奚平五官被舆图冲击得几乎失灵,也没仔细看那是什么,只觉每个核桃里有大约一个筑基修士真元的灵气,本能地探入神识,他将里面干净的灵气抽干了。
虽然对升灵来说,这点灵气杯水车薪,但好歹让他缓了一口气,不至于连灵窍都守不住。
被吸干的核桃掉在地上,化成了不祥的石灰色,旁边庞戬倏地一愣:这是绵龙心吗?
绵龙心是筑基丹中最珍贵的一味原料,世上大概也只有锦霞峰主能一下掏出一把,这东西能反复吸存周遭灵气,长期保存,就像个移动的修士真元。
很多年前,庞戬曾经带着个什么也不懂的少年南下百乱之地,两人上梁不正下梁歪,见财起意,密谋去南蜀驻地的灵兽牧场摸绵龙。
那富贵温柔乡里长大的少爷秧子说他不想要心,只想要一点绵龙角因为龙角能治目暗不明之症,被庞戬狠狠嘲笑过。
后来东海事变,人与物一同失散在茫茫沧海,那一截得来时颇为惊心动魄的绵龙角也丢在了返魂涡里,再没人需要了。
到如今,恍如隔世。
庞戬下意识地上前一步,想将那几颗绵龙心捡起来,被闻斐一拂袖挡住。
别捡,闻斐很要脸地将话音拖得很慢,一个字尽可能只说一遍,绵龙心空,会自动吸灵气,已嘶经污染了。
说完,他沉下脸转向奚平:奚士庸,你你能不能跟你师师父学点好,你以为你、你是南圣?
我不是,奚平几不可闻地喃喃道,多谢我不是那林宗仪和端睿殿下也不是啊。
众人间行走听他居然直呼司刑大长老名字,集体抽了口气。
别嘶了,要是叫名字把他招进来,我现在就坐这喊一万遍林宗仪,喊到他想改名,奚平偏头将耳朵里的血迹擦掉,大逆不道地说道,告诉诸位一个不知道算好算坏的消息,司刑和司礼两位长老现在都到金平了。
他方才补好地脉,虽然明知道自己不应该浪费体力,还是不受控制地朝金平看了一眼神识短暂地在侯府那盆景上逗留了一瞬。
丹桂坊的房子和院墙塌了几座,乱哄哄的,一帮半仙跟着奚悦,不知在忙着给谁收尸,但侯爷还好好地在门口坐着。奚平感觉到老父放在转生木上的温暖手心,松了半口气,本想抽身,却正好听见他爹好像在和三哥说话。
从转生木的角度看不见周楹,混乱中奚平心神一震,本能地随着侯爷的目光朝天上望去。谁知这一眼没找到周楹,反倒透过凡人眼中的一片混沌看见了狼狈的林宗仪和端睿。
长老们及时赶到,那金平不是稳了,有人来收服舆图了?
众人没来得及惊喜,便见奚平苍白的脸上神色不对。
白令:世子,怎么了?
奚平艰难地扶着白令站直了:我感觉林宗仪那个废物
庞戬震惊了:奚士庸!
闻斐卡住似的:你你你慎慎慎慎
奚平:好像不是舆图的对手。
众人瞬间鸦雀无声。
众所周知,司命长老掌星辰海,司礼处理三十六峰主的日常事务,而司刑,除了金口玉言,他还是当年南圣座下首徒如今玄隐山蝉蜕第一人。
当今世上,除了三岳项荣与剑道至尊的昆仑掌门,少有人能与他匹敌。
如果连林宗仪也收服不了舆图
奚平抬眼看向闻斐:闻师叔,端睿殿下还没蝉蜕,如果林宗仪靠不住,咱们还能怎么办?
闻斐下意识地朝奚平眉心看了一眼,随后飞快移开视线,苦笑道:舆图封已破,什、什么拓本都都扯淡,还、还能怎么办?
奚平立刻明白了他没说出口的意思如果林宗仪不行,玄隐山收服舆图唯一的希望,只能落在支修身上。
就在银月轮扫进金平城、舆图封破的瞬间,压迫着支修的天威陡然一轻。
玄隐三十六峰震颤,暴怒的天威外强中干起来,一下弱似一下,过了没多久,再顾不上他这边,彻底消散了。
支修撑着照庭跪了下来,后脊上的冷汗早冻上了,他整个人像冰雕的,耳畔轰鸣作响,一时什么都听不见。
反复回荡的,只有当时奚平那声穿过千山万水而来的求求您。
司命大长老就在飞琼峰外,支修的神魂被反复撕扯着,心神俱疲。
想强压他低头的天威散了,但支修知道,这绝不是好兆头,很可能是灵山无暇管他了。
支修罕见地掏出一颗丹药剑修不喜欢借助外力,哪怕闻斐炼给他的丹药都是温补疗伤的,根本不算外力他始终认为,伤病也是剑道修行的一部分。
不过这会儿他顾不上修行了,锦霞峰的丹药冠绝天下,才滑入喉中,支修神魂就是一清,几乎拧成了结的经脉立刻顺开,他缓过一口气来,马上分出一缕神识到照庭碎片中。
然而联系不上他分明能感觉到照庭碎片还在,神识却像是被什么阻隔住了。
支修瞳孔微微一缩:出什么事了?
