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上的身影纹丝未动,兀自舔的欢快,直到那泛着凉意的视线似有实质般的流连到她的脖颈上,她才状似清醒过来一般,迷蒙的睁开了眼。
沁雅芳内,四角的落地烛台点的亮堂,惠玉琪不适的皱了下眉,抬手遮了下,这才看清十步开外,正立着两副靴履,黑得死气沉沉,平凡无奇的紧的那双倒是离她最近。
但惠玉琪向来喜欢喜庆亮堂,自然是选择性的略过去了,视线凝着稍远些的那双白履靛蓝云纹的长靴,慢慢向上移--
千衣坊名噪四国的月锦绸?
嗯,不错,有点意思。
惠玉琪兴致勃勃的继续往上瞧--
这,这是!
西域通商关禁了将近数十年,银丝弦纹回针绣如今不是早已绝迹于四国之内了嘛。
难道此人出自蛮夷?
惠玉琪猛的翻身坐起,急切抬眸,最先入眼的便是肌肤,细腻柔润带着些略微病态的白意,散漫而又寡淡。
但嵌于其间,微微上挑着的凤眼,合着那入鬓长眉,透出的不怒自威,却又极巧妙的将这几丝男儿态般的孱弱给掩了过去,矜贵肃然,倒真是一派好风仪,令人不敢随意轻慢。
而其下高挺的鼻梁,再配着那口如朱漆般妍丽的双唇,却又平白的减弱了些许威慑,从而令其显得清雅近人了起来,下颌两旁线条流畅分明,也使得那本是瓜子般的稚嫩脸庞竟显出了几分沉稳瑰丽的儒侠风韵,衬着那泼墨似的如云乌发,好似高山之巅的皑皑霜雪般耀眼夺目。
再合着那身锦缎玲珑…,惠玉琪蓦地舔了下唇,不知为何,心跳砰砰,竟有些失常。
“你是何人?”,司清颜被盯的全身发毛,不免有些不悦。
“咳咳,在下商州聚通钱庄惠玉琪,一时酒醉,冒昧打扰,还望两,两位见谅。”
惠玉琪不知是何缘故,致使眼前这个通身黑漆漆的乌鸦一下涌现了杀气,顿时满头雾水的打了一个颤。
展隗姒突然乍起的敌意,让司清颜有些忧心,她不自觉的瞄了一眼那还未来得及回鞘的染血长剑,怕展隗姒如方才那般一言不合就举剑砍人,连忙几个跨步状似无意的隔断了两人:“我等并无怪罪之意,惠小姐自去便是。”
就这么容易让她走了?
惠玉琪惊讶之余,竟突然有些不舍,垂了眸子移了两移,然后就被司清颜脚边一指长的软状物体给吸引了过去--
这东西……
惠玉琪迟疑的模样正巧让高了司清颜半个头的展隗姒给瞧了个正着,她一下提了剑,就要绕开司清颜上前。
司清颜察觉展隗姒的动作,赶忙抬手抓住了那提剑的手腕:“你要做什么,此处乃是盛京,京畿重地!可不是那个有了恩怨,就可以喊打喊杀的江湖,天子脚下,容不得你这般放肆。”
展隗姒轻蔑一笑,用力震开了司清颜:“天选之子又如何?早在十几年前,我萧家就已经不将那什么劳什子皇室放在眼里了。”
萧家?
盛京城何时竟有了萧姓士族,她怎么从未在那世族谱里背到过?
司清颜怔楞了一下,但还是下意识的拦在了展隗姒面前:“今日你若是非要再见一次血,那便冲着本殿来,等你踩过了本殿的尸首,也还来得及。”
“愚蠢,你可知她是谁!”,展隗姒长剑直指司清颜,怒不可遏。
“她不是惠玉琪嘛?”
“我是谁啊?”
司清颜和惠玉琪同时疑惑的发了声,两人眼底不约而同的浮起了些莫名其妙。
展隗姒瞪着司清颜,噎了半晌,最终放弃了动嘴,直接举剑,避过了司清颜,朝那坐在地上的惠玉琪心脏刺去。
司清颜一惊,想也不想的,抬手便朝展隗姒后心发出了袖箭。
迅疾的风声呼啸而来,展隗姒一下阴了脸,被迫收回剑势,旋身避过后,复又持剑快速袭向惠玉琪。
惠玉琪面色一青,刹时捏紧了暗兜里的螺纹状长条形圆筒,但却仍是保持着翻身坐起的姿势,一动未动。
司清颜伤势未愈,方才那几番动作已是耗尽了气力,面色都不禁有些惨白,此刻自然只能竭力瞄准,接连发出剩下的那六只袖箭,以减缓展隗姒的去势。
幸而在这个当口,门外几道脚步声突的杂乱响起,伴着几声催促,转眼便要近到门前:“快,快。”
展隗姒终还是有些顾忌的,迅速收回了剑势,黑影一闪,转眼便跳出了窗外。
这煞神,可算走了。
司清颜垂了手,颇为庆幸的捶了捶,蓦地,与地上同样舒了口气的惠玉琪相视一笑:“想不到你还挺有魄力。”
“商场如战场,哪能就这么容易露怯?过奖,过奖了”,惠玉琪抖着手,不好意思的拱了拱。
“这,这是怎么了!”,花倌主一跨进门,就看到满地狼藉,器物摆件乱作一团,有好几件是用了十几两白花花的雪花银,好不容易托人从江南买来的瓷器都滚落在地上,碎成了渣,他顿时花容失色,惊呼出了声。
一旁的司清颜看着花倌主格外肉疼的表情,一时没绷住,给笑出了声:“倌主莫恼,房中的一切损失,都记在本殿的账上便好。”
花倌主没有料到,房中除了朊砚,赵世絮,惠玉琪外,竟还有一人,赶忙抬首凝去,待看到那张绝不可能再出现在这的脸,顿时惊讶的低呼了一声:“殿,殿下您,您怎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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