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首页太岁 ——(134)

——(134)

    巨大的银月吞噬了他的影子,跟着他从东座缓缓挪向中座。
    一声巨响,主峰山顶突然塌了半边,丈余高的巨大白灵石雕们轰然砸在下方的高塔上,鎏金塔尖与尘埃一同滚落。银月轮阴冷的白光洒在主峰的玄帝神像上,三岳开山老祖那张庄严削瘦的脸上光影陡然加深,无端像是带了嘲弄的微笑。
    弟子悬无,请掌门师兄安。
    悬无一开口,便强行打断了隆隆不断的闷雷声,他平静的语音回荡在整个三岳山,声浪落处,乱滚的灵气竟被他强行压平了。
    他连问了三遍安,动荡的灵山安静下来,拥塞的灵气顺着他的话音流向各处受损法阵,法阵开始自行修复。
    悄然落进主峰莲池的奚平一凛悬无的修为不在玄隐司命司刑等人之下可濯明不是说,他用了一半的真元把弟子绑在银月轮上了吗?
    一直以来,悬无都给人一种企图心过强、处事简单粗暴的感觉,没有道心圆满的大能那种勘破了天地山海的仙气半年之内就往人间就跑了两趟,听着都掉价,这事要是换成司命、司刑长老他们,简直难以想象,以至于奚平一直以为他还不如赵隐。
    可这三遍请安直接给他泼了盆凉水。
    这唱戏的白毛怎么会这么强?
    因为道心比你想象得复杂得多,你以为道心是什么?仁爱礼智信、家国大义?周楹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三岳灵山打从落成那天开始就与玄隐不同,灵山决定山川地理,继而又决定国与制,影响整个门派的道心偏向。你从小就不好好读书,就知道耍小聪明,还不给我滚回来!
    是了,奚平忽然意识到,宛讲究含蓄与平衡,以克己禁欲为宗。所以司刑谨言、司礼慎行、司命绝不轻易窥视,皇室要受制约,三十六峰主彼此掣肘,清规戒律写满一面墙,背得弟子想上吊。
    而典型的楚地修士则如余尝,与天争命、至死不服,三岳山孤绝睥睨,赢家通吃,参天大树之下任虫与草木共生,适者生存,以强权安邦。
    奚平出身金平,哪怕是个被家人惯得不像话的纨绔,骨子里也是宛人,对楚人做派自然有诸多的看不惯可是细想起来,凭什么蝉蜕不能有企图心?进取犯天条了?
    凭什么蝉蜕不能往人间跑?入世难道就比远避凡尘卑鄙?
    悬无处事简单粗暴,只算计总体得失,那是因为项氏这根定海神针压得下一切动荡。
    三哥,你知道楚人教给我最有用的一课是什么吗?奚平挥手抹掉了美人面,一转身,他变成了一个平平无奇的中座底层弟子,趁着三岳山的法阵群没修好,烟似的溜了进去,修行不是逆水行舟,是逆着悬崖飞瀑往上爬,孤注一掷,有一线机会也拼尽全力去够,不管姿势好不好看。
    周楹:
    野狗说要跟野猪学撒野。
    奚士庸,周楹声音沉了下来,你不怕我这就写信给侯府,让你爹娘知道你在外面都干了些什么疯事?
    奚平在一触即发的危机中有点想笑,心说这位好几年连侯府门都不敢登,吹什么牛呢。他在三哥面前没有软肋,软肋都在殿下胸口上长着呢。
    不过为防激怒周楹,他还是毫无诚意地表演了一下惶恐:三哥不要啊!我听我听,你说什么我都听,等我
    他还没贫完,便听一声巨响,悬无要强行突破山顶仙宫铭文入内,与此同时,一道戾气逼人的灵气从仙宫中冲出来,两厢碰撞,三岳中座主峰竟摇晃了一下!
    紧接着,一个巨大的人影好像从地底下浮了出来,绵延几十里,罩了大半个三岳山脉,难以言喻的压迫感当头袭来,那一瞬间,奚平哽住了,半步升灵似乎也变成了一只小小蝼蚁。
    那巨大的人影深处,一个人走了出来。
    以修士的目力是能从山脚看清山顶的,然而那人出来的时候,连同奚平在内,所有人都下意识地移开了目光。
    好像盯着他看眼珠子会炸开。
    但奚平只移开了一瞬,下一刻,他就一脚踢开了自己的本能,执拗地将目光送了出去。
    三岳山掌门项荣,相传是玄帝的亲传弟子,当今世上离月满最近的男人。只见他与悬无身量相仿,两鬓斑白,面容看却不过二三十许,窄面、骨骼嶙峋,是典型的楚人长相,眼珠几乎与眼白融为了一体。
    悬无整个人都在那巨人影的威压下,白纸面具上的五官已经不动了,他一张假面面对来人,平静地问了第四次安:弟子悬无,请掌门师兄安。
    奚平突然有种不好的感觉,立刻传信陆吾:御剑,别落地。
    安好。下一刻,项荣开了口,却不是从喉咙里发出的声音,而是整条三岳山脉在发声,多谢问候,没遂你意,在闭关途中爆体而亡。
    他每说一个字,山壁地面的震颤就叠加一次,直接共振起地面人的经脉五脏。
    项荣一句话说完,中座不少修为稍低的弟子已经直接给震伤晕了过去中座的门槛是筑基!