就听见风雪送来司命长老的声音:静斋,舆图封破,司刑对付不了,方才传信回来,为师不能在这陪你了。
舆图封破
一片云被狂风卷着掠过,巍峨的山影飞快移动着,将司命长老整个人盖在了影中。
只是恐怕于事无补,唯有月满圣人的神识能压制。章珏轻叹一声,闭了闭眼,开口不知发出了谁的声音,金平城中,几乎所有筑基以上弟子都被卷入舆图中不知道我们能坚守多久,若舆图脱困,三十六峰崩塌,恐怕师父先同你告个别吧。
说完,章珏身形一闪,朝金平方向掠去几乎带着几分仓皇。
支修的目光落在挣扎的桦树苗上,这么片刻的功夫,那不知被折断了多少次的小树苗再次长出嫩芽,恰如野火后的青草。被反复磋磨的蓬勃生命力下,某种与玄隐山紧密相连、又相斥的灵光在枝叶间闪烁着,不肯归顺。
支修用神识碰了一下那叶片,叶片上的灵光与他神识呼应着,他叹了口气。
照庭上剑光飞了出去,终于还是削向了那小树苗。
就在这时,一块木牌畅通无阻地穿透了封山印,正好替树苗挡住了照庭一剑。被削成两半的木牌上嗷一嗓子惨叫,差点把剑台上的积雪震塌了:林、炽!我他娘的是不是刨了你们家祖坟?!
支修:
能被封山印放进来的,除了飞琼峰主,就只有一个人。
孽障,怎么说话呢?支修一抬手将被照庭削断的转生木牌召入掌中,布满伤痕的手还在颤,你在哪?
奚平道:长虫那什么舆图肚子里,我留在外面的神识不多,打碎就联系不上了,师父您悠着点。
果然支修手指一紧。
却听他那孽徒跟缺心眼似的,好像全然不知道自己落到了什么样的死地里,居然还轻快地大笑三声:这可是它自己找的,敢吞我,小爷今天让它把肠子都拉出来。
跟谁称爷呢,惯得你越发没规矩。支修无奈地打断他,士庸,你听我说
奚平:不听不听,嘿,您不如劝劝这大长虫,让它跟潜修寺北坡三岳山凌云山好好聊聊。
支修:放肆。
师父,奚平忽然正色道,您知道很多年以前,我们家老爷子曾经因为我姑姑和没出生的三哥,想叛逃北历的事吗?
周家养魔的阴谋已经破产,凡人在其中的谋算对于司命门下的支修来说,也是一目了然,看一眼星辰就明白。
嗯。
我爹至今后悔当时没有坚持,他始终觉得,三哥就算胎死腹中,也比他过这样的一生好。如果当年走成了,现在就什么都不一样了。奚平说道,我以前觉得他老人家说得对,但近来突然有点不一样的想法
地下千尺处,被封在舆图里的奚平一边和他说话,一边通过留在外面的一点神识,将他认识的人支使得团团转。
首先要灵气,奚平也好、闻斐也好升灵的真元都不是那几颗绵龙心能补得上的,地脉哪要是再裂一点,没有能补的灵气,筑基们不用说,他俩都得被抽成干。
此间灵石一旦取出来,灵气立刻会被舆图抢走,只有相当于修士移动真元的绵龙心能用。
奚平立刻通过转生木联系了林炽,托他给飞琼峰送转生木牌的同时,顺带抄了隔壁锦霞峰的家,将锦霞峰主存的所有灌满灵气的绵龙心都翻了出来。林炽的神识带着大批绵龙心被奚平拉进破法空间奚平试了一下,破法竟能穿透舆图。
第一颗绵龙心照亮舆图的瞬间,一群资深的人间行走险些喜极而泣。
陶县、百乱之地、南海秘境甚至是三岳山,所有手持转生木牌的人,都听见了太岁的声音。
诸位,太岁道,这回我需要你们帮我一把。
奚平举起手里的火绒盒,让那人造的火光在舆图中飞出老远,对支修说道:要没有我三哥阴差阳错地扒开无渡海,说不定周家养魔的大计已经成功了,大宛十四年前就该灭国了。我想魔头可没有什么国界种族之见,出关也不要文牒,四大灵山谁也逃不过,天地会崩成神魔之战前的模样。
现在这个局面,不比那样鱼死网破强多了?
