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首页太岁 ——(5)

——(5)

    足足一刻光景,散了满街的纸钱才烧干净,声势浩大的狂风暂止,马车里嚎丧的尸体也不知什么时候闭了嘴。
    噗通一声,那尸体掉了出来,脸朝下拍进了满地尘灰里。
    货真价实的,他尘归尘、土归土了。
    南街鸦雀无声,好像集体被拖进了一场光怪陆离的噩梦里,除了侯府院里蹲在墙头的世子爷,没人敢露头,没人敢吭声。
    唯有丹桂坊奢侈的风灯亮如白昼,给地上横七竖八的碎尸烂肉镀了银边。
    此夜画舫无声,金平沉寂,菱阳河对岸传来遥远而模糊的梆子声。
    二更天了。
    庞戬瞥了奚平一眼,一拂袖把他从墙头上刮了下去:谁家的缺心眼玩意儿,什么热闹都看。
    他率先从高处跳了下来,掐了个手诀收了阵旗那淡黄色的小旗已经黑成了炭,旗上还黏了一片完整的纸钱。
    庞戬像只警醒的兽王,凑近嗅了嗅那纸钱,随后隔空一弹指,最后一片簌簌发抖的纸钱也化成了灰,从旗子上落了下来。
    庞戬在手上套了一双蝉翼般的手套,将倒在地上的人一一翻过来检查。片刻后,他摇了摇头。
    别说活口,这地上保持完整器型的都没几位,稍一翻动就零件乱掉。
    从御林军里叫点人来支把手,再去心宿塔喊赵誉过来一趟。庞戬一边吩咐,一边迈过烂肉,走到马车里掉出来的那尸体旁,将那尸体翻了过来,男的,二十来岁身上带了私印,刻的是董璋,这是谁,有认识的吗?
    是鸿胪寺卿董大人家的嫡长子,宫里贤妃娘娘内侄。一个人间行走上前低声说道,过一条街就到董府了。
    年纪轻轻的,可惜了,庞戬点点头,又道,来个人,去府上报丧说话讲究点,别刺激人家。
    说完,他站起来,又点了剩下的两个蓝衣:你俩去周围挨户通报一声,就说作乱的邪祟已除,有家人受害的请节哀顺变,但尸骸先不要动,我们来处理。顺便询问一下,有没有注意到什么异状。
    御林军来得很快,将南半个丹桂坊里三层外三层地围了,在庞戬指挥下清理现场、收尸驱邪有条不紊。
    又不到一会儿功夫,青龙心宿塔的赵誉也赶来了。
    都统,我听说又有人被抢了阴亲?这赵誉被一地的尸体惊了,这是死了多少人?
    死于抢阴亲的就那一个,庞戬指了指董璋的尸身,马车里除了他,还拉了一车浸过尸毒的纸钱,见人就扑,人肉沾上就烂。亏得是夜里,丹桂坊人也少,这要是青天白日在东边闹市区,指不定得出多大乱子。
    说话间,御林军已经小心地将董府的马车拆开了,只见车顶上有一个鲜血画的东西,看不出是什么,纠缠的纹路毒蛇似的,盯着看一会儿就让人头晕目眩,直犯恶心。
    飞蓬咒,庞戬负手看了一眼那尚且新鲜的血迹,我猜就差不多纸钱是那个死者董璋临死前驱动的。
    赵誉神色一凛:凡人可不会画恶咒。
    自然,庞戬道,是抢阴亲的邪祟操纵他画的。
    可是都统,单让人死前开口唱歌,跟操纵他恶咒杀人,这可不能相提并论啊。
    唔,庞戬若有所思地点点头,这样看来,抢阴亲的邪祟至少得有筑基中期修为,拿来写冥婚书的尸体也不能用新尸,少说得用秘法炼个五十年以上奇了怪了,这人杀的,也忒破费。
    五十年陈酿的酒都难得,别说五十年泡的尸体,董公子的爹怕是都没有五十岁谁会用这么高的代价杀个文弱公子哥?
    就董璋那没有一掌厚的小身板,一刀捅不死怎的?
    这样大费周章,难不成就为了让他临死前给自己嚎个丧,再顺手带走几个车夫仆役?
    都统,这时,一个去周围扫听的蓝衣回来了,禀道,理国公府上歇的早,老公爷年纪大了,半夜受不了这个,府上人还没敢惊动。礼部孙侍郎、大理寺陆大人府上都有伤亡,尸体已经挪出来了,也给他们布好了驱秽法阵,留了安神符咒。永宁侯府当时倒是没开门,只是他家世子正好刚回来,跟董府的车走了个碰头,方才又机缘巧合目睹了纸钱杀人
    庞戬和赵誉几乎同时出声,庞戬:刚才骑在墙头上的那个二百五?
    赵誉:永宁侯家的?
