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霞峰跟飞琼峰挨着,锦霞峰主闻斐正要御剑出门,惊见司命大长老居然出了星辰海,忙整理衣冠立正站好。谁知没等他打招呼,就被迫旁听了这么一段大逆不道的言论。
闻斐目瞪口呆,差点怀疑自己耳朵出了毛病,心说:这哪来的大妖邪?娘啊,也太嚣张了!等等,他怎么还认识我刚才说什么峰?
等这二位一过去,闻斐立刻化身扫把星,飞流直下地坠向了镀月峰。
镀月峰顶如今已不再是常年闭门谢客的孤绝之地了,自从林大师出关炼器,整个镀月峰就跟打了鸡血一样。此时天还没亮,山坡的滑轨上已经是车来车往。
镀月金小车由法阵驱使,拉着山下炼器道弟子们的成品样本,排着队上山给林炽看。林炽看完如果有任何意见,就会写张纸条让小车送下来。
闻斐一溜烟飞到镀月峰顶的法阵外,拿着他的折扇一通猛扇,一口气往镀月峰的法阵上扇了好几十个林大师,林炽才冒了头。
林大师换了浅灰的长袍,挥手在拦截不速之客的法阵上开了个口:闻师兄,什
闻斐落在他面前,扇子上飞快地往外蹦字:你给支静斋修照庭的时候是不是节外生了什么枝?要不他一直封山闭关,飞琼峰从哪捡回来那么大一个妖邪?真邪啊我跟你说,当面跟司命大长老叫板,完全不带怵的
林炽看字没那么快,眼都让他跳花了:等等,你慢点什么枝?
闻斐:飞琼峰来了个衣冠不整的大邪祟!当着司命大长老的面抖脚!
林炽愣了片刻,摸了摸袖子里的什么东西,淡定地引着客人往里走:啊,他回来了啊闻师兄不记得了吗,就是支将军当年收的亲传弟子。
闻斐忙追上去:哪个亲传?
林炽:什么哪个,支将军不就一个亲传弟子么?放烟花炸崩北坡的那个。
闻斐作为闲且好事的飞琼峰友邻,当然是见过奚平的,不过那是十四年前。闻斐只记得那少年长得不错,嘴甜得很,人很好玩不是闻峰主记不住人脸,任是谁,也没法将当年那讨人喜欢的少年与方才踩着枯枝掠过的神秘高手联系在一起。
闻斐扇子上的字飞成了狂草:什么叫回来了?支静斋那小徒弟没在封山印里跟着一起闭关?再说那是个升灵!你跟我说世上有不到五十岁的升灵?林大师你说实话,静斋是不是快不行了,弥留之际用了什么邪术把毕生修为传给弟子了!
林炽:
玄隐山不主张借外物修炼,修为越高,用丹药的机会就越少,以至于一些丹修高手很少亲自干活,一天到晚也不知钻研些什么离奇的民间话本。
不要说笑,人又不是面口袋,修为岂是能传的。林炽道,此事说来话长
林炽跟奚平打了很多年交道,即使不刻意打听,平常闲聊起来,对奚平的事也知道了七七八八,便尽可能地隐去了惠湘君的部分,给闻斐大致分说了来龙去脉,然后捡回闻斐惊掉的扇子递回去:仙山承认了他,但他走的道毕竟不是正统,说出去难免惹争议。你同支将军交好,此事自己知道便是,别对别人说。
闻斐缓缓地扇着扇子,半天没再蹦字。
良久,他折扇上断断续续地划过一行字:你是说那个始作俑者就那个招惹静斋下山,附在小孩身上的半拉邪祟
林炽:是天机阁的前任挂名总督,名叫做梁宸,可惜了,他本也是
闻斐摆手打断他:那不重要你刚说,这人影中有一条龙?
林炽道:此人没有拿到完整的不驯道道心,妄图借金平龙脉重塑肉身,因此影中有龙。这些旁门左道,你我毕竟是不了解的。
闻斐皱起眉,摇摇头:不这意象大不祥。你那会儿在闭关不知道你可听说过蝉蜕长老为何要收凡人为徒?照庭本是凡铁,为何后来又成了补天剑?
林炽一愣。
闻斐扇子上便滚字道:澜沧进犯金平时,我还是个筑基弟子,正是干活的主力。金平一带许多凡人受战事影响,或身体异常、或被迫开窍,需要大量开窍级的温补丹药,司命大长老去补灵脉的时候,便带了我去我就是那时候认识支静斋的。戍边剿匪都是苦差事,支家自然也不算什么名门望族,与玄隐山几大姓毫无瓜葛,子弟是没有拿征选帖资格的,但章长老一见他便问他要不要入司命门下,被他以父兄老,家国未安定拒绝后,仍说将亲传弟子的位置给他留着,凡间事了便可直接入内门。
林炽心道这有什么稀奇的?
