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首页太岁 ——(19)

——(19)

    那倒没有,奚平实话实说,就有几个玉石矿和玛瑙矿。
    支修:
    苏长老:
    这不食人间烟火的少爷秧子哪来的!
    那不重要,少爷秧子继续发表气死人不偿命的言论,他把我灵石都吃了,我用什么?怎么给
    奚平差点把怎么给家里写信这种实话喷出来,好在临时想起来潜修寺明面上是不许弟子联系家人的,又生硬地将话音转了回来:反正就是尊长,能让他吐出来吗?
    既入了门,就要叫师兄啦。苏长老和蔼地纠正了奚平这把自己当外人的称呼,半偶可没有肠胃,虽说是吃灵石,跟我们这些没辟谷的人消化饮食是不一样的,让它吐恐怕吐不出来。不过这么多灵石,我想他一时也消化不完,现在立刻打碎他周身法阵、截断其灵脉,倒是也能剖开肚子拿回来一些。
    奚平:
    小半偶身上伤眼的桃红袄已经给灵石撑开线了,苏长老将那破袄往上卷了些,露出他的肚子。半偶的两侧腰和脊梁骨是特殊木料和镀月金做的,上面一圈一圈的法阵被灵石激活,若隐若现,肚皮则是人皮,撑得变了形。肚皮中间还竖着一条歪歪扭扭的疤,仍然随着呼吸一起一伏泄露着半偶扭曲残破的生机。
    苏长老双手揣进袖中,哄孩子似的对奚平笑道:去给师兄把墙上挂的那把映壁短刀拿下来。这就给你剖啊,别着急,多少还是能抢回来一些的。
    奚平看了看半偶,又看了看苏准:尊师兄,书上不是说,他身上那些木料镀月金什么的,相当于是人身上的骨肉吗?
    那不就等于打碎骨头、切断经脉、再开膛破肚?
    苏准点头,眼角的纹路更深了一些:确实。
    不是奚平表情扭曲了好几下,崩溃地指着半偶道,他一直这么能吃吗?要是把他栽土里,过几年怕不得连玄隐山都给啃秃了?
    苏准本来是逗他玩,听这小子越发口无遮拦,连仙山都敢编排,忙道:哎,可不能胡说!
    支将军还在呢!
    支修笑了:成年半偶跟修行中人耗的灵石差不多,应该吃不穷你你家的宝石矿。不过这半偶运气不好,他原主人大概没好好喂过,常年只给一缕灵气吊命。应该是经年累月饿狠了,才忍不住吞了你一匣灵石。以后不挨饿就不会再这么吃了。弟子月例三颗蓝玉,你没开灵窍之前也用不完,每月匀他一颗就是。
    奚平:每月就三颗,我还得匀一颗给他?
    怎么用不完!咫尺一个月少说得烧四颗!
    确实,苏长老赞同道,我看那邪修手艺不行,这半偶品相也很一般,他吞的那一匣子灵石都够换一个营的真傀儡了,要他做什么?不用那么麻烦,剖了他取回灵石,以后买新的。
    说着一招手,墙上的挂的辟邪刀映壁就柔顺地落到了他手里。
    苏准挽起袖子,推开刀刃:师兄老迈,眼神不好,我先看看从哪下刀
    等等等眼看映壁森冷的刀光落在半偶的肚皮上,奚平本能地伸手一挡,师兄,您等会儿。
    苏长老道:再等灵石可都没了。
    奚平闻言,瞪着那半偶,只觉越看越讨厌。
    可讨厌归讨厌,让他为了点东西把一个小孩猪仔似的开膛破肚,他也干不出来。
    于是他一口气卡在喉咙里,吐不出也咽不下。良久,他恨恨地拂袖道:算了!
    啊哟,算了?苏长老故作惊讶,百两蓝玉,四五千两的黄金哟,不要啦?
    奚平整天混迹市井,知道一个大子儿能在金平南郊买一对巴掌大的椒盐杂合面饼,也听说过一贯钱够什么样的人家活一个月。
    可他虽不至于说出什么何不食肉糜之类脑子不好的话,到底没短过没缺过。百两蓝玉也好,千两黄金也好,在他心里,其实都不如过几天就没有灵石给祖母写信了来得紧迫。
    他也心疼,但并非切肤之痛,更多的还是恼火。
    我那天就顶撞了那个庞都统几句还是他先挑的事!他就这么挖空心思坑我!快一百岁的老头子,跟我一般见识,他那心眼多宽敞啊,怕不是得有三进三出!奚平赌气将半偶往苏长老面前一推,捐给寺里了,您拿他当稻童支使也行,摆着也行,反正我不要他了。
    那敢情好。苏长老笑眯眯的,这半偶一口气吃了这么多蓝玉,待消化完,心智和个头都能长一截,到时候可能就不是个废偶啦。师弟这哪里是捐偶,是捐了座金山啊!
