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一步步地逼近,垂眸盯着被他当场捉住的赵绵绵。
“你怎么会到这里来的。”
问出这句话的时候,徐长索已经在心里设想了无数种赵绵绵的答案。
她可能会说,她是被人绑过来的。
甚至可能会说,她睡迷糊了,梦游到这来的。
徐长索知道,其实无论赵绵绵说什么,他都不会信。
可是,他宁愿听到赵绵绵胡扯,也不想听到赵绵绵说她要逃跑。
她之前明明说过的,叫他放心,她不会偷偷跑掉,因为她是他的职责。
赵绵绵好像被他吓到了,像玩了一场残酷的捉迷藏,她是最后被老鹰捉住的那个。
她肩膀有点发抖,不断地往后退,差点摔了一跤,被徐长索一把拽住。
赵绵绵身后的屋子里传来一阵动静,一个穿着青衣的人弓着腰狼狈地跑走,看上去是个身形瘦小的男子,右脚有些跛,耳垂上挂着一个锈迹斑斑的铁环。
徐长索的目光轻易地捕捉到那人逃窜的背影,朝那边迈步。
却被赵绵绵一把抓住。
“不要去捉他。”赵绵绵声音有些发抖,拦着他的手臂也冰凉,仍然努力梗直脖颈,试图拿出她惯有的气势,“我是自己走过来的,跟他没关系。”
像是最后一层自欺欺人的屏障被戳破,徐长索眉尖颤了颤,凝目盯住赵绵绵。
“他就是背后帮你的人?”
赵绵绵在照顾自己这一方面,完全就是个白痴,她不可能独自离开,总要有人帮她准备衣食。
“为什么要逃跑?”
徐长索咬字很轻,几乎是一字一顿地问出这句话。
赵绵绵回看他的目光充满着退缩、害怕、恨不得立刻挣开他的手逃开的恐惧,以及明白自己已经被捉住、再无转圜之地的灰心。
徐长索咬了咬牙,忍住胸腔里逐渐涨满的微疼。
赵绵绵缓缓朝他扯出一个笑容,她笑容有些惨淡,眼神很复杂。
“徐长索,你是不是真的以为我傻啊。”
“皇帝哄骗我,你要押我去什么地方,我一清二楚。”
“你还问我为什么要逃跑。我怎么可能不跑啊,天底下,有这么傻的人吗?”
徐长索攥着她的手心渐渐发紧。
他盯着赵绵绵的目光中,一层层铺上猝不及防的不可置信,以及失落的痛楚。
“你一直在骗我。”
赵绵绵不置可否。
或许是因为这事实太过明显,她不仅不屑再编谎否认,甚至连承认都懒得费口舌。
她漫不经心的样子,让徐长索有点想要恨她。
为什么她可以那样轻轻松松地说谎,轻轻松松地表现出一副依赖他的样子,轻轻松松地对他说喜欢。
然后又飞快地让这一切都成为一场泡影。
赵绵绵是真的没有心。
徐长索第一次见她,就这么想。后来他以为是自己有了偏见,是自己想错了。
现在才发现,对她心软,想要相信她的自己,才是真正的大错特错。
徐长索咬紧牙关,他把赵绵绵带了回去。
走到半路,赵绵绵又开始故态复萌,软话硬话说了个遍,变着花样地恳求他,要他把她放了。
如果徐长索能关上自己的耳朵不听赵绵绵说话,他一定会这样做。
现在赵绵绵说的,他一个字都不想信。
赵绵绵被他带回了树下,徐长索不知从哪里翻出一根麻绳,将赵绵绵捆好。
大约是知道自己真的跑不了了,赵绵绵突然有些崩溃。
她眨着眼,眼睫沾湿,一滴泪珠聚在眼角,也不知道是真的哭出来的,还是挤出来的。
“徐长索,你是个好人,我知道的。你把我放了吧,就当做没见过我,就这一次?”
徐长索看着她那滴眼泪,眉心皱起,控制不住自己地伸手,掐住赵绵绵的脸。
“不要再求我。你一直都在骗我。”
长指微动,恰好将那滴眼泪拭去。
隔着很近的距离,徐长索不再说话,盯了赵绵绵一会儿,深黑的眼珠轻晃,忽然松了手,起身走开。
他又找了一匹马来,将赵绵绵绑在他身前,两人共乘一骑,几乎不曾再休息,一路朝前。
昨天,他照顾着赵绵绵,想让赵绵绵休息,她却一反常态地要走夜路。原来是计划好了,要趁机溜走。
徐长索用力地抽了一鞭,棕马疾驰。
赵绵绵说他是个好人,故意指使他走开去做这个做那个,说有一点喜欢他,都是装的,骗他的,为了麻痹他,为了想逃跑。
徐长索用力咬牙,狠狠夹了一下马肚,棕马嘶鸣一声,四蹄跑得更快。
赵绵绵迎着风,周围的山石树木都在飞速地后退,她有点受不住了。
被捆住的双手抓住徐长索的衣袖,声音浅顿地在风中飘散。
“慢、慢一点。我好冷,徐长索,可以慢一点吗?”
徐长索深黑的眼珠晃了晃,牙关紧闭不答她的话,但到底没有再继续催动马匹。
直到连续跑了一整个白天,马都要受不了了,徐长索才停下来休息。
赵绵绵累得东西都吃不下,卷着外袍蹭在石头上,很快就睡着了。
那外袍还是徐长索的。
她盖习惯了,都不记得要还给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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