林大师看谁都觉得厉害,对支修这种百年升灵两百岁蝉蜕,还能降住奚士庸的同门更是当神仙仰望,神仙蒙尘在凡间才不正常。
便见闻斐扇子上闪过一行字:我等修炼丹道,须得能看出人身上病灶所在,哪怕遇到修为稍高于自己的人,只要不是差一个大境界那么多,都能从对方身上看出点门道。可我当时却看不分明静斋他那时已经不能完全算人了。
星辰海底,奚平对着漫天纠缠的星砂虽一窍不通,升灵的灵感却一直在刺着他。
到处都是浓浓淡淡的雾,经过一团浓雾的时候,奚平若有所感,情不自禁地伸出神识窥探了一眼,隐约瞥见星砂划出来的线一闪而过的地图有点眼熟。
再要仔细分辨,神识却被那雾撞了出去,他眉心剧痛,灵台一阵动荡。
不要乱看。一条丝绢落下,遮住了他的眉目,司命大长老的声音传来,你眼中雾气浓重看不分明的地方,都与你命数有因果,不可窥视。
奚平没理会,兀自忍着头疼琢磨着方才窥见的东西,突然灵光一闪想起来:那好像是金平。
他便问道:金平有我家人,所以算与我有因果吗?
司命沉默片刻:金平还有你师父。
奚平莫名其妙,心说他师尊百八十年不下一趟凡,就在金平小馆里点过碗馄饨,这也能算?
金平龙脉折断时,照庭以凡铁之身拦住澜沧大军,在我将它修补上之前,龙脉选择了你师父,寄托在了他身上。司命缓缓说道,或者你也可以理解成,你师父就是活的龙脉。当年星辰海曾给过判,待他蝉蜕入圣之时,龙脉便再不用修补,必能河清海晏,诸邪不侵,四方星陨哪怕四国灵山都坍塌,也没什么能撼动我大宛士庸,在那之前,我们得撑过这一阵动荡。
楚国三岳山。
长老项宁收回例行检查镇山大阵的神识,紧皱着眉睁开眼灵山的灵气又稀薄了。
掌门项荣回归灵山后,整个三岳山的灵气本来空前浓稠欲滴,然而八年过去,随着楚国时局动荡,项家失权,灵气无法避免地往外散到现在,三岳西座的灵气浓度与大宛玄隐山差不多了。
作为蝉蜕长老,项宁心知肚明,人间与仙山是互为对照的。
灵山决定国界地理,凡间的秩序也反而维持灵山稳固,一旦出了南蜀那种一族叛变的事,仙山甚至有崩塌的可能。
也就是说,如若他们不能尽快稳住局面,三岳弄不好就是下一个凌云。
陆吾都是陆吾。
那些无孔不入的草报,上至灵山、下至黑市,没有没他们眼线的地方。而最让项宁坐立不安的是,陆吾很可能已经知道掌门没了,不知道什么时候就要爆雷。
如果四方鬣狗知道项家的主心骨没了
项宁想一想就觉得头皮发麻。
突然,他灵感一动,项宁一拂袖,一道灵气打了出去:谁?!
一只隐形的灵兽不知怎的混进了三岳山,被项宁打了下来,落地抽搐两下就死了,口中吐出一颗莲子。
莲子在地上打了个滚,上面浮出一张看了让人做噩梦的脸。
项宁蓦地站了起来:是你?
项师叔,莲子上的脸慢慢调整着五官,我们来做笔交易怎么样?
第163章 镜中花(六)
从金平迷津驻到宁安有一班腾云蛟,中间经停一个小城,叫做赭罗。
金平宁安一带自古是风水宝地,路平顺、少天灾,又不像苏陵州一样被大工厂瓜分,随便找点什么营生都能过活,赭罗城自然谈不上穷困,但也实在没什么特别的。
这里既不是交通要道,也不是贸易中心,无名胜也无望族,就同无数金平周边的小城一样,被繁华的国都吸走了大半的青壮年,平时显得有点寂寞。倒是因为腾云蛟在这里停半刻,多少给小城聚集了点人气。
短途的腾云蛟不需要补给,没有人知道这班车为何要在此设站。
从赭罗城出站,往南约莫十来里地,路过大片的水稻田与荷塘,便能见到一片野湖。当地人叫渡鹤湖,没有文人骚客来写诗刻碑,所以也不大算个景。
几艘捞莲子打渔的小船上飘来渔歌,纷纷就着星光家去了,唯有一艘带乌篷的,逆着回家的歌声往湖心划去。撑船的人头顶一个大斗笠,看不清脸,每一下摇桨的力道都均匀极了,水面一阵风吹来掀起他的衣摆,短打衣襟下露出几枚拧在一起的齿轮这居然是个稻童式的傀儡。
小船一路进了湖心,那处竟有个哪也不挨哪的小岛,岛上有湿地和密林,南来北往的鸟都会在此地落脚一阵。
周樨跟着便装的庞戬下船,怀里抱着个木头匣子,小心地在自己脚底下裹上灵气,在让人眼花缭乱的密林中不知怎么拐了几个弯,眼前视野骤然开阔,柳暗花明。
周樨睁大了眼睛,见村口石碑上刻着镜花村三个字,闪着灵光。
他只看了一眼,心里便无端涌上说不出的安适,一时百忧全消、物我两忘,仿佛回到了自己一生归处,醉了。
庞戬没回头,伸手在他眼前打了个指响。
周樨激灵一下才回过神来,忙收回目光:这这上面有什么?
