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野僧 第95节

    居云岫晃着瓷杯里的琼酿:“时间定了吗?”
    扶风摇头:“还没有,只说是在下个月底。”
    居云岫点头,示意他可以退下了。
    扶风望着石桌上的酒,心知今日于居云岫而言又是一个难眠之日,想到后面还有诸多要事亟待劳神,担忧道:“郡主还是让程大夫来看看吧。”
    长安有神医云老,因而战长林走时并没有带走程大夫,且还特意交代扶风,如果居云岫睡眠方面的老毛病又发作,一定要叫程大夫来诊脉治疗。
    居云岫道:“不用,他的药医不了我。”
    扶风对上璨月忧虑的眼神,坚持道:“长林公子走前特意交代过卑职要留心郡主的身体,而且,秋猎时还要许多事情要劳烦郡主操心,还是叫程大夫来诊一次脉,开些助眠的方子吧。”
    居云岫支颐,望着黯淡天光里的菊花,没有同意,但也没有再反驳。
    扶风松一口气,向璨月略一颔首后,这才走了。
    夜幕压下来时,程大夫在庭院里给居云岫诊完脉,叹息着,再次劝居云岫戒酒,老实服用他开的药。
    这正是居云岫不想被他医治的重要原因,不是所有的疾病都可以靠药来医治的,至少心病不能,心病只能人医,或者酒医。
    “明日再说吧。”
    居云岫兀自倒酒,挥手屏退程大夫,程大夫垂头丧气,哀求地望向璨月。
    璨月又有什么办法,前来送他,走到庭院门口,才敢低声道:“明日我一定劝郡主戒酒。”
    程大夫摆脑袋:“等你劝,还不如等郡主把府里剩下的瓮头春喝干。唉,早知道让公子来这里住两日,把那些酒喝光再走。”
    璨月颦眉:“这里是赵府,你叫他过来住两日,是想让这府里翻天吗?”
    程大夫欲言又止,想到战长林那醋缸一样的脾气,唉声叹气地走了。
    赵霁来时,看到的便是这样一幕。
    最近朝堂上政务繁多,外加帮助居昊谋划一事,他回到府里时,多半已是深夜。今日倒是格外早,至少他走进秋水苑时,天光仍在,只是缭绕庭院里酒气有些重,便显得日色暗沉沉的。
    赵霁走到石桌前,想到刚才离开的程大夫,道:“怎么又喝酒?”
    居云岫对于他的到来并不意外,心月已在返回洛阳的途中,他这些时日有空便会到秋水苑里来看孩子。
    顺便,也观察一下她的状况。
    “相爷要共饮吗?”
    居云岫没有回答他的问题,反倒邀请他共饮,赵霁望向石桌上的那壶酒,他几乎是本能地断定,这不是居云岫今日喝的第一壶了。
    也不知是出于怎样的心理,他同意了。
    桌上正巧有空余的酒杯,赵霁拿起酒壶,给自己倒满一杯,居云岫在这个时候道:“我昨晚梦到我父亲了。”
    赵霁倒酒的动作一顿。
    居云岫望着墙垣那头一点点黯下来的天:“梦到他在雪岭,被二十万敌军围攻,胸膛被长枪刺穿,后背全是羽箭,马已死,戟已折,尸首被埋在厚雪下,战长林挖了整整一日才把他从雪地里挖出来。”
    赵霁放下酒壶,负手站着,没有再拿那杯酒。
    居云岫扭头,望向他:“战青峦为何要背叛苍龙军,相爷知道吗?”
    赵霁分明没有看她,可是眼前却浮现出一双清冷、幽怨的眼睛,他试图摒开这双眼睛的审视,淡然回答:“晋王提过。”
    “哦?”居云岫唇角微微挑起一点弧度,“如何提的?”
    赵霁也望着墙外的天:“肃王弱冠之年组建苍龙军,一生南征北战,内平匪徒,外攘戎狄,立下彪炳战功,苍龙军也因其战神之命威震四海,成为大齐最英勇、最团结的一支军队。这样的军队,是没有办法用刀剑从外部捅开的,要想击毁它,只有内部瓦解一个办法,而能从内部瓦解苍龙军的人,只能是战青峦。”
    “为什么?”居云岫不再笑,眼里一片冷寂。
    赵霁收回远眺的目光:“你们真以为,肃王府对战青峦恩重如山?”
