欢迎书友访问POPO原创市集
首页太岁 ——(7)

——(7)

    拿来我看,庞戬眯起眼,转头问奚平,你碰过么?
    没有,奚平摇头,我不用柬,靠脸随便进。
    呵,失敬。庞戬不加掩饰地讽刺了他一句,转头冷下神色,喝令道,把醉流华老板、鸨母、一干管事的,还有写这请柬的、采买笔墨纸的,全给我带回来,押镇狱候审!
    奚平一呆。
    每个大宛小孩都知道镇狱,顽童们小时候都是听着再不听话让人把你关镇狱里长大的。据说那是天机阁关邪祟的地方,有十万妖邪在里面夜夜哀鸣,凡人只要是进去,就是个有去无回。
    这至于吗?
    可是除了他,旁人看起来都没有异议。
    赵誉问道:要查封醉流华吗?
    不封还等什么?这种藏污纳垢的腌臜地方,早该封!庞戬指桑骂槐完,又不耐烦地瞥了奚平一眼,世子要是没收到过类似的东西,就先请回去吧,还是你有别的事?
    奚平一点事也没有了,足下生风,卷着小厮号钟走了。
    直到这时他才意识到,天机阁的客房可不是谁都能住的。
    没有皇子表兄和贵妃姑姑,不管生意多大、人面多广,沾了邪祟的嫌疑,立刻就得下镇狱等搜魂。
    那就更不用说浮萍野草似的歌伶妓子了。
    奚平眨眼间下了决断,玉的事他得瞒住。
    这么敏感的时候这么敏感的东西,尊长们知道了准得拿她下镇狱。就将离那小身板,进去一趟还有活路?
    他还不知道那生辰玉是怎么回事呢,不能这么草率地害死她。
    鉴花会上的繁华如一场烹油的火,繁盛灼眼,而后去如疾风。前夜的销金窟,今朝的耗子洞,一朝被端,猢狲尽散,连门口的彩绸都褪了色。
    据说大小管事的一个没逃过,全下了镇狱。
    至于楼里的姑娘们,因为都是贱籍,不太能算人,倒还没跟着一起蹲大狱,只是同醉流华养的猫狗鹦哥一起,关在楼里不准乱走动,以备随时调查这是奚平从天机阁回去以后,号钟出去打听到的。
    奚平问:将离呢?也给关楼里了?
    将离姑娘不在,号钟回道,说来也是巧了,她正好一早出南城了。
    她出南城干什么去了?
    说是之前在南圣庙里烧过一炷香许愿,果然灵,这不就拿到山茶冠了?所以今天还愿去了。
    奚平听完几乎绝倒南圣庙在金平城南十余里处,相传是国教玄隐一派开山老祖宗南圣仙尊飞升的地方。那玄隐山就差把男女授受不亲写进天条了,居然有人拜南圣庙求山茶冠!
    奚平:灵个屁!真要是灵,南圣他老人家早作法把她劈熟了!她怎么想的?
    号钟便道:少爷,要不我路上迎她一下去?让将离姑娘找地方避避,先别回来了,你看醉流华这事闹的
    也行,奚平犹豫地点了个头,这样,见了她你替我问问,昨天她给我的
    他说到这就住了嘴,半晌没下文。
    号钟等了半天,忍不住问:她昨天给您的什么?
    算了,你不用管了,我自己走一趟。奚平瞄了一眼天色,这会儿出城,天黑之前准能回来,就一脚踩进马靴,替我把窗户门都关上,我爹他们问起,就说我在天机阁没睡好,补觉呢。
    不是,少爷哎,少爷!号钟细小的五官皱成了一团乱麻,没来得及抗议,奚平就又跑了。
    好好的世子爷,真是多余长了双腿。
    奚平虽然不信将离要害他,但她这时给了他这么个东西,很难不让人多想:王保常和董璋都是碰见他之后才发作的,出事的鉴花柬恰好源自醉流华,无缘无故给了他一块生辰玉做礼物的将离恰好这时出城,躲开了查抄醉流华。
    如果都是巧合,这巧合未免太多了。
    换了一般人,亲眼见识了董璋的死状,卷进这样诡异的事里,早把生辰玉交给天机阁了。
    然而世子爷在作死一道上成就非同小可,向来不肯遵循常理。
    他决定不声张,自己去找将离,问清楚这块玉的来龙去脉。
    就算这玩意真有问题,前两次死人都是深夜,只要他能在天黑之前赶回来,也还来得及去天机阁喊救命。要是这玉没问题,他因为上面多写了个生辰八字就屁滚尿流地把个活姑娘填进镇狱去,那是有卵的人干的事吗?
