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藏了龙袍龙椅,府中清客张超与赵洋,在他授意下,内外连通,筹集金银兵刃,密谋举事。调兵文书上,的确用的太子印,周瞻本人也知情。建业城中事涉此案的人员,凡被缉拿,无一活命。那两名辅佐废太子周瞻谋逆的清客,一人于闯宫之夜被金吾卫杀死,一人逃出城去不知所踪。”他顿了顿,补充道:“那调兵文书,是发给执金吾牛国公的。牛国公连夜入宫,面呈于陛下。”
简单来说,就是周瞻以为能拉拢牛剑一同反叛,结果牛剑反手就卖了他。
也不知周瞻哪里来的自信。
“蠢啊。”穆明珠神色漠然,吐出这样两个字来,忽然又看向齐云,道:“可是周瞻蠢,他身边的人也都蠢吗?齐都督不觉得奇怪?”
齐云垂首,低声道:“殿下节哀。”
“本殿何哀之有?”穆明珠猛地起身,合上了那邸报。
齐云目光落在桌角的死鸽子上,道:“殿下可要另择居所?”
“不必。”穆明珠看一眼已经大亮的天光,道:“今日咱们未必还能赶回金玉园中睡下。”她已然举步出了书房。
齐云跟出来,先同外面侍立的仆从吩咐道:“将书桌上那只死鸽子收入匣中,置于别室,再命人把书房洒扫一遍。”公主殿下居住宫中大约并不知道,禽鸟之类一旦死去,羽翼上所附的虫虱便会纷纷落下,另择新主。
那仆从不知根底,见齐都督如此郑重其事,忙仔细应下来,不敢耽搁。
“殿下要出城?”齐云追上前去,落后穆明珠半步,跟随在侧,留意四下能藏弓弩手之处。
穆明珠点头,道:“本殿欲往巡邗沟。”
齐云微微一愣,道:“邗沟?”旋即又应道:“是。”
邗沟原是春秋时吴国所修,连通淮河与长江,好输送粮草,北上伐齐。历代而下,邗沟原本运输军粮的作用减低,倒是灌溉四周农田、商船往来的作用增多,使得所经的淮安、扬州等地成为繁华之地。至前朝战乱频仍,航道失修,淤堵不通。昭烈皇帝时,又命人舒通航道,兴修渠坝,邗沟经处再度兴盛。
今
岁水灾一起,渠坝倒毁,邗沟再度失修。
是日穆明珠北出扬州城,至于射阳湖北辰堰。所谓的北辰堰,其实就是一道道类似田埂的埝,因邗沟地势要高于淮河,为了防止邗沟之中全部泄入淮河,所以修埝阻拦。
此时立于北辰堰旁高地上的,不只有穆明珠与齐云及众扈从,还有宿醉未醒的谢钧。
顶着夏日正午的烈日,谢钧揉着发痛的额角,纵然是伪装了近三十年的好脾气,此时也有些绷不住了,半是无奈半是烦恼,苦笑道:“殿下,你要出城带臣去个好地方,就是来这里?”
穆明珠笑道:“俯观积水之清,仰受日光之盛,这难道不是一处好地方?”不管她往哪里去,总不能叫谢钧离了人便是——看牢了谢钧,就算摸不清背后势力的动向,至少也多了一道挡箭牌。
只见底下洪水退去后,泥泞不堪的地里,几十个力夫正顶着烈日运土、堆埝,可是航道悠长宽广,这几十人之力不过杯水车薪,待要修好,不知要等到猴年马月去了。
遥遥望见穆明珠等人的车驾旌旗,早有一位主事模样的人,跑上前来,被扈从隔开,只恭敬问道:“下官扬州城水利主事廖严,不知是哪位上官莅临?下官不曾接到指令,有失远迎。”
穆明珠招手,示意扈从放人,让那人上前来,不答反问,道:“你这几十号人修下去,修到何时才算好?”
廖严微微一愣,小心打量穆明珠,见她一身利落的金色骑装,手持短马鞭,意态从容,容貌于清丽中透着一股英气,瞧着不过豆蔻年华,却已然气度不凡。他想到有位公主殿下入了扬州城的消息,不免有些联想,当下不敢再问,只老老实实道:“这实在没得办法,上头拨来的款项只这么多,哪里用得起更多的人?这会儿水灾,差不多的百姓都遭了难,要么卖身为奴,要么逃往他处,朝廷也免了扬州的徭役,便更寻不到人手了。”
穆明珠点一点头,道:“去忙你的吧。”
廖严又是一愣,小心道:“贵人仔细,这里洪水退了看着安全,其实道中淤泥沉
积,坑洼不平,怕伤了贵人。”
穆明珠一笑,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便从高地另一侧下去,上马沿着田间道路,又往北去。
这一路往北,快马疾行又是半个时辰,总算是冲出了连绵的田地,眼见前方便是四通八达的直道。
穆明珠勒马,道:“唤林管事来。”她今日出来,特意带上了金玉园的管事,既然焦府肯定知道她的行踪,那她至少希望这个眼线在明处。
谢钧好不容易追上来,因宿醉与五石散药性过了,他今日实在有些虚弱,追着穆明珠疾驰,险些没把自己颠吐出来,可是出于一种男人可笑又可悲的好胜心,望着前方马背上少女金色的背影,他又咬死了牙无法示弱,此时终于追上来,长舒一口气,面沉似水,道:“殿下究竟是何用意?此等无聊行径,谢某怕是不会奉陪了。”
“是不会,还是不能?”穆明珠噙了一点讥笑看向他。
谢钧只觉胃中的酸水都要涌上来。
林管家应召上前来,“殿下。”
穆明珠手持马鞭,指向前方,笑道:“这次总该跑出焦家的地界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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