头天夜里上了这马车,大叔通过转生木,对着书死抠了半宿,才算将车里的法阵研究了个七七八八有监视她的,用攻击杀人的。后者没有连通启动,应该是备用以防万一的。
车里放了这么多只眼,那些邪祟准得试探她,大叔问她敢不敢按着他的指点调换修改车里的法阵。没开灵窍的凡人,即便做法阵,效果也很有限,只能利用现成的。
大叔说,就他自己那点法阵底子,纯属现学现卖,不保准灵,弄出岔子不用等别人动手,他就能把她跟车一起炸成渣。
那有什么不敢的。魏诚响心想。
她还有什么豁不出去的?
头天半夜,他俩一个动嘴一个动手,惊心动魄地重构了法阵。然后魏诚响赌命似的一咬牙,给那法阵装了一颗灵石。
法阵静静地流过蓝光,没有当场炸死她。
清晨,改过的法阵破了,给她留了两具尸体,法阵用过的灵石眼下进了魏诚响的肚子。
马车外,露宿的难民死了好几个,据说是昨夜被百乱民袭击。
魏诚响没细看那两具死在她手上的尸体,也无暇唏嘘命比土贱的同行者。
趁邪祟收尸,她抓紧时间靠在马车上养精蓄锐。
又苟活了一天。
第40章 魍魉乡(三)
在百乱之地,尸体得尽快处理,否则不知道会引来什么东西。
几十具百乱民的尸体被堆在一起,用化尸水化了,几乎都是领路的三个昭雪人杀的。
马车里那个半男不女的六十整宿没有露面。
偷袭他们的百乱民身形矮小,四肢畸形,但动作奇快。他们个个手持利器,疯狗一样见人就捅。新信徒们都是大宛来的,大宛富庶有序,总体来说民风偏柔弱,哪见过这种疯子?一照面都傻了。
头天夜里,几个尊长为了保护他们拼了命。然而怪物太多,尊长们难免顾此失彼,还是将两个怪物漏了。人们没看清怎么回事,就有同伴被开膛破肚。惊恐的新信徒们虽然平均比百乱民高一头壮一倍,第一反应却是四散奔逃,有人慌乱中冲出了昭雪人的保护圈,被几个百乱民活活咬死了。
那两个冲进来的百乱民像被什么吸引着,顺手杀了人,直奔六十的马车。有人好心正要出声提醒,就见那百乱民才刚靠近马车,车上就射出两道寒光,将那一对杀人不眨眼的怪物钉在了地上。
干净利落,连百乱民都给震住了。
那六十,难怪有马车坐,多大本事!杀怪物比杀鸡还容易,却在车里睡大觉,眼看着人死。
一开始,见她年轻脸嫩,还有人上前搭话,经此一役,昭雪人的新信徒们都自发远离了她。
唯有一个名叫张大郎的汉子依然毫无芥蒂,走过去敲了敲马车,说道:尊长要带咱们给走了的同伴送行,你来吗?
魏诚响悄然睁开眼。
她记得这个张大郎,说话带陵县口音,那是她的乡音。此人为人仗义热情,落到了这步田地,还是一天到晚瞎张罗,一路上几乎要把身边所有人都关照过来,像极了她那没事就替人咸吃萝卜淡操心的祖父。
她听见他说话,又恍惚回到家没破、人未亡的少年时。
但她没吭声,张大郎敲了几次,没人应,就自行走开了。
昭雪人将新信徒的尸体放在一处空地上,举行了一个简单的送葬仪式。
魏诚响听见一个昭雪人挨个介绍道,这殉道的同伴是谁,姓甚名谁籍贯何处,在人世间有什么遗恨、有什么牵挂。然后令众信徒跟着他,将死者遗恨与牵挂诵上两三遍,跪下给尸体整理遗容,在尸体上洒了特殊的香水,口中说道:你安心走,你的事我们记住了。
那香味随风飘来,魏诚响警惕地将袖子浸湿,捂住了口鼻。
她冷眼旁观,见这些新信徒本来惊惶迷茫接近崩溃,但随着一遍一遍诵读别人的恩与怨,活人和死人之间似乎起了共振,他们渐渐像中了蛊似的,伴随着香气,融入到某种难以名状的悲怆氛围里。
假如不是她知道南郊厂区大爆炸背后那瓶雪酿是哪来的,几乎要跟着一起陷进去了。他们这些一辈子没有名姓的人,谁能拒绝这种悲喜都有人念诵的归属感?