    就这么着,揣着八斤的胆和自己的道理,奚平独自出了南城。
    从南城门出去是大运河,运河沿岸除了简陋的民工房,就是烟熏火燎的工厂,里面的火机没白天没黑夜地嗡嗡响,靠近岸边的水里浮着一层绿油,腥臭腥臭的。
    沿河有货郎兜售杂合面饼,小贩们半死不活地吆喝着一文钱俩,打赤膊的劳工就蹲在岸边,就着污水里返上来的咸淡味啃。
    到处都乌烟瘴气的,唯独上南山的朝圣路一尘不染。
    那条通往南圣庙的山路两侧都是汉白玉的雕栏,一人多高,雕的不是瑞兽祥云,是除尘驱秽的铭文。栏下嵌着浅绿的碧章灵石,与南城外稀罕的春色缠绵在一起,像条不小心落到凡尘的仙路。
    奚平出了城门就捂住了鼻子,鼓起胸膛憋了口长气,直到他快马奔上朝圣路,才打开鼻孔呼吸。
    要到南圣庙去,一来一回都得走朝圣路,算时辰将离这会儿也该往回返了,正好能在半路碰上。将离的车夫老张是个罗锅,特别锅,隔着二里地都能看见,这会儿路上人又不密,肯定不会错过。
    可是没想到,奚平一路跑到了南圣庙山下,也没看见将离的影。
    此时日头已经开始往西沉了。非年非节、也不是初一十五,南圣庙没多少香客,庙外落马亭的车马只有寥寥几架,奚平打听了一圈,都说没见过张驼子。
    他不由得泛起嘀咕:号钟那狗才靠不靠谱?
    这时,旁边有人接茬说道:驼子车夫啊?我见了,没在落马亭里待。
    奚平一回头,见茶肆不远处,一个老人正在套牛车,准备收摊。
    老人一边干活一边嘟囔道:就是那个背比我还弯的汉子嘛,买完东西就往南走了,没见回来。
    奚平:买什么了?
    花,老人双手一拢,朝奚平比划道,今天带的白花多,我还道卖不出去呢,让人家包圆啦。泉下人今日有客咯。
    泉下人
    奚平一愣,顺着老人手指的方向往南望了一眼那是城南安乐乡的方向。
    安乐乡是一片坟,修得挺体面,日常也有人看守打理,但那并不是什么正经坟地,墓碑上刻的大多是化名公子王孙身边失踪的婢女、失节自尽的千金、贵人府上角门里抬出去的侍妾、画舫两边一茬一茬凋谢的名花这些见不得光、留不得名的人,别了阳世三间,都得往这落。
    将离谎称去南圣庙还愿,其实偷偷跑到安乐乡上坟去了?
    奚平跟卖花老人打听到他们还没回来,便催马奔安乐乡去了。
    他不忌讳死人,况且安乐乡也没什么好怕的。那虽然是坟地,却早成了金平一景,每年清明寒衣两节,都有游手好闲的公子哥结伴去安乐乡烧纸,美其名曰凭吊香魂。这些人不空手,来了还得留点墨宝,于是老槐古柏上贴满了各种狗屁不通的悼词,牛皮癣似的,有点阴气也都给恶心散了。
    奚平到安乐乡的时候,不知返潮还是怎样,树林里起了雾。他拉住马,马打了个响鼻,一双前蹄不停地在地上打着退堂鼓。
    动物总是对埋着尸体的地方格外敏感,奚平也没在意,扬声喊守墓人:六爷在吗?
    六爷是守墓的孤寡老人,住在安乐乡外的小茅屋里,每月领二十斤粟、半贯钱,没事就在自己小院里养鸡种小菜。
    这会儿鸡不知道上哪去了,只有老人自己猫着腰给他的菜地松土。
    可能是年纪大了,他刨地的动作格外沉重,像架随时要锈住的机器。
    嘿,老头儿,歇会儿吧。奚平随手从兜里摸出颗碎银,伸手一弹,丢进了六爷的小院里,打听个事,今天有人来吗?
    六爷盯着那落到脚下的银珠子,动作一顿,迟缓地点了下头。
    奚平:一个大姑娘,赶车的是个罗锅对吧?走了吗?
    嗯,六爷可能是老糊涂了,说话费劲,嗯完半天,才又蹦出俩字,没走。
    行哎对了,你知道他们来拜祭谁吗?
    守墓老人耳背,奚平问了两遍,他都没听见,只沉迷刨地。
    啧,老东西。奚平没了耐心,眼看天晚了,便不再跟老人废话,催马进了树林。
    说来也怪,他的马方才还百般不愿意进树林,这会儿却不用主人催,缰绳一松,它就撒丫子飞奔了进去。
    雾越来越浓了,蹿进林中的一人一马很快不见了踪影,像被那雾气吞了。
    接着,浓雾从树林里溢出来,环绕过守墓人的小屋。
    孤独的守墓人用耙子敲着腥味扑鼻的泥土,啪一声,他脸上什么东西掉进了土坑里,落在土里滚了出去
    不是汗珠,是一颗浑浊的眼珠。
    老人依旧一下一下挥着耙子,浑然未觉。
    第7章 夜半歌(七)
    吁奚平手忙脚乱地拽住他突然发疯的马。
    马带起的风刮掉了旁边古槐上的悼亡词,破破烂烂的白纸臭烘烘地糊到了奚平脸上。他一手死拽住马,一手将那破纸扯了下来,见上面还有大作一篇,写道是:
    安乐乡是美人堆,玉体横陈随意窥。
    来年青苔绿一片,几个王八几个龟。
    奚平:呸!