    居云岫蹙眉。
    赵霁淡淡一哂:“或者换句话说,你们真以为在战青峦心里,肃王府对他是恩重如山吗?”
    第91章 .  仇恨   “大恩即大仇。”
    一扇封锁半年的金柱大门被人推开, 流水似的夕阳从那头泄来,战长林跨过门槛,走入肃王府。
    这是他离开后第一次回来。
    十二岁那年走入这座府邸的情形仍历历在目, 风和景明的春日, 迎面吹着飘满桃花的微风, 战平谷、战石溪在后面推他, 催他快点,他一双眼睛定在十岁的居云岫身上, 下台阶时漏算一级,摔倒前,是战青峦拉了他一把。
    四周传来哄笑,他感觉丢脸,又不知道要怎样挽回,便朝战青峦臭脸,意思是他多管闲事, 弄巧成拙。
    战青峦气他狗咬吕洞宾:“眼睛是生来瞪我的,还是看路的?”
    他不服气, 嘟囔:“瞪你的。”
    战青峦不再给他留情面, 按着他脑袋一顿挠, 他暴跳,被战平谷、战石溪从后头按住手脚,闷头承受战青峦的魔爪。
    “下回换我挠他。”
    挠完后,那三人结伴离去,徒留他一人炸着毛站在台阶下, 抬头时,对上一双笑弯的凤眸,脸“咻”一下红了。
    战长林拾级而下, 走到当年险些摔倒的地方,垂眼看着那块横生着荒草的地砖,踩上去,走入庭院。
    居云岫走时派人收拾过,偌大的王府里,每一座房屋都落着锁,廊外古树森森,厅前枯叶满阶,越朝前走,脚下的荒草越深。
    战长林走到练武场,展眼望,昔日平整的沙地已荒成草地,奄奄残阳铺着秋风里枯黄的草,西南角的那一排兵器上空无一物,草高及人腰,藤蔓从墙垣顺下来,爬满铁架。
    战长林走进去,走过以前练武、对打的场所,走到休息时撒欢、休憩的树荫下。树是参天的槐树,密匝匝的枝干伸展如伞,夏日时浓阴匝地,他躺在下面午睡,睡醒来,身上会落着雪白的槐花。
    战平谷跟战青峦在场上对打,战石溪在旁边观战,她是个最会端水的人,给战平谷助完阵,下一句就是给战青峦捧场,帮着战青峦拆完招后,紧跟着告诉战平谷战青峦的破绽。
    那是练武场最吵的时候,战石溪在场外拍掌,起哄,场上兵戈交接声铿铿锵锵,战平谷在助威声里一招走错,被反戈一击,跳起来骂战石溪,战青峦后招便更狠,一边打,一边喝令他专心。
    战石溪呢?
    溪姐不是有意说错,着实是战青峦的那一招变化诡谲,被战平谷错怪,她怪不爽的,走到树下来拎他:“起来,给我盯死战青峦。”
    战青峦耳力极好,趁着拆招的空隙回:“阿溪不可偏心。”
    战长林于是又有理由躺下去,还耸眉:“听到没,大哥说不许偏心。”
    战石溪气得一脚踹他屁股上,那是战长林最宝贝的地方,一声嗷叫后,两人也打起来,场上龙争虎斗,场外鸡飞狗跳。
    那是他们四个人最恣意、最快乐的时光。
    变化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老实说,战长林并不知道,他只记得有一天起,溪姐不再开玩笑地叫战青峦的大名,她生气的时候也不再叫“战青峦”这个名字,她开始喊他“大哥”,每一次喊,都恭敬又疏离。
    再后来,他发现了居松关的秘密。
    居松关爱慕比他年长三岁的溪姐,从溪姐第一次带他上战场起,他便开始有了这个秘密。
    肃王派居松关到前线跟西戎会战,建议他从四公子里带一人同往,战青峦请缨,居松关以关城需要他守备为由拒绝,带走了从头到尾躲在人群里不吱声的溪姐。
    回来后,二人立下大功,肃王赐假十日,战石溪高兴地收拾行李,决定前往山里打猎。
    两日后,处理完城里军务的居松关跟着消失,十日休假到的前一日,二人再次结伴从城外归来。
    那年回到王府,练武场最后热闹了一回,战青峦跟居松关在场上对打,战平谷这次成了围观的那一个。他嗓门本来就大,喝彩助阵的时候声音更大得像打雷,轰轰地喊着,喊到最后,更如天崩地裂。
    “大哥!你咋跟世子打真的啊?!”