    庞戬看了他一眼,赵誉犹豫片刻,随后想这事也不难查,隐瞒无益,便道:昨天画舫渡口那个,死前最后一个遇见的人也是永宁侯世子,我今早刚去见过一次。
    去,上侯府通报一声,庞戬道,兹事体大,劳烦世子爷出来见一见。
    第5章 夜半歌(五)
    我不喝这个,给我口酒。奚平推开小厮递上来的安神汤,方才纸钱来敲门,他就想着怎么泼火油跟它们决一死战了,这会儿回过味来,才发出一身冷汗。
    画舫渡口王保常的死相,他只是听说,没亲眼瞧见。可那几个大活人被纸钱裹成肉泥的情景他看得真真的,再大的心也没压住肝颤。
    这会儿身和心一起冷下来,奚平心里也纳闷怎么又是他?
    头天画舫渡口还能说是巧合,毕竟鉴花会热闹,什么香的臭的都跑去玩了。
    可这鸿胪寺卿家的董公子又是怎么回事?
    这尸早不诈晚不诈,偏偏在丹桂坊跟他打完照面才亮嗓子莫非他余甘先生的美名已经传到了九泉之下,连僵尸都专程在这等着唱一出给他品鉴?
    这时,一个小厮慌慌张张地进来报:侯爷,天机阁右副都统带人上门了!
    永宁侯一愣,略带犹疑道:请。
    他说完,又伸手一推奚平肩膀:进去看看你娘和老太太。
    奚平还没来得及应声,那小厮又道:尊长特意说了,还要要见咱家少爷。
    一天之内,两次被人间行走点名召见,奚平简直怀疑有人往他们家祖坟里插了根号炮,不然哪冒的这么多青烟?
    天机阁第二次上门,味道就有点不对了。
    清早态度还很慈祥的赵誉仿佛不认识他了,公事公办地将他去了哪、见了什么人、跟谁说了几句话都一一盘问过来,让旁边一个御林军事无巨细地记了,一会儿要对照着挨个找人查证。
    那银腰带的庞都统双眼刀子似的,从他身上刮了几个来回,好像要将他五脏庙门都剖开审视。
    奚少爷是个顺毛驴,不舒服准尥蹶子,尤其这个姓庞的方才还将他从墙头上掀下来过于是他面无表情地以目光回敬,挑衅似的直视了庞都统的眼。
    庞戬被他一瞪,却笑了。
    这看起来挺不好惹的男人居然长了一对笑眼,和颜悦色地问道:世子与那两位死者熟吗?
    奚平:王思笃倒是抬头不见低头见,董子瑞不熟。
    董大人府上的郎君生的丰神俊秀,在国子监读书,从不和这些不肖的东西厮混的。永宁侯适时地插了话,又指着奚平道,我总说,但凡这孽障能有人家一分,让老朽少活几年都行,谁知谁知董家竟能遭这种祸事!都说他家大郎今年十拿九稳是要入仙门的唉,这岂不是要坑死爹娘吗?
    孽障奚平把眼皮一耷拉,在眼皮遮盖的地方翻了个白眼。
    董氏家风清正,董大公子是正人中的君子,从来不到处鬼混人家只不过在城外养了个红颜知己而已。
    说来也巧,一看今年要大选,该红颜就在年初吹了场风,识相地香消玉殒了。
    据说董公子为了她,可伤心坏了,足足戴了三天的白玉发簪寄托哀思。
    除了日常做作的侯爷,奚平也没见识过什么正经娇花。反正他想不通大活人是怎么让一场风吹凉的金平冬天又不冷。
    他倒是觉得另一个版本听着更可信:据说那红颜是被一碗打胎的虎狼药送走的。
    不过他听出他爹这是把他往外摘,便管住了自己的嘴,没贸然拆台。
    赵誉不动声色地顺着永宁侯的话叹道:确实可惜。
    庞戬却压根没听见似的,仍是盯着奚平,问道:可否探探世子的脉?
    随便探,奚平伸出手,心说,还能探出喜脉不成?
    两根布满薄茧的手指虚搭在了他脉门上,接着,一股极细的热流顺着经脉流过了他四肢百骸,奚平激灵一下。
    永宁侯眼角的笑纹立刻平了,沉声道:尊长,我儿有什么不妥?
    没什么,庞戬好整以暇地收回手,年轻人玩心重,没事老熬夜吧?气血有些虚。
    侯爷神色微松,却听庞戬又说:不过我也是个半吊子,世子今天毕竟是与一车尸毒擦肩而过,稳妥起见,还是请世子跟我们回天机阁住上一天,彻底检查一遍保险。
    这算什么意思?
    是检查还是调查?请人还是拿人?
    侯爷脸色瞬间结了冰:昨天画舫渡口,不少人都与尸体打了照面,据我看也都没什么事。小儿顽劣,便不去叨
    奚平几乎跟他同时开口:那行吧,什么时候走?让带小厮吗?