    奚平:
    不行,太亏了!
    他一时间进退维谷,继续养着这东西糟心,捐给潜修寺,他好像又成了冤大头。
    这都什么破事,要憋屈死他了!
    片刻后,奚平夹着那半偶,怎么来又怎么回去了。
    世子爷这摊扶不上墙的烂泥被怒火烧得支棱起来了。他决心要奋发图强,等他厉害了,就把姓庞的套麻袋捶成猪头!
    此仇不报,他不姓奚。
    庞都统这天不当值,难得清闲,他把脸一抹擦,那张棱角分明的脸立刻变得平平无奇起来。他换下了宝蓝长袍,穿着便装出门吃消夜,来到了栖凤阁。
    菱阳河上起了风,雾散了不少。庞戬刚往窗口一坐,就连打了两个喷嚏,揉了揉鼻子一抬头,正好看见了不远处的崔记。
    崔记离画舫渡口两百步,院落中古木森森。门口没有琉璃瓦,也没有大匾额,只有一段深灰色的石头围墙,雪白的蒸汽灯照着墙角上崔记两个字,底下是那富贵逼人的锦鲤小印。
    没点家底的,都不敢探头往院里看。
    庞戬忽然若有所感,将灵感扩到极致,感觉到一线指名道姓的仇恨从西边玄隐山的方向飘来。
    背地里骂我。庞都统立刻就知道是谁了,不在意地一笑,小鬼,有你谢庞爷爷的时候。
    他是故意顺水推舟,把那半偶塞给奚平,也是故意没提醒奚平把灵石看好的。
    玉不琢不成器,去潜修寺还带点心,春游似的,那小子一看就是打算混日子去的。再不给他添点乱,一年以后没准真连灵窍都开不了。
    桂花鸭上菜了,庞戬正要动筷子,忽听楼下起了争执。
    见店小二正在驱赶一个少年:您就算不买整鸭,买半只也行半只雏鸭也行。半只雏鸭才两百钱,我跟掌柜的说送您个鸭头。咱们光听说过不要鸭头的,没听说过专门买鸭头的,要么您上别地问问?
    那少年虽然还算干净,裤腿却已经短得吊在了脚腕子上,穷酸样子与栖凤阁格格不入。周围人听说有人来买鸭头,都笑,有人调侃道:小哥,你长胡子了么,就惦记买丫头,是不是忒早了点?
    庞戬瞟了一眼,就看出那小哥其实是个半大的姑娘。
    少女知道自己露了怯,脸刷一下红到了脖子根,梗着脖子嘴硬道:我们家就吃鸭头,人口少,半只鸭也吃不完,不行吗?
    店小二觑着她吊起的裤腿和磨破的袖口:半只雏鸭连我们掌柜养的大花狸都吃不饱,您是什么金枝玉叶啊,胃口够矜贵的。
    少女下意识地将手背到身后。
    店小二说:菜单上没有,我们不卖,您要实在想吃,可以看看谁买了鸭子不吃鸭头的,跟人合买。
    话音刚落,就有好事之徒敲着自己杯盘狼藉的桌子说道:我这有鸭头,谁要啊?领走吧。
    少女恼羞成怒,一跺脚,大声道:栖凤阁缺斤短两!
    哎,你这人怎么说话
    栖凤阁店大欺客!缺斤短两!眼见店里的护院过来了,少女转身就跑,迎面还撞上一个食客,这没教养的小穷酸也不道歉,一边跑一边大叫,他们刚才自己说的!半只鸭子连猫都喂不饱!
    哎哟客官对不住,店小二连忙扶住那被少女撞了个趔趄的食客,大晚上的,不知哪来的疯子。
    食客嫌恶地掸着前襟:要我说,就该恢复古制,天一黑城门落锁,谁也别进来!好好的金平城,都让这帮南城外的乡下人糟践成什么样了!
    此言一出,栖凤阁里立刻起了附和。
    可不正是!这两天听说流民还要告御状呢,在南城门外聚集了一大帮!
    怎么说的呢?
    还是当年修腾云蛟铁轨征地的事,座中有消息灵通人士说道,多少年了,又不知怎么翻出来了唉,说来也是可怜,那天我出城办事,看见那帮流民都在运河边上打地铺,蚊子苍蝇嗡嗡地围着,好家伙,老远一看乱葬岗似的。
    我看这回要闹起来,听说宫里太子都上书为民请愿了,可把圣人气坏了。
    圣人气什么?