    悬无似乎低头看了一眼,银月轮缓缓靠过来,月光照在了巨人影子上,巨人胸口像是缺了一块。
    掌门这话是什么意思?悬无开口按下山体的震颤,用整个东衡都听得见的音量说道,两百年前,掌门师兄闭关,弟子遵掌门令照看三岳,夙兴夜寐,顾不上自己修行,只盼掌门问鼎月满,早日
    虚伪至极!
    项荣招呼也不打,骤然发难,一个巨大的铭文出现在天上。
    与此同时,悬无身上浮出一个一模一样的铭文,他整个人就像个抽干了的面口袋,迅速萎缩变形,连骨再肉坍成了那铭文的形状,被项荣一把攥进掌中。
    下一刻,项荣松开手,掌中却只有一道烟。
    悬无凭空出现在仙宫一丈远的地方:掌门师兄,你走火入魔了吗?
    三岳众人闻听此言,哗然一片。
    这时,西座长老项宁手忙脚乱地收拾好了西座,远远传声道:掌门必是闭关到关键时,受了血月和银月轮异动影响,一时真气走岔了!悬无师兄,掌门师兄最信任你,闭关时连银月轮和三岳山都交到你手里,这可如何是好?
    悬无纸面具画的嘴往下一抿,心里暗骂:西座这靠家世混上蝉蜕的活废物,修为处事一概不行,上眼药倒是一把好手。
    这话一出,他今天非得担下这疯掌门了。
    掌门打死他,是被血月所惑,真气走岔,等他过了头七再顺回来悔不当初就是。但他要是想对掌门怎样,那就坐实了项荣的疯话:掌门根本不是走火入魔,就是被他悬无所害。他今天不是死,就是身败名裂。
    难怪项荣选在这个节骨眼上走火入魔选在这时?
    悬无略有些狼狈地躲过项荣一击,蓦地扭头望向银月轮。
    银月轮上一张模糊的、擎着笑意的脸一闪而过。
    等等,掌门日渐衰落,行将走火入魔是濯明告诉他的;血月指向西北眠龙海地震,余尝升灵也是濯明解读的但其实银月轮作为地上月,一定程度上是能影响天上月的。
    这欺师灭祖的畜生,真以为自己翅膀硬了!
    掌门师兄,你我自灵山落成就是兄弟,从未离心。怎知一别两百年,你竟对我生了误会,悬无身形一下散开,幻化出了几十上百个分身,分身仍在不断复制,漫天的雪白身影上下翻飞,三岳中座上好像起了雾,我难辞其咎,助你驱逐心魔后,自请封东座闭关五百年。
    项荣不理会,口中低喝一声,满山法阵随他心而转,起了罡风,将悬无雾吹得七零八落,直指悬无真身!
    下一刻,悬无真身与所有分身一起凭空消散,项荣直面了巨大的银月轮好个悬无长老,竟趁方才一眨眼的工夫织就了一个将蝉蜕巅峰也拖进来的幻境。
    三岳掌门一记重击打在了镇山神器上。
    刹那间,整个三岳山亮如白昼,中座半山腰上离得近的几座高楼都成了融化的蜡,软哒哒地变形,顺着山势流了下去。
    而天上月已经消失在了浓云之后。
    悬无方才修好了一点的法阵群全部崩开,中座的弟子们拼了命地往外逃,连西座长老都龟缩在西座护山阵中一动不敢动。
    只有一道蒲公英似的影子,轻飘飘地从银月照不到的暗影里钻了进去。
    几日前,濯明对奚平说:哪怕掌门真的快不行了,悬无也不是对手,到时候我那师尊第一反应一定是引银月轮去对付掌门我与银月轮共生,周身有悬无一半真元护体,银月光下,就算是掌门也不辨东西,会把那一半的真元认作悬无,我会成为师尊的替死鬼。而银月轮是镇山神器,就算当场击杀掌门,也可以说是灵山的意志,与他悬无无关掌门对上镇山神器,必是惊天动地,中座所有符法铭都会崩溃,你敢不敢趁这时候,在蝉蜕战场里潜入掌门闭关的仙宫?
    凡人敢在升灵战场里点火烧妖藤,半仙敢断臂干扰仙器,他一个粉身碎骨熟练工的筑基巅峰,有什么不敢?
    奚平道:别废话,地图。
    濯明随即将整座中座的秘境与通道绘成了立体的地图,打进了奚平神识里:记着,到时候悬无躲在暗中,为免被他发现,你万不可动用灵气,不能御剑以你半步升灵之身,爬到山顶也不过片刻,我那师尊的一半真元还撑得住这一会儿。蝉蜕战场的威压非你能想象,低阶修士能被逼疯,途中众多铭文法阵都会迷人眼,你到时候封住自己五官六感,内敛神识,什么都不要听、什么都不要看,让神识带着你走地图。
    奚平没御剑,但也没听濯明的封闭五官六感。
    非但没封闭,他还眼观六路耳听八方,一边把目力所及的精妙法阵一股脑地传给奚悦,一边迎着蝉蜕与镇山神器相争时巨大的压力,近乎于贪婪地捕捉战场的细节,能解读多少解读多少。
    徐汝成都不舍得吃闭气丹,他哪舍得闭眼?