    侯爷:
    几道视线一起落在被永宁侯拦在身后的奚平身上,奚平就跟个听不懂好赖话的二百五似的,一点也不明白去天机阁是什么意思,还满不在乎地对侯爷说道:爹,让我去呗,我还没去过天机阁呢。
    胡闹!侯爷转头呵斥,天机阁是玩的地方吗?
    住一宿怎么了,我又不尿炕。
    侯爷气得胡子都打了卷。
    奚平就说:我现在一闭眼就想起那僵那董兄不知道为什么冲我抛媚眼,浑身起鸡皮疙瘩,晚上睡觉非做噩梦不可。您就让尊长们把我领走吧,去天机阁沾点仙气也能壮胆。我带号钟过去,保准不给尊长们添麻烦铺盖卷用自己带吗,尊长?
    庞戬笑了笑:总署里有客房。
    奚平听了这话,不等侯爷出声,就擅自一锤定了音:好嘞,我这就叫人收拾东西去!
    永宁侯府就这么一根独苗,打小就是个混不吝,打不服,劝不住,软硬不吃。
    平时侯爷拿着棍棒家法撵他,他愿意跑两圈,那纯粹是给他爹面子,顺带帮他老人家活动活动筋骨,真打定什么主意,谁也管不了。
    开口答应完,奚平根本不看侯爷阴如锅底的老脸,雷厉风行就叫人收拾了行李,乐颠颠地上了天机阁的车。临走,他还没心没肺地从马车里探出头,冲侯爷挥手:爹,明天晌午我回来吃,给我备点硬货啊!三殿下那除了汤就是粥,我这一天都没吃饱!
    要不是有外人在,永宁侯的骂声大概能响彻菱阳河。
    庞戬听他提及庄王,眼神微闪,笑道:放心,不会饿着世子的。
    人间行走们带着火来,挟着风走,只留下一水披甲的御林军,将丹桂坊围了个严严实实,提防再生变故。
    南街上,各家都派了胆子大的家仆清扫门前污物,不少人看见天机阁把奚平带走了。只是大户人家的下人,都知道什么时候该装聋作哑,众人扫了一眼就立刻低头,没人吭声。
    一个不起眼的中年人扫净自家阶梯,撒好符灰,与同伴一起去管家那领了赏钱,自告奋勇要留下当守夜门房。
    夜又深了些,南街一片寂静,间或有守夜的御林军身上兵与甲轻轻碰一下,呛啷一声传出去老远,又不知惊散了多少人的睡意。
    那中年人等到院里彻底没了人声,才从怀中取出一块木头的平安无事牌。
    他细针蘸着水,在木牌上写道:角宿塔闻丧歌声,眨眼即至,六人。奚已被带走。
    他的字歪歪扭扭的,像初学的小孩子。水沾上木牌,却不往里渗,等写完最后一笔,他就咬破了自己的食指,将血珠按在木牌上。刹那间,水字和血迹都被木牌吸了进去,木牌表面光洁如初。
    片刻后,木牌上微微一热,随后凭空冒出两个水字,是工整的小楷,明显出于另一人手,写道:依计。
    这下仆手中不起眼的平安无事牌,居然是一件能和别人通信的仙器!
    中年人闭上眼,轻轻吐出口气,这才抹去木牌上的水珠,重新写道:三十二兄如愿殉道。
    他顿了顿,用血将这句话送出去,才又努力稳住颤抖的手指,一笔一划地在木牌上写道:大火不走,蝉声无尽。
    木牌沉默片刻,对面的人回:宁死霜头不违心。
    此时,被天机阁带走的奚平还挺自在。
    他在哪都自在,好像天生不知道什么叫拘谨,在马车上放肆地打量庞戬据说天机阁的老大闭关去了,这个右副都统现在统领京畿防务,可是个大人物,平时没地方参观去,来都来了,不看白不看。
    庞戬端坐时背如钢枪,一双搭在膝头的手骨节突出,缠绕手腕的青筋静静地盘着,指尖与掌心都是茧,手背上还有不少陈年的疤,坑坑洼洼的。旁边赵誉眼观鼻鼻观口地坐着,对他态度很是恭敬,一想起赵誉青年面容后面赵老太爷的真身,奚平就忍不住琢磨:这庞副都统多大年纪了?
    庞戬:世子想问什么?
    奚平自来熟地冲他呲牙一笑:想庞都统往地上扔个小旗能插碎南街石板,看着也没比我大几岁,怎么练的?
    庞戬道:就是比你大的那几年练的。
    奚平:几年啊?
    庞戬慢悠悠地回道:没几年,也就一甲子再拐个弯吧。
    奚平:
    失敬,庞老太爷!
    我倒是好奇,一般人半夜三更被天机阁带走,多少会有点紧张,庞戬打量着奚平,连侯爷都忧心得很,世子一点也不往心里去吗?
    那是我们家侯爷想不开,尊长别跟他一般见识。奚平坐没坐相地翘起二郎腿,连着两天,有人碰见我就诈尸,哪有那么巧的事,我要是真沾上什么不干净的东西怎么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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