    马又往前冲了数丈,险些踩了别人的坟头。高高扬起前蹄,它瞪着一双惊恐的大眼破了音,嘶鸣出了驴叫。
    可惜主人并非知音,没懂它的意思,还给了它一脚。
    蠢东西,往哪瞎跑!
    安乐乡里地形不复杂,围着墓园有一圈人工修凿的石板路,能过马车,里头都是四通八达的小土路,给那些凭吊香魂的骚人们踩踏出来的。
    将离的马车没停在外面,肯定是进了园里,车进来只能在外圈的石板路上走,绕着石板路溜一圈准能碰见。奚平这么想着,就连打再骂地逼着马跑了起来。
    可是跑着跑着,他觉出了不对。
    安乐乡有这么大吗?
    奚平印象里,大路小路加在一起,拿腿逛一遍也花不了三刻,可他快马跑了半天,却连一圈石板路也没跑完他进来的那个入口也找不到了。
    天眼看要黑,雾越来越重,奚平有种错觉,好像眼前的石板路被什么人截断了头尾,围成了个无穷无尽的环。再看周遭,沧桑的古槐与古柏都像一个模子刻出来的,浓稠的雾充斥在枝杈间,三尺之外什么就都看不清了,树影都成了幢幢的鬼影。
    第三次经过一条岔出去的小路时,奚平勒住了马,嘀咕道:我总觉得见到这条路好几次了,你觉得呢?
    马拉着张两尺长的脸,尖着嗓子,又回了他一声驴叫。
    然而除了这条反复出现的小土路,一成不变的石板路上再没有别的分岔了。
    奚平想了想:走,瞧瞧去嘿,我说走!
    他勇往直前,他的马玩命往后缩,死活不肯挪。
    奚平跟它较了会儿劲,实在是支使不动这没出息的大畜生,只好将马拴在路边树上,宣布今年侯府年夜饭桌上必有它一盘之地。
    然后他把自己袍角一扎,干脆迈开腿走了进去。
    鬼打墙的传说,奚平是听过的,在这傻绕,不定绕到猴年马月去。他倒要进去看看是何方艳鬼垂涎少爷英俊,非得把他困在这。
    奚平没打算夜不归宿,也没带灯,身上只有个两寸长的翡翠火绒盒(注)平时给他老祖母点烟斗用的。
    他晃了晃火绒盒,感觉快没油了,按下机簧,镀月金的齿轮带着火钢,老驴拉车似的转了半天才有点热度,明火是弹不出来了。奚平捡了根木棍试了试,太湿点不着,就丢在一边,摸瞎往树丛深处走去。
    他不害怕,也没把小路两侧的大小坟堆放在眼里。
    树丛将墓地遮得终年不见天日,埋着一辈子不见天日的人。她们从生到死,好像只是从一口棺材挪到了另一口棺材,一直沉默,死后还要在漫天荒谬的意淫里继续沉默。奚平一边走,一边顺手将树上吊死鬼似的耷拉下来的淫词艳赋撕下来,心想这些鬼要真是作祟的料,早该有怨报怨有仇报仇了,还用在安乐乡里受这等鸟气?
    用鬼打墙引他过来,多半是有冤情要诉。
    不过周围还是安静得让人不舒服,又黑,脚底下老打磕绊。奚平骂骂咧咧地摸索了一会儿,感觉自己太暴躁了,在芳魂们面前口吐那么多莲花不合适,于是他打算吹首小曲静静心。
    一时脑子抽筋,他吹起了王保常和董璋临死前唱的那首《还魂调》。
    《还魂调》是民间口口相传的,版本众多,大概有个轮廓,具体细节,还得在嚎丧的时候自行发挥。
    余甘公版的《还魂调》别的不说,悦耳动听这方面绝对完胜坊间其他。
    就在奚平自我陶醉的时候,忽然,他发现自己的口哨声起了回音。
    他倏地住了嘴,那回音却慢了半拍才停,奚平头皮一炸,一把按住腰间装饰用的剑。
    有人在树丛中悄悄跟着他,还学他吹口哨!
    与此同时,那学他吹口哨的也知道自己被发现了,树丛中传出一阵窸窸窣窣的动静,那人往林深处钻去了!
    饶是奚平一颗狗胆能包天,后脊梁骨也有点发麻,本能地想往反方向跑。
    可就在这时,他发现前面不远处有一缕灯光,扎透了雾气,脚步声随着灯光响起,朝他这边来了。
    一头是半夜在坟地树丛里学他吹口哨不知道是人还是什么东西,另一头是提着灯沿路慢慢走的人,按照常理,怎么看都是后者正常一点。那说不定是跟他一样困在墓地里的扫墓人,说不定是将离他们。
    恋耽美


同类推荐: 全息游戏的情欲任务(H)娇门吟(H)快穿之睡了反派以后这些书总想操我_御书屋活色生仙魔君与魔后的婚后生活四大名著成人版合集如果人外控痴女成为了勇者大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