什么也没有,庞戬叹了口气,当年立碑的人留下的心境而已,只是立碑人已经是九霄云上人,虽只是一点笔迹,心志游移不定的看了会受点影响。
周樨听出了他的言外之意,脸刷一下红了。
庞戬余光瞥了他一眼,不由得暗叹口气要是按凡人的岁数算,这位四殿下也过了而立之年,早该成家立业混成爹样了。可玄门将他的身体停留在了青年期不说,这些年仗着家世留在天机阁总署,也一直是个不用经风雨的跟班角色,于是心智永远停留在了毛头小子阶段,十多年没见长一点还不如下放出去历练的。
庞戬:你跟永宁侯府的奚士庸一届?
是,周樨强打精神回道,不过后来奚师兄入了内门,就没见过了。当年年少轻狂,不知道他被邪祟所苦,还闹出过不少误会,后来也没机会联系了不过听说他最近下山了,有机会一定去拜会。
庞戬心说:还是别拜了,拜了发现搞不好昔日同窗得叫师叔,我怕你得羞愤上吊。
那日永宁侯府外只是惊鸿一瞥,但庞戬知道自己感觉没错,那人就是升灵而且绝不是那种很虚的升灵。
白令是半魔,体质异于常人,生下来就有修为,没筑基就能控制铭文。筑基以后更不用说,当年赵家叛变的时候庞戬就领教过他的诡谲手段。那半魔直接对上升灵大能完全可以周旋一二,那日却给侯府扫出来的神识一下按住,完全没有还手余地。
而那神识霸道归霸道,却又异常有分寸,稳、准但不狠。与那些走两步都会让菱阳河涨水的山中仙人不同,他内敛而凝练,既没伤人,也几乎没波及周遭。
大刀劈山还能靠修为,重剑在豆腐上雕花必得是在人间千锤百炼过才行。
这些年奚士庸名义上在飞琼峰闭关,到底经历了什么?
还有周楹突然将开明与陆吾扔下,入了清净道。这两人一来一去,一换一似的,是否有什么牵连?
不知为什么,庞戬眉心有些发紧,似乎是灵感想透露什么他心绪有点起伏,没注意身后周樨的表情。
庞戬一句不经意的问话,勾起了年轻的人间行走许多心事。
周樨生于皇族,从小就知道自己有周、林两家资源,起点比别人终点还高,因此一进潜修寺,他就理所当然地以首席自居谁知尽是笑话。
奚士庸就不比了,惊动两大峰主,搬出劫钟,震塌半个潜修寺,那就不是人能弄出来的动静。
可在剩下的正常弟子里,他也没能拔头筹。他那从小到大没正眼看过的九妹,在第一场雪落下来之前就平平顺顺地开了灵窍,提前拿到了入内门碧潭峰的资格。
周樨永远忘不了那天清晨在膳堂里听见这消息时的感受。
然后还不等他消化,女弟子那边当天便又有人引灵入道是个名不见经传的赵家旁支,据说她入道时更从容,明显是早准备好了,只是给碧潭峰面子没抢周家嫡系风头,懂事地让九公主先行一步而已。
那时,周樨甚至还没摸到灵窍的感觉。那以后,他在潜修寺的整个修行期都乱了套,狼狈地混了个中游,内门已经与他没有关系。他连考进天机阁都磕磕绊绊,然后在穿上蓝衣的第一天,发现引他们熟悉琐事和流程的前辈,居然是那个给奚平穿衣梳头的哑巴半偶。
甚至那在他眼里只会汲汲于凡俗权力的病秧子三哥,转身就成了开明司的主人,直接改变了大宛甚至整个大陆的玄门格局,被庞总督挂在嘴上忌惮了好多年。
变天时他懵懵懂懂,修行上茫然无措,周樨终于发现,所谓被周林两家寄予重望,只是他自作多情。宗族视子弟如草芥,因他血脉容他生长而已,并不曾多给过他一分注视。
此后十多年,周樨再没有找到过自己的位置。
周樨的脚步像是陷进了泥里,越来越迟缓,一不小心跟丢了庞戬。
发什么呆呢?庞戬翻过头来找他,勉强压下不耐烦,说道,此地有前辈大能留下的迷障,容易迷路,跟住我。
恋耽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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