了一瞬,还是忍辱负重地回道:据说有。外门弟子职务调动,或者回潜修寺进修时才会临时拿回自己的名牌,据说这玩意有警醒作用,能提醒人铭记身份什么的,反正我是没感觉到,估计也就是个仪式感,你不要太指望。
魏诚响心道:这都什么虚头巴脑的废物,玄隐山就会搞这些繁文缛节。她正要说什么,灵感突然被触动,猛一抬头,只见不远处分明空无一人的荒原里无中生有,迸溅出一点灵气。此时南阖半岛的天已经潮得快滴水了,那处却飞出了一簇火星!
这是什么神通?
奚平一缕神识在她脖子上挂的转生木牌里,倏地一愣,经年旧事忽悠一下重现眼前。
那不是神通是有人引爆了铭文。
尽管做足了准备,避火铭文引爆的动静却不在姚、常两人的意料之内:那铭文远没有当年奚平炸丘字院时那么大的动静,只炸裂了关押他俩的牢房,火星没能冲破升灵的秘境便被挡了回来。
对人的伤害却极大,两人同时被炸飞了出去。
姚启眼前一黑,有种自己被撞碎了的错觉,有那么一瞬间,他在朦胧中糊涂了,眼前甚至开始过自己乏善可陈的一生。
怒骂声和杂乱的脚步声比他听力恢复得快得多,姚启还没回过神来,身上一紧,已经给束灵的符咒困住了!
西王母手下的邪祟们反应极快,迅速赶来收拾了他俩。
姚启被人从地上一把拎起来,耳畔嗡一声,挨了一记大耳光,将他昏昏沉沉的神智都打醒了。
完了,彻底失败了!
姚启知道,邪祟往往会将秘境放在穷乡僻壤之地,没有铭文钥匙的根本找不到入口。方才那差点将他震成碎片的爆炸非但没传出去,还激怒了这里的邪祟!
姚启吃力地睁开眼,看见常钧也被人死狗一样地拖了过来,七窍都在流血,也不知是死是活。
邪祟们将他二人扔在一处,并未将他们重新关起来,而是杀气腾腾地围成一圈,用南阖古语七嘴八舌。他们似乎在争论杀不杀这两个宛狗,其中一人说到一半没了耐心,抽出了佩剑,先砍向了常钧的腿。
姚启心里的血都冻成了冰:不!
就在他目眦欲裂时,整个秘境突然剧烈地震动了一下,邪祟们一静,惊骇地抬头望去。
这秘境上空隐形的铭文成片地亮了起来,紧接着,警报呼哨声和裂帛声响起,哗啦一下一块铭文消散,暴虐的符咒冲了进来。
他们被发现了,有高手在强攻秘境!
方才在荒野上搜索的百乱民们田鼠一样,一个都看不见了,魏诚响惊魂甫定地撤出了二里地,落到一棵枯死的大转生木脚下,踉跄半步才站稳。
她迅速放出神识,往周围一扫,见还算安全,便伸手探入转生木树洞中一拧。
只听嘎吱一声,齿轮和轴承转动声响起,树下一块巨石挪了位置,露出一扇隐蔽的机关门。
魏诚响拿出方才捞人用的乾坤袋一抖,被仙器护在里面的百乱民们便一个接一个地从口袋中跑了出来,不用她吩咐,便从那树下的机关里鱼贯而入,钻进了地下,一缕蒸汽冒出,完美地融进了地上的水汽中。
直到这时,修士交手掀起的灵风才涌动过来,魏诚响确认着什么似的摸了摸身上完好的潜行鳞甲:娘啊这都谁啊,来得也太快了!
姚启他们拼命炸出了几颗稍纵即逝的火星,奚平确认了西王母秘境的藏身之地,当机立断,让魏诚响引燃了大宛南矿专用的信号弹。
这东西虽然是专门给驻矿管事配的,归根到底出自玄隐山,奚平要多少有多少。
信号弹分不同等级,魏诚响炸了一颗十万火急的,整个大宛矿区全境可见。扔完后她就毫不犹豫地立刻抽身撤离。然而饶是这样果断,竟还是险伶伶地与一拨黑衣人擦肩而过幸亏西王母的秘境吸引了注意力,镀月峰出的仙器靠得住。
那些黑衣人们二话不说便朝西王母的秘境一通乱砸,当中不乏筑基高手。
魏诚响被突然爆发的灵风卷得有点喘不上气来:驻矿办?不对啊,别说驻矿办,天机阁都未必有这个反应速度。
那必须,奚平道,除了恨之入骨的前夫,还能有谁?