    那一天,战石溪没有来,战青峦拼尽全力,却还是败在了居松关戟下,被战平谷呵斥着,掉头走了。
    战青峦以前常跟战长林说,他跟居云岫是不会有结果的,他们虽然是肃王收养的孩子,有四公子的头衔,可是孤儿就是孤儿,养子就是养子,像他们这样身份卑贱的人,这辈子都不可能跟皇族结成连理。
    他跟居云岫是这样,另一对人也应该是这样。
    可是后来,战长林打破一切成见,赢来芳心,赢来功勋,赢来肃王的首肯,在众人的恭贺声、祝福声里顺利娶走居云岫。
    居松关则又一次拒绝了世家的联姻之意,开始向长安城公布自己跟战石溪的恋情。
    那以后,战青峦没有再说过类似的话,他也没有再来过练武场,没有再像以前那样跟他们扎堆在一起,说笑,打闹。
    就连平日里跟他走得最近的战平谷他也不太爱搭理了。
    肃王承诺从雪岭回来以后给居松关、战石溪举行婚礼,众人欢呼,临走前夜设宴庆祝。筵席上,战平谷抱着酒坛起哄,要居松关老实交代是怎样掳走阿溪芳心的,居松关如实回答,战平谷激动得一个劲拍案,笑声又开始轰轰的,被众人大骂伤耳朵。
    厅里欢声更盛,所有人都笑着,闹着,只有战青峦一人漠然离席。
    现在回想起来,那时候,战青峦就已经不再属于肃王府了,那时候,一个巨大的阴谋已在他心里成形,就等着北上卫国的二十万人一步步踏进去。
    落日西坠,天光一点点被夜色吞噬,肃肃秋风吹着膝前荒草,战长林走到兵器架前,摸到上面斑驳的锈迹,想到后来的情形,掌心如刺,胸口灌着彻骨的风。
    杀战青峦前,他质问过他为什么,他不肯答,眼睛里全是仇恨,战长林至今想不明白他在恨什么。
    难道,仅仅是因为爱而不得?
    可是那关肃王何事?关战平谷何事?关二十万苍龙军何事?他到底有什么理由把救他养他的肃王置于死地,让二十万跟他浴血奋战过的战友埋葬雪岭?
    “你们真以为在战青峦心里,肃王对他是恩重如山?”
    秋水苑,最后一抹霞光隐没,残花在夜风里凋落,赵霁负手立于石桌前,语气淡漠。
    居云岫寒着心。
    “当年冀州水灾,流民十万,他家人尽数饿死,是我父亲救他,养他,带他到军中历练,给他家,给他前程,这不算恩重如山,什么算?”
    “这是常人的想法,这世上还有一类人,是不会这样想的。”
    赵霁望着墙外浓黑的夜,回忆自己认识的战青峦。
    “肃王的确给了他一个所谓的家,可是肃王没有给他能跟这个家平起平坐的尊严,一声‘青峦公子’听着好听,在长安贵人耳中不过是只家犬的贱名,你自幼在长安长大,那些皇亲贵胄私底下是如何议论贵府上这四位公子的,你应该有所耳闻。”
    居云岫目光凝在夜色里,泛着冷光,她是听过,那些眼高于顶,含着金汤匙出生的王孙贵戚聚在一起,笑着说:“今日又碰到了肃王府里的一条狗。”
    “哪条狗?”
    “还能是哪条,最会摇尾巴、吐舌头的那一条。”
    “那一条呀,人家不是自封了‘小狼王’吗?”
    “哈哈哈,小狼王?这条狗倒是会给自己脸上贴金啊!”
    “……”
    “战青峦在平民百姓面前是人,是人上人,可在长安这个贵人圈里就是条狗,看家护院的狗。”
    居云岫冷然道:“没有父亲,他连狗都做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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