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思睦如鲠在喉，目光锁定镜头里无比淡定的妈妈，“妈，蒋云廷的事情是您捅出来的？”
    程静闻言，手指微顿，只是一瞬而已，“你知道了？”
    她风轻云淡，仿佛在问“今天想吃什么？”。
    赵思睦五味杂陈。
    程静已经不耐烦：“还有其他事？没有就挂了。”
    赵思睦及时叫了声“妈妈”：“您什么时候知道的？”
    程静没吭声，转而握着鼠标轻点几下，她又拿过边上的文件核对，在赵思睦看来，像是压根没听到。
    “妈妈，您什么时候知道的？”她追问。
    程静翻过一页文件，用笔打了两个圈，她这才抬起头望着屏幕，目光如炬，“这很重要？”
    “不重要吗？”
    “我不觉得。”
    程静笑了一下，收回视线。
    她前两天才知道这事，到底是联姻，总是要调查清楚。结果，看着资料里陆文琦的照片，她确实有些愤怒，但也只有那么一下。
    校园里的爱情最是愚蠢，也最做不得数。
    在他们这样的家庭，所谓自由恋爱，如果是门当户对也就算了，假如不是，从来就没有好结果。利益与利益的结合，商业与政治的联姻，这才是大多数的婚姻常态。
    至于情爱，那只是消遣，可有可无。
    所以，程静权衡过后，还是选择让女儿继续与蒋家联姻，至少面上是。她把蒋云廷和陆文琦的事情捅到明面上，一是为了逼蒋家做出选择，二么，如果蒋云廷不喜欢女儿，她的女儿也不是非得扒着，可无论是哪一种，她都要利益最大化。
    比如，她疑似被蒋铭绎卡着的项目。
    显然，赵思睦接受不了，“所以，您明知道蒋云廷有女朋友，您还要我接近他，还要我继续和他接触，让我跟蒋家联姻？”
    “我是您女儿！”
    程静耐心即将告罄，她合上文件，认认真真同镜头里的女儿对视，“你以为他为什么要藏着掖着他跟那女孩的事情？”她又笑了笑，很冷淡，绝对的冷酷，“因为这个叫陆文琦的女孩不可能会出现在蒋家的联姻名单里。”
    “妈，在您眼里是不是任何感情都可以用数字来计算？”赵思睦向来乖巧的脸上涌现愤怒。
    金钱、项目、利益……
    这都是妈妈放在最前边的。
    程静沉下脸：“榕榕，你这是在对我发脾气？”
    赵思睦知道妈妈生气了，她也是，她倔强的咬着唇，眼圈不知不觉红了，渐渐湿润。
    程静看到了，沉默了一瞬，她语气稍有缓和，“榕榕，这个世界或许不缺聪明人，但我告诉你，能走到金字塔顶端的绝对不会只有天真和无知。”
    赵思睦难过，对，她知道自己很笨，从来就不是聪明人。
    程静毫不留情的飞刀子：“你以为没有我和你爸爸在你跟前遮挡了风雨，你眼里的世界真能如你画笔下的好看？”
    她像是在说：赵思睦，你简直天真到愚蠢。
    深深扎了赵思睦的心。
    可程静的话还没完：“你可以不喜欢管理公司，可以玩你的艺术，你也可以在你心里说我利益熏心，可是，榕榕，在这个世界上，最没有资格来指责我的就是作为女儿的你。”
    赵思睦呼吸一滞。
    她猛地抬头，撞上妈妈凌厉的视线。
    顿时，哑口无言。
    程静露出笑，声音再次柔软下来，“你好好想一想我刚才说的，公司的管理你可以不参与，但现在蒋家卡着公司一个项目，我希望你好好放在心上。”
    说完，她挂了电话。
    她最后的温情也是说着她的公司，她的项目，还是被蒋铭绎卡着的项目，目的不言而喻。
    赵思睦其实都明白，这一刻，她是真的很难过，许多无法言说的情绪一点点冲击着她的大脑。
    沈寻都治愈不了的难过。
    那年，她因为妈妈的高压，几乎放弃了最喜欢的漫画，却在偶然间看到沈寻的一场访谈，他说：“为了拥抱我热爱的世界，我愿意努力成为更好的自己。”
    那她呢？她热爱什么？
    她爱着爸爸妈妈，所以，她努力成为他们期许的名媛。
    她热爱画画，所以，她想努力让全世界看到她笔下的故事。
    赵思睦眼前已经模糊，她舍不得眨眼睛，但眼泪水不听话，一会会都不肯在她眼睛里停留，就这么一下接一下落在下巴，最后，滴在她手背。
    司机将车开进别墅区，她勉强发出声，“吕叔，靠边停。”
    司机不敢回头看，只说“好”。
    赵思睦路边下车，没有回家，她找出陆文琦的微信。
    昨晚，她们才刚成为微信好友。
    【赵思睦：对不起。】
    赵思睦没有替自己辩解，妈妈做的，其实跟她做也没什么差别。
    *
    蒋铭绎办公室，他跟蒋云廷面对面站着。
    “怎么回事？”他问。
    蒋云廷心里着急：“小叔，我没时间跟您解释，我现在要回上海。”
    “赵思睦呢？”蒋铭绎神色冷淡，声音更冷。
    蒋云廷拧起眉：“这跟她无关。”他梗着声音。
    蒋铭绎目光沉沉落在他身上：“无关？”
    就两个字，蒋云廷打了个冷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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