魏诚响:
忘了这茬。
各国虽乱,但局势瞬息万变,都不好说。其他国驻矿办出事,随时可能引来内门高手,唯独大宛现在等于没有内门。奚平说道,柿子找软的捏,东皇用脚趾头想也猜得出西王母他们会把秘境搬到大宛矿区。他一天十二个时辰,十个半都在扎西王母的小人,要是以此为道说不定已经月满了,比你了解杨婉。
好样的,魏诚响裹紧潜行鳞甲,回到了西王母的秘境附近,你们男人的心胸真是从来不让人失望。
这怎么话说的呢,也不能一杆子打死,你看我就很辽阔啊。奚平为了证明他辽阔,将脸皮扒下来坐在屁股底下,姨留神东皇,潜行鳞甲瞒不过升灵耳目,换陆吾的灵相面具。
他话音刚落,魏诚响一眼看见东皇戟从天而降,直接将秘境撕开了一条缝。
西王母和广安帝君不在,东皇这唯一的升灵碾压全场。
趁着双方混战成一团,魏诚响将灵相面具往身上一抹,变成一个黑衣人模样,抹去鳞甲跟着东皇的人混了进去,东皇得意的笑声在头顶回响:那娘们儿和她养的小白脸有的是好东西,谁先拿到是谁的!
东皇手下都是常年活跃在百乱之地的真邪祟当年昭雪人那种这些货色筑基就是为了横行无忌,根本不修心,道心反噬走火入魔了就死,行事毫无底线。闻听此言,眼都蓝了,打了鸡血似的争先恐后的往里冲。
秘境打破,姚启和他名牌之间的阻隔没了,名牌立刻微微热了起来。
奚平嘱咐道:半仙,量力而行,别逞能。
魏诚响:少废话。
她撒丫子往弟子名牌指的方向冲去,一开口发出低沉的男声:这边!
没头苍蝇似的黑衣人以为她找到了什么宝贝,本能地跟着她冲。看守姚启和常钧的邪祟眼见大批敌袭,被迫迎战。
迎面一个筑基修士横剑便砍向魏诚响,魏诚响往对方剑下一钻,将他留给身后的黑衣人,就地滚进了旁边树丛。树丛和潜行鳞甲一下隐没了她身形,她在鳞甲中一进一出,再滚出来时,已经用灵相面具将自己捏成了方才砍她的人。
姚启和常钧这会儿已经缓过来了,死里逃生还没完全逃出来,正惊骇地面面相觑。
修士斗法,灵气自然乱滚,有灵气可以用了!
常钧率先回过神来,气沉丹田,用灵气去弹自己身上的绳索,才刚将腿挣脱,便见一个邪祟朝他们跑了过来。
常钧大惊失色,大肉虫子似的在地上蹭着爬,慌乱中头顶撞在姚启鼻子上,铁头神功好悬没把姚启眼泪撞下来。
别哭,别乱动!常年跟邪祟斗殴的魏诚响甩符咒的速度堪比当年庞戬,两张封口禁行的符咒瞬间落在两人身上,并指如刀,将两人身上的束灵绳索划了开,把陆吾面具、转生木牌和姚启的弟子名牌一起丢了过去,一个指响解开自己符咒,也别愣着!
姚启和常钧都是南矿文职,用不惯陆吾面具,情急之下脑壳过热,一起变成了此时魏诚响伪装的模样,仨人三胞胎一样大眼瞪小眼。
魏诚响:
名门正派挑弟子的标准里是不是有一条叫够缺心眼?赵檎丹当年刚叛逃的时候也是这种风格所以那一戳一泡坏水的太岁到底怎么混进去的?
惭愧,奚平道,我是靠纯良坦诚打动恩师保送的。
姚启和常钧慢了半拍反应过来,忙用陆吾面具分别将自己变成看守他们的邪祟模样,跟着魏诚响往激战圈子外跑,刚绕过原本关押他们的牢房,便见两个西王母的人慌张地跑过来,老远用南阖语叫道:敌袭,快设法通知殿下
然后两个邪祟话音戛然而止,震惊地盯着姚启和常钧好巧不巧,这俩邪祟正是姚启和常钧变化的模板。
魏诚响眼前一黑:绝了。
她不等别人说话,率先跳出这两对双胞胎的圈子撇清自己,戒备地喊了一个其中邪祟的外号:二鬼,你们怎么回事?!
