尧青看着手机,举棋不定道:“双床房好像没有了哎.......”
刘景浩皱了皱眉,有些话,他就是想让尧青开口。
“那就大床房吧。”尧青果断摁下预定选项,“你觉得呢?”
“我觉得很好。”刘景浩坐到他旁边,却并不着急要走,而是喃喃道:“阿青,我们听会雨再走吧。”
“阿青?”尧青似愣非愣地看了他一眼,就着霹雳雨声,看一行背包客举伞走过。
“那我该叫你什么?阿景,还是阿浩?”他笑了下,恍恍追忆道:“以前在某本书上读到过,当你真心爱上一个人时,会不由自主地呼唤他的大名。”
“像黎耀辉爱上何宝荣。”刘景浩偏过头,递给男人一支烟,也给自己点了一根,“《春光乍泄》是我最爱的电影。”
“可最后黎耀辉还是一个人去了伊瓜苏大瀑布,”尧青拉回眼神,将眸光定格在男人脸上,“没有何宝荣。”
“你有喜欢的电影吗?”刘景浩举着烟,神色飘渺。
尧青不喜烟味,更不喜男人抽烟。可唯独对刘景浩,他可以容忍这些在外人看来无伤大雅的小嗜好。
刘景浩抽烟的样子极漂亮,对,不是帅气,不是潇洒,是漂亮。
他往往在啜烟时鼻翼翕动,中指与食指中端夹着烟筒三分之一处,抖落烟灰时撇向别的地方。
拿烟的手蜻蜓点水般地这么一抖,衔着烟头上那团火光,随视线回归到身前。
下一刻,轻烟柔雾便从鼻腔内嘘出。
他又张嘴,重复鼻翼翕动的动作,循环往复。
山外是山也是雨,眼前人是景也是画。
“耗子。”尧青灵光一现,想到了这个称谓。
他在刘景浩家里,总听王淑芬这么叫刘景浩,他也想叫,一直找不到机会。
而如今他喊自己阿青,多亲昵的称呼,他也须得把这份亲昵喊回去。
刘景浩猛吸一口香烟,踩灭烟头后,才抬头说:“什么耗子?”
“以后我就叫你耗子。”尧青低头看他,又怕他觉着这个称呼突兀,毕竟没人喜欢被比作老鼠。
“再叫声。”男人一反常态,不仅不烦,还从眼神里挤出些期待。
尧青清了清嗓,认认真真道:“耗子。”
“乖。”男人笑了笑,顺其自然地替他揩去额头上的水珠。
“我喜欢《新桥恋人》。”尧青看着他的眼睛,向男人身边坐近了一点,“朱丽叶比诺什演的。”
“我看过。”刘景浩将烟踩灭,“独眼女画家和流浪汉的故事。”
“梦里梦到的人,醒来就该去见他。”
尧青幽幽吐出一句电影中的台词,好像自己经历过那场自私疯狂的爱恋一样。
站台外的雨渐渐小了。
刘景浩脱下外套,搭在威士忌身上,让它做自己的驮运工。
跟着男人跑了一天,它也累了,瘫在地上半天拉不起来。
尧青将自己那支才吸了两口的烟一脚踩灭,瞅了眼时间。
九点过八分,算不上早了。
“有时候想,不如放一把火,我们就这样烧死在风里。”
刘景浩知道,《新桥恋人》里也有一场火。
男女主角跑在火光里,那是他们最璀璨、鼎盛的时光。
“回去吧。”
男人伸出一只手,目光悲悯如神父。
这次尧青没犹豫,果断把手搭了上去。
他走进了火光里。
“爱是燃烧而看不见的火/
是疼痛而感觉不到的伤/
是不能满足的满足/
是无痛而又痛彻心肺的痛楚......”
刘景浩才洗完,就听门外传来男人的吟念声。
他敞了敞浴巾口,让热气散发了一小会,待头发上的水珠擦抹干后,拎着脏衣服走到了床边。
尧青放下书架上的诗集,不知道这是民宿自带的,还是哪位房客留下的。
翻翻应该没问题吧?
“爱是老子今晚要睡里面。”
刘景浩笑了笑,揉了揉头发,像是故意要打破这文艺氛围。
他从很早就发现,尧青总是莫名陷入一种忧郁中。
譬如刚才进门时还有说有笑地同自己讨论着电影,现在独站在窗前,读卡蒙斯的诗。
两只眼睛像刚哭过一样,风一吹过,闪过几丝早稻田底晦暗的水光。
“该你去洗了。”
男人爬上了床,见无外人,随即扯下浴巾,披上一件睡袍。
尧青打住哀思,扫了眼屋内,“威士忌呢?”
从一进民宿起就没见过它。
男人一边理着褥垫,一边说:“这儿有笼子,关隔壁呢。”
“去看看?”
“已经喂过了,都看过好几回了,你操什么闲心?”男人侧卧在床上,大手拂过床单,轻拍了拍,“咱们该歇息了。”
尧青出浴室门时,男人鼾声正浓。
他从透明的推拉门后向外看,刘景浩跟一座山似的躺在床上,胸脯有律动地起伏着。
尧青走过去,面无表情地替他盖上被子,正要转身,却又瞥见他鬓边几缕少年白。
那白......他从前从来觉得与自己无关。
可现在,他在想,是得要找个好天气,替他亲手染回去。
怕打扰,尧青没和他睡在一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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