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辽国使臣代表国主送……”
喜气洋洋的报礼的声音戛然而止,大殿中针落可闻,只剩从外面传来的悠扬乐声。
众人皆是一愣,万寿节上从未出现过这种事,这可是犯了大错,报礼的是鸿胪寺卿,是司仪的老人了,这几十年来,从未有过差错。
燕帝也注意到了不对劲,他屈尊纡贵地开口,声音威严:“周卿,可是出了何事?”
这鬓发斑白的老卿官面色惨白,握住礼单的手不住地发抖,他的胸膛剧烈起伏,呼吸声像是一只命不久矣的破风箱。
他手若筛糠,咽下一口唾沫:“陛下……”
燕帝面色不虞,换了个姿势,止住下巴冷冷道:“到底是何事?”
鸿胪寺卿迟迟不言。
燕帝的脸越来越黑,众人大气都不敢出,殿内的气流胶固住了,气氛极其地焦灼。有些人低垂着头,左顾右盼,想找个机会偷偷溜出去,也好过在这里承受雷霆之怒。
就在这时,一个清朗的声音打破了沉静。
“辽国使臣,耶律贺沙,送燕国皇帝铜钟一顶,愿燕国皇帝松鹤长春,天伦永享!”
众人皆寻声望去。
高大的黑甲武士逆光而来,肩上停息着一只海东青,腰刀摇曳。他猩红的披风在身后翻滚,风鼓起他的披风,猎猎飘扬。
第34章 剑拔弩张 车帘微动,稍稍颠簸,一……
车帘微动, 稍稍颠簸,一阵晚风袭来,带来远处迷离的暗香。
“所以耶律贺沙是真的送了一口钟?”顾皎拨弄着腕子上的金镯问。
秦骅看了一眼她的手腕, 随之移开视线,点了点头:“不会错, 事情已经传开了。”
顾皎哽了半晌, 摸了摸鼻尖:“还真是人不可貌相, 海水不可斗量。他居然真能做出这种事,他到底是真不懂,还是故意的?”
“……他, ”秦骅顿了下,“我听闻良妃来燕后,辽国重金聘请燕国夫子,做二皇子的老师。”
顾皎语塞,得了,不用解释了,耶律贺沙分明就是在给皇帝添堵。
“他这般猖狂,也不怕有去无回吗?”顾皎道。
秦骅神情微滞,他往后靠了靠, 眉心一皱。
马车停在汉白玉牌坊之外,秦骅先下车, 伸出手搀扶顾皎下来。
大殿外香车宝马川流不息,环佩叮当。美人贵妇如烟, 莲步摇曳多姿, 达官显贵如云,神采飞扬熠熠。行人皆披绮绣,朱缨宝饰, 锦带貂裘,金冠紫袍,烨然若神人。
眼前高堂广厦,层楼叠榭,殿中灯火通明。桂殿兰宫中仙乐盈天,如有霞光万道绽放长空。
到了门口,宫娥牵引,两人落座,顾皎环顾四周,宾客喧嚣,使节满座。
“嘘,你看,那是耶律贺沙。”顾皎偷偷扯了扯秦骅的袖子,小声道。
秦骅心里有些不舒服,他瞟了一眼坐在东边上首的武士,给自己倒了一杯酒,一仰脖子喝了个干净。
他等酒全部下肚,才找回自己的声音,貌若不在意道:“嗯,你小心些,不要总盯着他,小心别人说闲话。”
顾皎深以为然,理了理袖子,正襟危坐。
“陛下到——”
燕帝带着一波仪仗,浩浩荡荡地入殿,座下人三呼万岁。顾皎俯身时不自觉地望了一眼,她看到耶律贺沙并未跪拜,只端坐在位置上,稍稍颔首。
一股力道按在她后颈上,强制她低头,秦骅冷冽的声音在旁边低低响起:“不要乱看。”
顾皎也意识到失礼,忙低下头,好在没被别人看见。
燕帝免礼赐座,高坐玉台,宴会正式开始,自是歌舞不断,末了又有专门的戏班唱念,还有出名的勾栏杂耍献礼。
顾皎没觉得宴会上的表演有多好看,她早看腻了,杂耍也不过如此。她小时候跟着外祖到处跑时,看过比这更精彩神奇的,那老虎还能钻火圈呢,这不比宴会上的这些猴子扔碗好看?
历经互换,又有了亲密,顾皎内心不由与秦骅亲近许多,虽谈不上眷侣情深,但比之前不止好了多少。
她俯身过去,和秦骅咬耳朵说:“我以前看过比这个更好玩的,你要是去南国,我能带你看,我们那里还有吞剑吐火走钢丝,黑熊瞎子骑单轮呢,好多都是西域传过来的,你们燕京看不到。”
顾皎主动和他说悄悄话,秦骅自然不会冷落她,微低下头,领口内依稀能窥见未消的咬痕。
他很是捧场道:“好,到时候我肯定要去看看,还得你替我介绍。”
两人在底下交头接耳,说到高兴处,顾皎连笑着捂嘴往秦骅身上靠,秦骅心都化了,软得不行,手伸到她腰后,虚虚地拢着她的腰。
场上表演轮了几次,他俩没一人注意,秦骅只俯首低头,认真地和顾皎说话。
“我为燕国皇帝舞个剑吧。”
猝然的男声打破了言笑晏晏。
所有人都茫然地抬起头来,顺着说话的那人望去。耶律贺沙站起了身,手往后一伸,立即有身穿锁子甲的力士送上宝刀。
季奇萨满劝道:“贺沙殿下……”
耶律贺沙未搭理,他握着刀,信步下台阶,站在当中向燕帝拜道:“之前不经意间冒犯了燕帝,却不知燕国还有这样的风俗。晚辈无意之举,为陛下添置无穷烦忧,实非晚辈本意。今为陛下舞剑,祈福平安,以求陛下海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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