那三个昭雪人中,有两个正在服食灵石粉,应该跟她一样正在修炼。还有一个,一路戴着兜帽蒙着脸,时而御物而行,明显是个开窍期的半仙。
半仙的本事她亲眼见过,在凡人看来,不说通天彻地可也差不多了。那些百乱民长得再像怪物到底也还是人,半仙挥挥手就能杀灭。要不是为了试探她,怎会有百乱民被漏进来?只要不想着找地方寄托自己,心里就能存住怀疑,再看那些人,处处是漏洞。
果然,人若不自欺,无需太聪明。
百乱之地,百年荒凉,无人打理的官道只剩遗迹,被疯长的野树砍得断断续续。昭雪人的新信徒们按大宛旧俗,齐声唱起了还魂调。
往西行往西行喽
魏诚响又含了颗灵石,按她那便宜师父和转生木里那位前辈教的办法,打坐入定,疯狂地用灵气冲撞着自己用了十几年的凡人躯壳。
早一天开灵窍,她就能早一天脱离这种任人宰割的境地。
傍晚,大宛的换防船队在南蜀与楚国交界处补给,那里有个小小的码头可供停靠,属于西楚。码头上有官驿,能上岸歇一宿。船上驻军挨个通知,叫搭船客不得离开码头驿站,否则生死自负。
外国驿站不收大宛通宝,只要金银。楚国人不知是不是想钱想疯了,一碗清汤寡水的糟烂面条,五个大子儿都嫌多,要卖二两银子。
简直离谱,栖凤阁置办一桌席面都花不了这个价!
不吃也没别的,除非自己带。一个同行的老行商颇有经验地拿出了自带的干粮泡水,百乱之地么。
奚平问:那当地人平时吃什么?
桌上一静,庞戬从桌子底下给了他一脚:吃饭呢,别乱问。
奚平:
他顿时明白了什么,看着汤里浮尸一样泡着的面,更咽不下去了。
这时,远处突然响起尖锐的哨声。
驿站中三三两两的大宛驻军都站了起来,紧接着,灵兽的咆哮声响起,轰一声巨响,驿站的蒸汽灯都跟着晃了起来!
大宛换防船下令,让所有驻军与船客立刻上船。
蒸汽船上所有铭文都亮了,将紫金雕花照得变了颜色,兽头炮口旁站好了严阵以待的兵。
说是南蜀驻地的灵兽池传来的,奚平听见有人说小声说,灵兽都是仙器原材料,总有邪祟来偷鸡摸狗。
这么大动静?百乱之地的邪祟多大胆子?
听说是刚来了一批绵龙。
啊,那难怪
绵龙!
奚平清晨遭遇金甲狰之后,就从庞戬那借来一本灵兽谱来看,天黑前正好看到过这种灵兽。
据说那是一种水生灵兽,龙角磨成粉,专治目暗不明。
成熟的龙身能长三丈来长,心脏却只有核桃大。成熟的绵龙心脏质地如金石,能像大能修士的真元一样,反复吸收贮存环境中的灵气,是筑基丹中必备的一味,一颗何止万金。
同时,它也是窃天时的神器。用绵龙心可以直接窃天时来驱动降格仙器,一颗灵石也不用花,是邪祟们的梦中情兽。
你自己回船,庞戬推了奚平一把,小声说道,我去看看。
奚平一开始没反应过来:别国驻地,关我们什么事?
他一早见识了灵兽放牧的场面,以前对昭业那点好印象全蒸发了,乐得听说那边倒霉。
庞戬一瞪眼,正色道:邪魔外道,人人得而诛之。啧,你这年纪轻轻的,怎么门户之见那么重?
奚平:
不知为什么,他感觉庞师兄一脸正气下,眼神却像只闻见了鸡味的黄鼠狼,不像要行侠仗义,倒像是打算趁火打劫。
绵龙角专治目暗不明
奚平一把拉住庞戬:不行,师兄,你没听说过吃独食者窜稀吗?
庞戬:
奚悦回船上别出来。奚平兴奋地吩咐了一声,摩拳擦掌道,庞师兄,带我一个。
庞戬用异样的目光看了他一眼:你堂堂一个世家公子,跟着我一个泥腿子出身的干这种拔葵啖枣的破事,不觉得有失身份吗?
奚平一点也不觉得,以为庞师兄不拘小节真丈夫。
行吧,你带了乔装改扮的东西吗?
奚平还真有一件,除了护心莲、缠灵丝、共此时印之外,他带的第四件仙器叫做千叟皮是一张面具,顾名思义,就是戴上以后能变成个老头。这件开窍级的仙器遮盖的不但是脸、连气味、灵相一并可以改,至少筑基以下修士看不出来。
夜色掩盖下,两道人影越过楚蜀边境,御剑朝蜀驻地灵兽池方向飞过去。
当年去潜修寺路上奚平就发现了,庞戬在地上走的时候挺稳重的一人,一御剑,就仿佛中了什么邪,能变成个浪里白条。
他乘风疾行,快如闪电,根本不等初出茅庐的小师弟。
不到片刻,刚学会御剑没多久的奚平就跟丢了。
奚平暗骂一声,正艰难地辨认方向,庞戬又从天而降,嘲笑道:我说,你御起剑来怎么跟个大家闺秀似的,小碎步跑快了掉粉怎么的?
