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长索生了火,烤了十几串蘑菇。
拷完后却又不吃,放在一边,菌类的香气蔓延飘散,几乎能把附近所有饥肠辘辘的人都给引来。
但赵绵绵还是没有醒。
她睡着,火光照耀的面庞还是跟以往别无二致。
只有在这个时候,她才是最乖巧的。
徐长索把那十几串蘑菇都放在旁边一块被烤热的石头上,手腕随意地搭在膝盖上,对着篝火发呆。
他脑海里漫无边际、毫无顺序地在想一些事情,却都是和赵绵绵有关的事情。
他想,赵绵绵为什么要逃跑,她要是真的逃出去了,一个人要怎么生活。还是说,那个瘦小的男人已经答应了要照顾她。
她习惯了锦衣玉食,如果真的走上逃亡的路,颠沛流离,朝不保夕,她受得了吗?
庵院之中,虽然是关押她的地方,生活大约也清贫,但好歹平定安逸,孰好孰坏,她怎么就想不明白?
他想,赵绵绵什么时候把他当成了对立面?是从一开始吗?
那她那些眼神、动作,难道都是假装的,她紧紧搂着他,把他当成恩人,恨不得一直黏在他身后……难道也是假装的?
徐长索想不明白,他想得头疼,快要爆炸,从来没有这么烦躁过。
可赵绵绵还在安生睡着。
她的惬意,令人觉得刺眼。
徐长索走过去,蹲下身,用匕首的刀柄戳了戳她的手臂,把她弄醒。
赵绵绵迷迷蒙蒙地睁开眼,眼中的神色还是很困倦。
徐长索低头盯着她,望进她的眼睛里面去,问:“第一次见面,你说我也是个好人。‘也’是什么意思,另外一个人是谁?”
被吵醒的赵绵绵厌倦地看了他一眼,就又重新闭上,不理会地重新进入梦乡。
徐长索没有再说话,也没有起身走开,没有动弹。
他坐在赵绵绵身边,看着石头上那十几串烤好了没有人吃的蘑菇。
徐长索绑着赵绵绵又赶了几天路。
他们到了庵院的山前。
只要翻过这座山,他们就会到达最终的目的地。
夜路虽然比白日难走,但是有星光月影照着,倒也还能看得清路。
徐长索忽然停了下来。
赵绵绵依旧被捆着双手,被放在马背上,迷茫地看着底下突然牵着马停住步子的徐长索。
她张了张嘴,似乎想问什么,最终却没有发出声音。
徐长索倒主动解释。
“要下大雨了。”
过了这个雨夜,他们明天再启程。
附近恰巧有两个洞穴,徐长索用干草布置好,让赵绵绵坐进前面一个洞穴避雨。
他在和赵绵绵比邻的那个洞穴里坐着,随时可以看得到赵绵绵的动静。
山中果然晴雨不定,夜半时,突然惊雷大雨。
徐长索从浅眠中醒来,目光能够看见赵绵绵被雨水打湿的裙摆,便静静地看着。
忽然,赵绵绵动了动。
徐长索咬着牙,没有第一时间动作。
他心想难道赵绵绵学聪明了。
其实最好的逃跑时机就是下大雨的时候,雨水会掩盖一切痕迹,赵绵绵要是真的想逃走,现在就是最好的机会。
徐长索靠着洞穴里的山壁,坐着没动。
他眼睁睁看着赵绵绵动作笨拙地从洞穴里爬出来,像是想要尽力地放轻手脚,却反而因为耽误时间太久,淋了满身的雨。
徐长索呼吸屏住,目光看着赵绵绵的背影。
但他没想到赵绵绵会转身。
她没往前跑走,反倒是朝他的方向走过来。
隔着雨帘,隔着惊雷,徐长索和赵绵绵四目相对。
赵绵绵真的朝他这边走过来,好像要自投罗网。
她淋着雨过来找他,浑身湿透。
骄傲的漂亮孔雀变成了湿孔雀,羽毛全被淋湿、瘦弱可怜。
她浑身冰冷,在黑夜里像水妖一般,往徐长索的怀里钻。
徐长索猛地惊了一跳,心脏几乎停顿,伸手把赵绵绵往外推。
他推得不算认真,赵绵绵却像是寻求唯一一个庇护所一般,拼命地挤进来。
赵绵绵乌发全部湿透,脸上也湿漉漉的,眼睛在一闪而过的电光耀映下,似乎有微肿。
她脸上的湿润看起来很难分辨是雨水还是泪痕。
赵绵绵看着徐长索,目光很认真。
“徐长索,我们一起逃跑吧。”
徐长索发懵的大脑慢慢回温。
他低眸看向赵绵绵,方才慌乱的眼神渐渐变得冰冷。
他明白了,这又是她的新把戏。
她一个人逃不走,那个帮她的男人大约也已经被吓跑了。
她无路可去,又需要一个忠心的仆人,所以打定主要要来策反他。
毕竟,他是目前对赵绵绵来说,最好用的人选,不是吗?
徐长索咬着牙关,用力推开赵绵绵的手臂。
但赵绵绵早有预料,她钻进徐长索的洞穴时就已经牢牢地抱住了他的腰,十指紧扣,徐长索无法轻易挣脱。
“徐长索,你听我说,你听我说。”
赵绵绵的声音像是在安抚一个闹觉的小孩,用温柔下来的声线,把徐长索当成不懂事的幼童诱哄。
“我,赵家,已经不存在了。我对皇帝来说没有任何价值,无人在意,不管我是进了庵院,还是失踪在路上,对皇帝来说都不会有任何区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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