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弦不解, 死死盯着父亲手上的这只盒子问朱校堂:“这仇家庄是不打算与咱祁王府来往了么?”
朱校堂听言,赶紧正色喝止住了朱弦, 告诫朱弦休要胡说。
“芃儿是不知道,仇辉与仇掌门闹矛盾了。”朱校堂忧心忡忡地说。
朱弦不解, 问他们是父子,究竟有什么矛盾好闹的。
“还不是因为你们二人的婚事。”朱校堂长叹一口气,“仇辉才受过伤, 身体尚未恢复,仇掌门想推迟亲迎的日子,亲自来咱们府上说合。人都出门了,但仇辉不愿意,生生又把仇掌门给拽了回去,就这,便与仇掌门闹不愉快了。”
朱弦了然,问朱校堂,“仇公子为何不肯推迟呢?”
“这我咋知道?”朱校堂摇头,一脸慈爱地拍拍朱弦的肩:
“左不过是他心里,放不下我的芃儿……”
“……”
朱校堂笑眼弯弯,朱弦语迟,脸噌一声红了,转过头去再也不肯跟朱校堂说话。
朱校堂哈哈大笑,也不道歉,只用逗孩子的语气对着朱弦的后脑勺轻飘飘地说了一句:
“不高兴了?既然不高兴,那么他送来的这玩意,想必你也是不喜欢的,我便把它扔……”
“呔!爹爹坏!”朱弦猛地转身,扑回朱校堂的身边一把夺过那只漆匣:
“别人的东西,爹爹怎能说扔就扔?要扔,也得芃儿自己扔……”
朱弦嗔笑,低着头,抱着那漆匣,逃也似的飞奔而去……
回到自己的闺房,朱弦屏退了婢女,关好房门,一个人回到了妆台前。
那只五彩的漆匣正静静地躺在桌面上,朱弦轻轻揭开了盖——
这是一支三寸见长的红玛瑙雕制而成的凤头笄,通体色泽殷红,在日光下散发莹润的光茫。
凤头笄的材质是常见的鸡血石,凤头用了写意化的雕刻手法,以忽略细节上的不完美。
若非要给这支笄挑一处长处,便只有那独运的匠心的确是独一份儿的。玉雕师充分利用了鸡血石本身的材质特点,通体的殷红倒也分出了个深浅的层次,于笄头凤嘴处红得更浓,似欲滴的鲜血,相当精妙。
雕工平常的鸡血石玉笄,这对朱弦这样家庭的孩子来说,并不稀罕。但因为它是仇辉送的,在朱弦的眼里,便被赋予了不一样的色彩。
朱弦盯着这支凤头笄,眼睛都直了,就像是用最名贵的玉石精雕而成,朱弦不敢伸手取它,怕捏一下笄就碎了。
就这样呆呆看了那支笄良久,朱弦才小心翼翼地拿起来,满心欢喜地上上下下抚摸。
朱弦想把这支笄插上自己的发髻,可头上已经插了一根羊脂玉做的鸾鸟海棠玉钗。
雪白的羊脂玉,细腻圆融,迎着光隐隐可见其中“饭渗”,呈欲化未化的白饭状,洁白、光亮、温润、细密——
这是去年高帜送给朱弦的新年礼物。朱弦一直都没有带,直到前几日府上置办年货,除旧迎新,小蝶打扫阁楼的时候看见了这支玉钗,包裹周全地装在一只锦绫包裹的朱金镂漆匣里。
朱弦已经忘记了这是从哪里来的玉钗,还是小蝶提醒了她,说是去年东相大人来府上的时候送给五郡主的。朱弦这才想起发生在去年新年的里的那次会面,高帜来祁王府给自己和父亲通报赵麾还活着的事,顺便送了自己这支钗,为了回礼,朱校堂还破费了一幅祁王府珍藏多年的燕文季真迹,“江山楼观图”。
虽然不稀罕高帜送礼,但朱弦也不得不承认这支鸾鸟海棠玉钗的做工的确很精美。秉承不浪费的原则,朱弦这几日便把这支钗戴在了头上。
如今仇辉又送来一只凤头笄,再精美的鸾鸟海棠玉钗也得让位。
就在朱弦一手珍重地拿着凤头笄,用另一只手拔下发间玉钗的时候,手上一滑,鸾鸟海棠玉钗在朱弦的腕间划出一道优雅的曲线后,跌落在地……
伴随一阵清澈的“咔嚓”声,羊脂玉钗干脆地断成了两截。
朱弦低头,看地上玉钗碎成两半的“尸身”,有点难过——
她弯下腰捡起这两半段玉钗放在妆台的一角,就好像看见了父亲珍藏多年的“江山楼观图”被自己亲手撕碎成了两半儿。
“哎……可叹燕文季才华盖世,也免不了被我们这些庸人用金玉来衡量,为了一支俗不可耐的钗,生生作践了燕夫子的一腔心血……”
为几百年前的文人墨客迎风伤怀了一番后,朱弦便很快把这支碎了身的鸾鸟海棠玉钗给丢去了脑袋瓜后,她把目光再度汇聚到自己手中这支凤头笄上来。
凤头笄在朱弦小心翼翼的操作下,取代了方才那支鸾鸟海棠玉钗,稳稳当当地插进了朱弦发髻上。朱弦对着面前的铜镜翻来覆去地看,脸上不由自主浮起笑来——
她觉得在这支鲜红色凤头笄的映衬下,镜中的自己愈发光彩照人了……
……
和头一年春节一样,今年的灯节依旧声势浩大。从初一到十五,整整十五天,京城的人们都沉浸在沸腾的海洋中。
今年没有了田义会的骚扰,朱校桓难得地过了一个轻松的年,皇帝轻松了,京城里的高官贵胄,文臣武将们自然也都轻松。皇城里的人们都开怀地笑着,完全没有了后顾之忧。
因为要准备许多绣品,朱弦很少出门,可祁王府的其他人就不一样了,除了帮助朱弦准备嫁妆,过年也是顶重要的一件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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