她曾在西王母手下做过供奉客卿,虽然没深交,但很多人她是认得的,名字一喊出来,立刻被邪祟默认成他们那边的。
本尊怒不可遏:有细作,拿下!
姚启和常钧本来就晕晕乎乎的,再加上不会说古阖语,戳在那的表情已经不打自招。
魏诚响立刻加入邪祟那边,紧跟着朝这两位潜修寺的高徒拔了剑,怒不可遏道:好大胆子!
她嘴里喊得热闹,脚下却慢了半拍,等那两个邪祟冲上去,便出手如电,在身后将人放倒了。然后她一气呵成地将两人手指划破,抹到一块转生木牌上,奚平不费吹灰之力地拘走了这两人神识魏诚响到底下不去手杀西王母的人,这是最保险的。
她将两个邪祟身上的东西搜出来,把没知觉的躯体收进乾坤袋。
常钧这才从嗓子眼里挤出一句话:敢问阁下
魏诚响一笑:陆吾,无名小卒。
姚启:
人家居然是平民出身、刚开窍的开明修士,什么人尖的尖,苏师兄骗他!
魏诚响熟练地带着两根棒槌躲起来观战:东皇这么嚣张地来抄家,看样子是知道西王母和广安君不在?
奚平唔了一声:百乱三杰,余尝首鼠两端;东皇也不可能只跟余尝勾搭,王格罗宝那边肯定也有联系。
魏诚响:他们私下里两两一组,行吧我知道了,东皇现在肯定设法将西王母堵在南矿了我说,这一局让杨婉先出局真的好吗?剩下这些更不是东西。
杨婉不会出局。奚平用一种奇异的声调缓缓说道,我要验证一件事
第200章 有憾生(十二)
魏诚响把自己严丝合缝地藏进了潜行鳞甲里,还好心地给两位一着急就画错符的补了两张潜行符咒,忙完,还是没等到太岁的下文:验证什么?怎么没音了,你没油啦?
昆仑晚霜侍剑奴听说过吗?奚平这才不慌不忙地说道,可靠消息,她现在就在隔壁北历矿区,我要验证一样能克制她的东西。
魏诚响闻言,仔细琢磨了片刻,建议道:要么你亲自过来一趟,在她门口上个吊,试试看能不能讹死她?
奚平:
他可算知道什么叫物是人非了,十多年过去,百乱之地还是一根麦苗都没长出来,当年那别人说什么她都信的可爱少女却已经非成了这狗样。
魏诚响:侍剑奴是当世剑道巅峰,晚霜在,昆仑掌门都让她三分,你要把令师请来吗?不说他刚蝉蜕斗不斗得过吧,现在大宛压在一把照庭上,不是玩的,他也不能扔下国内大局不管,为了南矿这一亩三分地跑来和晚霜单挑吧?
你记不记得破法?奚平道,破法里的规矩公理一旦定下,几十个升灵都能一起带走,悬无进来也得在面具上扎洞。有时候修为没那么重要,上次在陶县,秋杀他们一帮高手斗得惊天动地,战局最后却是个一戳就死的半仙、只会使一张升灵符咒的小白脸和一个暂时瘫痪的智者左右的。
求你穿件衣服吧,仙尊。魏诚响没明白,不是什么?你上哪找第二个破法去?
曾经有人告诉过我,灵山就是一个大破法,说不定呢,我们来看看。
澜沧灵山为自保,抛弃了自己的故土与人,苟延残喘至今,它是怎么想的呢?假如深埋在澜沧山下僵尸一样的道心还在,趁这个时机,它很可能会选择杨婉在她自己都不知道的情况下。
晚霜侍剑奴不把南大陆放在眼里,自以为能横扫一切妖魔鬼怪,不知道她能不能对付得了时运了。
有人在骂我,估计是余尝。奚平的灵感微动,唉,希望经此一役,西楚那条四百多年的老光棍能长点记性,自古夹在两口子中间的,除了他们儿子能有什么好下场?
恋耽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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