师父,你难道不觉得,隐骨找上我,其实是天不忍见生灵涂炭,留下的一线么?奚平轻声说道,星星懂什么天命,连《经脉详解》都照不明白。
第172章 镜中花(十五)
银月轮借项宁的身体搅碎了金平龙脉,随着濯明突然失踪,那份七拼八凑的舆图也湮灭在灵风中,银月光从大宛撤出。
三岳山西座中,项宁一动不动地坐在居室中。他像一尊人形的琉璃灯,浑身发着光,照亮了全屋,脸上挂着诡异的笑容。然后西座上空的银月轮和端坐的项宁跟上了发条的钟一样,同时原地转了半圈,面朝大宛。
北历、南蜀,甚至已经回到了百乱之地的西王母等人,都感觉到了金平的动荡。
外人一时弄不明白出了什么事,只是觉出了玄隐山摇摇欲坠比上一次凌云山哭还惊心动魄。
先是凌云,再是玄隐,固若金汤的灵山一夜间仿佛变成了纸糊的,随时可能倾覆。
南蜀凌云山上,心有余悸的掌门、长老与一众修翼族大能都聚在了焦躁不安的九龙鼎附近,被大海另一头传来的不祥声音弄得心惊胆战。
而就在这时,南海奉命追捕蜜阿叛逆的内门高手尽数殒落的消息传回了凌云山巅。
除了喜怒不形于色的掌门和蝉蜕长老,修翼族人们都炸了,群情激奋。
沸反盈天中,凌云掌门终于低低地叹了口气:蜜阿代族长、长老两人叛国,除非有人作保,主岛上所有蜜阿人退回三岛待审,三岛由主岛降龙骑接管。即日起,凌云内外门,蜜阿修士统一严审,但尽量不要惊扰
凌云仙山上的声音一字一顿地砸在人间,尘土飞扬。
掌门最后一句尽量不要惊扰凡人百姓被怒火淹没,没有传到任何一个人的耳朵里,只有九龙鼎在悲鸣。
深海的往生灵鲵口中,王格罗宝感觉到自己神识上的莲花印渐渐消散,叹息般地呼吸着自由的腥气,歌声没有停。
这处心积虑的救世主等来了他要的天灾人祸。
西楚,继之前楚蜀全线交通中断后,今天楚宛边境又紧急封锁,峡江所有船都接到了回港避险命令,腾云蛟没有预兆地停了运。
一江之隔,南宛渝州上空浓云密布,到处都在冒烟,据说大震小震没停过。然而大家都知道,这绝不是普通的地震,因为楚国毫无震感。
西楚边境上支起了成排的大炮,峡江水军都在待命,岸边站满了麒麟卫。多山的楚地罕见地起了不知从哪吹来的大风,抬头就能看见各地头蛇家的大小供奉们,眼下都快日上三竿了,西楚还有一轮月亮凝固在天上。
趁乱,红眼的余尝时隔八年,穿过眠龙海回到西楚,手里把玩着一块新的转生木牌。
宛与楚今天必有一方没好下场。
唯独陶县,狂风吹不进来,地震震不到这边,平静得像惊涛骇浪中一艘带着神眷的孤舟。
人们吆喝着,合力将一棵转生木砍倒,系着围裙的妇人们手脚麻利,将大量树种收集到了一处。
陶二奶奶跟几个老街坊站在街边,看年轻人们干活,摇着扇子道:当年官兵进来,也要砍树,为了留下这些烟云柳,乡亲们差点跟峡江水军干起来哪想到有一天自己热火朝天地砍呢?
烟云柳只要是不挖根就还能长,当年砍的不少不是又长起来了么?旁边一人接话道,这回可是太岁亲口要的这一晃十多年了,又听见他老人家说话了。
太岁是不言语,但夜里睡着了,总能听见琴声入梦,白日里有什么烦心事都散了,我这十多年没怎么做过噩梦。
这一阵没听见,听人说外面到处出事。
可不,南境锁了几个月了,东边又
乱就乱,咱们跟着太岁。陶二奶奶一嗓子亮出来,底气不减当年,这是陶县,神仙来了也得在地上走,在外面呼风唤雨的妖魔鬼怪敢造次,照样拴起来揍他,咱们什么都不怕!
大量的转生木运到了峡江水军的驻地中心,由等在那里的陆吾一批一批地通过破法空间,送到开明司各地分部。
赵檎丹刚从黑市上联系到了一大批绵龙心,停下来喘了口气,往东她的故乡看了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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