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样,也能开得久些。
青衣婢女在一旁低着头,禀报。
“三殿下,今日陆将军和大理寺沈大人都去了祥熠院。”
岑冥翳手上微顿。
下意识开口问:“她怎么说?”
“这。”青衣婢女面露难色,只回答道,“殿下不让我们再监视谢姑娘的住所,我们无从得知谢姑娘的反应。”
岑冥翳神色稍稍收敛。
是,他又差点忘了。
“没关系。”岑冥翳看着手里的花,细细理着它们的茎杆,眸光中有丝缱绻。他温和地开口,语气轻轻慢慢的,好似在诉说一个甜梦,“我可以自己去问她。”
青衣婢女小心翼翼地抬起头。
她知道,殿下露出这种笑容时,若一不小心,大约又得有半个时辰会这样一动不动地发呆。
她连忙将剩下的消息禀报完。
“有两个小太监,将殿下不再惧黑的事情告知了皇帝。皇帝现在很感兴趣,似乎是决心一定要找到殿下痊愈的原因。”
找原因?
找到了之后如何,无非是继续斩断他的倚靠罢了。
岑冥翳脸上的笑容消失,眼眸越来越沉冷。
过了好一会儿,才声音冰凉,带着一丝嘲讽地道:“他找不到的。”
哪儿有那么轻而易举的事?
就连他当初,也找了很久很久,才找到她的踪迹。
一个一无所有的人,突然有了仰慕的神,定然是耗尽心血也要找到她。
岑冥翳曾遇到过玉匣,后来,玉匣消失了。
他也曾遇到过赵绵绵,只不过没过多久,赵绵绵也消失了。
岑冥翳心中渐渐有了一种猜测。
神在世间以不同的身份短暂停留,每一次消失,都会同时抹掉她在信徒心中留下的痕迹,所以从不遗忘的岑冥翳,才会忘记他曾经遇到过赵绵绵的事。
但她不会真正离开。
玉匣消失了,有赵绵绵。
赵绵绵消失了,一定还有别的身份。
这是疯狂的幻想,也是岑冥翳唯一的救命稻草。
他到处寻找,竭尽全力地去搜索每一个跟“玉匣”,跟“赵绵绵”相关联的人,试图找到哪怕一丝痕迹。
可最后得到的结局却是,这两个身份之间,彼此一点关系也没有。她们周围的人,也根本没有谁知道另一个身份的存在。
岑冥翳也曾绝望过,他明白,自己并非被神选中的人。
他既没有将神明从惜春楼中救出,也没能在神明被押送的途中去拯救她。
他害怕是因为自己不够强大,不够聪明,错过了神给他的太多次机会,所以他已经被神抛弃。
可他真的很想、很想,再见神一面。
十一岁那年,原本名义上被岑冥翳执掌的谛听也从他手里被剥夺。
其实岑冥翳对谛听而言,一直就像一颗被利用的棋子。
他对于这个组织、对于皇帝而言,是一颗棋子,是一个公用的头脑,任何人都可以把无法存留的信息塞到他脑海中,需要用的时候,再从他脑海里取出来。
岑冥翳知道自己很无能,他对皇帝来说唯一有用的或许就是这个脑袋,是他唯一的凭仗。
既然翻遍了别的地方都无法找到神,岑冥翳决定挖掘自己。
他把自己的脑袋当成一件不值得珍重的物品,就像别人对待他时一样。
他不顾一切地从自己脑海中挖掘着有用的信息,整日整夜地不睡觉,忙着将从出生开始记忆里的每一幅画面全部都仔仔细细地看一次。
八岁时,他能遇见玉匣。
十一岁时,他能遇见赵绵绵。
他是不是还错过了别的什么信息?
有没有可能,在别的时候,他也曾遇见过神,只是又被抹消了痕迹?
那年岑冥翳十一岁。
他不停地使用自己的头脑,累到冷汗一身接一身地出,大冬天的,宫里的宫人以为他犯了急症,吓得手足无措。
过年时,其余人围着皇帝守岁,岑冥翳蜷缩在棉被里,拼命地往嘴里塞食物维持体力,一次又一次地用脑袋在床板上磕撞,试图想起更多。
终于,上天垂悯。
在大雪纷飞的除夕夜,岑冥翳力竭倒在床上,思绪渐渐飘飞,整个人像是魂魄半离体,浮在半空。
他脑海中又觉醒了一段回忆。
十岁那年,他被谛听送到北境去记录军机。
回来的路上,经过一个平静小镇。
他趁看管他的太监不备,偷偷跑出去躲了起来,饿得栽倒在地,被一个小女孩救济到一个仓房里。
他战战兢兢地躲着,白天,仓房木板上还有一些缝隙,可以透出光来。
可到了晚上,仓房里就黑得瘆人。
老鼠溜进来,都嫌弃这里穷冷,吱吱地用爪子抓挠木板,抓不出东西来,跑窜离去。
他很清楚,他不可能这样躲一辈子。
要么,被抓到,要么,病死在仓房中。
他宁愿选择后者。
第二天,仓房外来了一个新的人。
他以前从没听过这个脚步声,警惕地蜷缩起来,脊背紧紧贴着薄薄的木板。
他听见把他救回来的小姑娘在和那个人说话。
那个人给了小女孩钱,小女孩就引着她来看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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