说完,又故意甩下他,脱缰似的往前蹿去。
奚平:
他感觉自己确实是学艺不精,十分惭愧,但也不好意思出声让师兄等他,怎么办呢?
只好勉力追随,同时取出缠灵丝,轻轻一弹。
缠灵丝比剑快,悄无声息地追上庞戬脚下重剑,猛地往下一绞!
庞戬脚下重剑上的灵气登时被那缠灵丝绞断了大半,他得意的笑声没散,已经连人再剑掉了下去。
庞戬倏地提了口气,腰在半空中几乎对折,一翻身握住剑柄,挣开缠灵丝,人几乎已经落到距离地面一丈高处,重新御稳了剑。
奚平:漂亮!好身法!
庞戬:
小王八犊子!
这时,奚平忽然若有所觉,蓦地一回头,见一处密林中有隐约的篝火。
行商。庞戬追上来,顺着他的目光看了一眼,有门路的搭船,没有门路的走险。
奚平皱了皱眉他感觉到了魏诚响的转生木。
原来那些所谓昭雪人走到这了。
奇怪,往前不远就是西楚驻地了,虽然宰人狠,但至少没有吃人的灵兽满地跑,他们为什么要在灵兽牧区露宿?
不怕变成饲料?
魏诚响此时喉咙一阵发干。
她被哨声惊动的时候,心里就有了点不祥的预感,就听车窗被人从外面敲了几下,那个开窍期的昭雪人轻声道:六十姑娘,贵门今夜造访蜀国驻地,你怎么也没提前说一声呢?这么见外。要不是路上看见你们不平蝉的记号,就要错过了呢,敢问今夜来的是哪位啊?
不平蝉的记号是什么?
魏诚响缓缓探手摸到转生木:叔,完蛋,装鬼遇上真鬼了!
奚平正跟着庞戬落到了灵兽池边的树林里。他一走神,脚下踩到了一个柔软的东西。
他灵感倏地被危机触动,已经来不及反应,他当机立断,头也不回地朝庞戬一跃而起。
庞戬回手一剑斩向他,奚平一低头从剑锋下钻了过去,蹿出一丈多远才回头,见庞戬剑下戳了一条四五尺长的动物。
隐獐,庞戬道,善埋伏、善隐藏,行动快如闪电,利爪可掏人心。反应挺快啊,小子。
说着,他把摸出符咒枪,回手往自己和奚平身上打了一张隐迹符咒,两人身形立刻与周遭融为了一体:跟上,别从剑上下来,别碰林子里的任何东西。
奚平一心二用地御剑跟上他,朝远处的火光看了一眼,眯了眯眼,告诉魏诚响:等着,咱们把真鬼收了。
第41章 魍魉乡(四)
魏诚响咽了口唾沫,脑子里滑过一堆念头什么意思,谁收谁?转生木里这位不知名的神圣难道就在附近?他到底什么身份,靠得住吗?
昭雪人就等在外面,来不及想那么多,她问道:我该怎么说?
奚平想也不想:就说他们是假的。
魏诚响一惊:真的假的?怎么看出他们是假的?
奚平理所当然道:你是真的,他们当然是假的。
魏诚响:
不是,这位前辈,你是不是有点离谱?
假货撞到真的,不想着怎么避开,你还要鸠占鹊巢!还要理直气壮地说别人是假的!这都谁给你的自信?
魏诚响急道:可是穿帮了怎么办?
奚平:这不是还没穿嘛,穿了再说。大不了污蔑他们是叛徒。
六十姑娘?
那敲马车的声音附骨之疽一样,焦灼之下,满脑子真的假的的魏诚响脱口道:假的。
昭雪人一愣:假的?
魏诚响:
完了,她怎么就说出来了。
可是事已至此没办法了。
小姑娘把心一横:爱他娘的怎样怎样吧,她都已经从金平南郊女工变成百乱之地的女鬼了,离谱万里,还差这一万零一里吗?
记号是假的。她舔了舔嘴唇,听见自己用平静得出奇的声音说道,我不曾听闻太岁指示今夜行动,这必是有人在冒我等之名。
顿了顿,她不知怎的福至心灵,又超常发挥了一句:真神神隐,魑魅遍地,现在什么人都敢冒名行事,欺人太甚。此事我定会告知各位同伴。
奚平隔着火光与乱局,遥远地给她叫了声好。
他和庞戬藏在高处往下看,将蜀国驻地那巨大的灵兽池尽收眼底灵兽池可能得有宁安名胜长寿湖那么大,能看出明显的人工痕迹,一条长廊通往湖心年久失修的亭台,虽破落了,当年雕栏风华犹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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