    与此同时,奚平还一心多用,朝着山顶狂奔时,不断将一些青矿和下等碧章渣揉成的泥丸压进山岩石壁缝隙中。
    他忙得灵台剧痛,眼角不受控制地流出血泪,镇在他灵台上的照庭蜂鸣不止。
    可是这货就像个一错眼就上房的恶猫,恃宠而骄,还记吃不记打,毫无羞耻心和畏惧心。
    继周楹之后,支修很快也发现警告他骂他威胁他屁用也没有。
    照庭碎片剑光大炽,笼过奚平全身,却被奚平的神识按住了这是奚平头一次用神识反抗,远在玄隐的支修一惊,这小徒弟每天没心没肺嘻嘻哈哈的,碎过重建的神识居然坚实到了这种地步。
    第130章 永明火(十二)
    师父啊,您连话都说不出来,只能用照庭嗡嗡,都快变成蚊子了,保重您自己吧,别老惦记拿碎片护着我了。
    支修长这么大也是头一回成了蚊子,足足慢了两息才反应过来,照庭震颤的动静异于往常奚平猜测,那可能是一嗓子变了调的逆徒。
    等我摸到化外炉,让林大师修好照庭您再打我呗。银月轮一道强光扫过,奚平反应极快地躲在了一座白灵雕像后面,还是被晃得险些失明, 您放心,我肯定跑。
    支修:
    你等着到时候跑一个试试!
    照庭被奚平的神识按住,支修却也没有撤回视线。他绝大多数时候无法沟通外界,是被那想将他吞下去的宏大意志卷裹着不能动。奚平那边的动静有时并不是分他的神,反而是帮他反复确定剑修支修这个人在人间有牵有挂,因为被年轻的眼睛注视着,不得不时刻检省自身,逼出最大的勇气,拼命给后辈示范人的边界在哪里。
    奚平气完师父,干脆将灵感从视觉上撤走,附在了其他感官上,天生就比别人灵几分的听觉瞬间敏锐得无以复加。他听见身后的灵石巨像在发出咯吱的细响,灵气似乎正被源源不断地抽走,却不是往战场方向,而是指向了掌门闭关的仙宫。
    奚平深吸一口气,强行按捺住自己将神识往外探的欲望,含了颗闭气丹,然后利用灵相面具仿品,变成最早渡他离开陶县的小兵模样。
    他成了个能以假乱真的凡人。
    凡人灵窍不开,和草木等静物一样,只有经年日久,身体才能渗进一点可以忽略的灵气。仙宫中涌动的灵气与他擦肩而过,毫无瓜葛,奚平几乎与废墟中的乱石糟木融为了一体,却反而更能看清灵气涌动的方向。
    悬无如濯明所料,果然推了自己的弟子当替死鬼,那么此时,消失的悬无会去哪里?
    似乎也只有掌门闭关的仙宫了。
    如果濯明知道化外炉的不同凡响之处,悬无也不可能一无所知。
    顺着灵气涌动的大致方向,奚平爬到了坍塌了一小半的仙宫,果然闻到了一丝草木气息。
    那是一股很特殊的花香假如也能算香的话。它苦涩而低沉,混杂着复杂湿润的草腥气,是几天前,濯明要他刻意记住的无心莲花香。
    无心莲味道很淡,很容易就被水腥气盖过去了,一般人不会注意,你也没闻到吧?当时莲池里的濯明本来是用非常正常的语气告诉他如何防备悬无,说到这,忽然并指如刀,从自己手臂上剜了块肉下来,要不是奚平躲得快,血差点滋他一脸。
    比池中莲花浓郁数十倍的花香喷涌出来,犯病犯得毫无征兆的濯明热情地邀请道:喏,就是这个味,你想尝尝吗?
    被奚平一脸牙疼地婉拒后,濯明颇为遗憾地把那块肉生吃了,还珍惜将血迹也舔了干净。
    除了一些丹道和特殊的驭兽道,其他修士特别是升灵以上的高手,都以嗅觉为次等。因为即便是顶级的灵感,也只是分辨气味时灵敏,非经刻意训练,惯于仰仗视听的人嗅到不熟悉的气息很难做判断;还因为眼耳通灵、口鼻通欲,味道有时会扰人心智。最重要的是,修士同凡人一样,居鲍鱼之肆,久而不闻其臭,嗅觉会麻木,几乎闻不见自己身上的味比如我那在东座莲花味中浸了几百年的师尊。但你可以闻见。记住这个气息,你可以利用这个避开他或者缀上他。
    也就是说,悬无确实往这个方向走了。
    奚平擦了一把脸上的血,循着那凄苦的莲花香追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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