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一家人买了票,赶去了火车站。火车要中午才来,他们就坐在一旁跟人闲聊打发时间,刘彩云尤其积极,跟一个老太太炫耀地说:“儿子有出息了,带我们进城去长长见识。他腿受了点伤,我们也不放心,就想跟着去照顾他。我们家老大出了意外走了,我就这一个儿子了,不看到他好好的,我哪儿放心啊!”
老太太很捧场:“你儿子可真能干,不像我们家那个,不气我就好的了,还带我去享福呢,我这辈子啊,是享不了他的福了,他能让我少操点心,我就知足了。”
“哪是,我们家这小子啊从小就特别懂事,什么都不用我跟他爹操心,他自个儿出去闯,在外面闯出了名堂,还找了个城里的女老师做媳妇,都不花彩礼的。”
老太太适时地发出惊讶地声音:“呀,那你好了,以后只等着享福就行了。哎呀,你们家小子长这么精神,难怪能讨个城里媳妇呢,都说儿子随娘,原来是种了老姐姐,你年轻那会儿肯定是十里八村一枝花……”
这个老太太很会说话,调节气氛,几下就把刘彩云给捧得找不着北,什么都往外抖。她的嗓门没有压着,附近的人都听见了,朝她望过来。
刘彩云很享受这种众星捧月的感觉,更亢奋了,没一会儿就把自己家的老底都掏干净了,不过这都是被她美化过的,那些不好的,她一个字都没说。
落在不知情的人耳朵里,就是这个老太太家儿子能干,找的媳妇是城里有钱人,一家子都很阔,油水十足。
火车站历来鱼龙混杂,什么人都有。刘彩云这样夸张的炫耀,很是惹眼,期间周家成叫了她好几次,她都没意识到儿子在提醒她,应了一声又回头跟那老太太显摆去了。
说了一会儿,口干舌燥,刘彩云就拿起军用水壶灌水,喝多了水就想上厕所,她站了起来,腾出一只手捶了捶背,就在这时,一个男人冲了过来,抓住她腋下夹着的包袱就跑。
刘彩云反应快,反手抓住了包袱的一角,不肯松手。但她的力气哪有男人大,男人一个使劲儿,拽过了包袱。
眼看他要拿着包袱跑了,刘彩云慌了,情急之下,扑了过去,抱着男人的腿,对准他的小腿狠狠一口。
因为不放心覃秀芳,这次进城,刘彩云的包袱里装着他们这些年攒下来的所有积蓄,还有儿子捎回来的三个银元,是他们老两口全部的家当,绝不可以被抢走。
男人吃痛,用力甩了甩脚,没甩掉刘彩云,刘彩云还是死死抱着他的腿不肯放,嘴里还利索地嚷嚷:“抓贼啊,抓贼啊,有贼抢东西了……”
见甩不开刘彩云,旁边的人又被惊动了,男人从口袋里掏出了一把木仓:“让开,都让开!”
他拿起木仓,对准了刘彩云,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周家成扑了过去,把刘彩云拉到了一边,母子俩从台阶上滚了下去。
男人怔了一下,似乎没料到这一木仓会偏,这一愣神的功夫就被后面扑过来的人给制服了。
听到木仓声赶来的军人将男人押走,刘彩云母子也被扶了起来。
他们俩摔下去的台阶并不高,就四梯,青石板砌成的台阶,但架不住周家成腿上本来就有伤。
这一摔下去,非常不巧,他受伤的地方正好压在青石板的尖角上,尖锐的石头扎进了伤口,刚愈合的伤口又裂开了,鲜血流了一地。
这么多血,吓到了周大全两口子,他们赶紧找了辆马车,将周家成送回了医院。
一到医院,周家成就被推进了治疗室,清洗伤口,重新缝合止血,等推出来已经是一个小时后了。
一直不停抹眼泪的刘彩云赶紧上前问道:“医生,医生,我们家成怎么样了?没事吧。”
医生很无语:“今早出院的时候不是让你们好好照顾他吗?这才过去几个小时,又送进来了。”
刘彩云后悔极了:“我们遇到了抢匪,他有木仓,我们家成是为了救我才受伤的。他是个好孩子,医生,你一定要治好他。”
医生听了缘由,语气好转了不少:“他这次的伤比上一次还严重,大腿肌肉神经受损,以后走路可能会有影响,这个伤对普通人影响不大,走慢点就看得出来,不影响生活。但周家成同志是一名军人,若是腿治不好只怕对他的工作有影响。县里面药比较少,明天就让他回市里去大医院看看吧!”
周大全两口子没想到这么严重,都傻眼了。
“医生,你一定要治好咱们家成,花多少钱咱们都愿意,医生……”刘彩云紧紧抓住医生的袖子,哭得上气不接下气。
医生挣脱不开她的手,无奈地说:“我是医生,救死扶伤是我的责任。我也很想治好周家成同志,不要留下任何后遗症,但县里医院条件差,缺医少药,我的医术也有限,你们要是为了他好,那就多准备一点钱,尽快把他送去市里面吧。”
“好,医生,我们这就去准备。”周大全点点头,拉开了碍事刘彩云。
医生点头,又说了一句:“尽快吧。”
周大全说:“谢谢!”
等医生一走,他抬起手就给刘彩云一巴掌。
刘彩云被打得半边脸马上肿了起来,她捂住脸伤心欲绝地说:“你打我,你竟然打我……”
他们成亲二十几年来,这是老头子第一次打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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