    圣人想让腾云蛟满地跑呗前些日子西边楚国不是来人了么
    栖凤阁是老字号,不便宜,食客们大多有点小钱倒也不是什么大人物,大人物的管家在外面嘴都没那么碎。小商户掌柜、车马行管事的诸如此类,最喜欢扎堆议论些捕风捉影的国家大事,以彰显自己人路广消息灵。
    庞戬左耳听右耳冒,不知想起了什么,慢腾腾地给自己倒了杯酒,他有点出神。
    这时,街上一阵喧哗,有人叫道:快看,星陨了!
    庞戬循声望去,几道流星飞快地从天际划过,坠往地平线去了。
    潜修寺澄净堂中,支将军目送着奚平喷气火车似的背影,忍不住乐了,接过苏长老递过来的一盏茶:庞文昌可真是个妙人。
    苏长老说:文昌是我一手带起来的,我知道他,不驯得很。看不起的人当面敷衍完,一扭头他连人家脸都记不住。要不是看重,他不会搞这些小动作的这小少爷是谁家的?
    这二位看模样,仿佛一个爷爷一个孙子,论辈分,苏准不过是个外门的开窍修士,须得毕恭毕敬地唤支修一声师叔。可他俩交谈起来却别有一番轻松自在,倒像是多年的故交老友。
    没什么根基的新贵,背景倒是简单,先前卷进一桩事里,我看跟小庞挺对脾气,把他加进征选名单也是那小庞提的。天机阁应该是想把人预定下可真有他的,内门都还没挑,他倒先挑上了。支修笑道,原来那小庞是你带出来的,我说怎么我问他要不要接引令的时候,他说话那腔调跟你年轻时候一模一样。
    苏准神色一时有点古怪:你问他要不要接引令我说小师叔,你有点过分了吧?
    支修莫名其妙:唔?
    文昌不是潜修寺出身,是因为一场意外事故开的灵窍,我可惜他人才,当年是托你出的内门担保,才让他做了记名弟子入天机阁。苏准哭笑不得,你是随手写了封信就抛诸脑后了,那孩子把你的担保书镶起来随身带着,感激得把小命都卖给了天机阁。几次命悬一线被同僚抢回来,烧得稀里糊涂,还攥着你那担保书说对得起支将军了,你可真是哪有这么考验人心的?
    支修有些尴尬:我哪知道还有这渊源他也没说,我没事也不是谁的来龙去脉都窥视的。
    怎么,苏准看了他一眼,传言是真的,玄隐山四大憾事要少一桩?
    支修:传什么?什么四大憾事?
    传言小师叔你终于要收徒了司命大长老的关门弟子,飞琼峰主,整个门派的剑修为了做你这飞琼峰首徒都红了眼。你倒好,接了飞琼峰,山印三十年不开,自己在山脚下搭个茅屋住,提也不提收徒的事。小师叔不收徒,这事跟林大师不炼器、闻峰主不开口、端睿大长公主不着彩衣一起并称玄隐四大憾,没听过吗?
    哪跟哪?支修皱了眉,嘱咐一声,这话不许再传了。我是不值钱,随便编排,可是不该对端睿师姐不尊不重的。
    苏准问道:怎么,真要收徒?不要满山天资卓绝的剑修,就想要一张白纸,从头教起?
    我自己还没将天地叩问明白呢,哪有资格给别人传道解惑?支修呷了口清茶,摆摆手,过几天端睿师姐过来,开堂给弟子们讲《幽玄经》。
    什么?端睿大长公主!苏准吃了一惊,不由坐正了,潜修寺里除了常驻的筑基师兄,就只有我们能这些打杂的半仙,接待那位老祖宗可不够分量。
    知道,我这不是提前过来迎候了么。支修道,这届弟子是我做主招的,不来作陪未免失礼。
    是大长公主的碧潭峰瞄着这届新弟子?苏准说,可我听说那位老祖宗为了冲升灵圆满闭关了?
    支修微微敛目:嗯,出来了。
    这她闭关不过百年吧?是不是仓促了点?
    局面所迫,没办法的事,支修摇摇头,不习惯在背后议论别人,他没有多说,只是沉默了片刻说道,明仪,现在想想,你当年执意不入内门也挺好的,在人间除魔卫道,快意两百年,再找个清净地方养老
    苏准笑道:你可别胡扯了,什么我不入内门?是内门不要我。内门但凡给我一个眼神,我早卷铺盖自己滚过去了哎,不过话说回来,你不打算收徒,主持什么大选?多少年都没有升灵峰主下山了。你不知道,因为是你主持的大选,罗师兄生怕这届弟子成绩不好伤你颜面,打算把他们往死里逼,非得要他们都开灵窍不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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