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举杯,众人亦举杯。
觥筹交错间,刚才的尴尬似乎化解于无形之中。
倒是裴婉蓉,一直盯着皇帝唇上的那道口子,目光暗含嫉妒。
她本就是次辅裴延安最小的女儿,从小被娇宠着长大的,又是个脸上藏不住心事的人,就连坐在她旁边的裴太妃都忍不住当众提点她几句,叫她收回视线,莫要一直瞧着圣上,当真大不敬。
裴婉蓉虽然不甘心,可好歹还是听裴太妃的劝,这便收回了视线,只一直拉着张脸,闷闷不乐似的。
裴太妃瞧了,不免心中叹息一声,别说皇帝现在后宫虚设,就待明年三月选秀后,还不是有大把年轻貌美的女子要入住后宫,这可是大安朝的皇帝,怎可为一人停留?
现下虽然后宫还没有小主入住,但是皇帝想要宠幸哪个女子,那还不是一个眼神一句话的事,可裴婉蓉却放在明面上吃起醋来,且不说她还不是皇帝的女人,即便以后真成了皇帝的女人,吃醋也是后宫大忌!
裴太妃这般想着,忍不住摇了摇头。
倒是对面坐在祁太妃身边的祁淑贤,她虽也看到了皇帝唇上的口子,但到底性格沉稳,只安静地给一旁的姑母夹菜,面上始终温和带笑,举止也是有分寸有礼。
太皇太后萧氏辈分最大,她坐在皇帝身边的首位。
她先瞅一眼皇帝唇上的口子,又低头瞅一眼皇帝端着酒杯的手上的咬痕,到底有些挂不住脸来。
身为皇族辈分最大的长辈,萧氏在宴饮途中,寻了个空隙,把皇帝叫到了一旁的草原帐篷里来。
“你这唇上,手上,到底是怎么弄的?”太皇太后不悦地问道。
“启禀祖母。”皇帝同她解释道:“这唇上的口子,是孙儿昨日用膳的时候,不小心自己咬的,至于这虎口上的咬痕,是被一只急了眼的小兔子给咬的!”
太皇太后一听就知道皇帝在诓她。
但这种事情,皇帝不说,她也逼不出个所以然来。
“罢了罢了。”太皇太后道:“你不愿说,哀家便不多问了,但是善儿你且记住了,你如今是大安朝的皇帝,一举一动一言一行,都代表大安朝的形象,切不可自己给皇室抹了黑!你可清楚?”
“这回是孙儿不对,孙儿知错,谨记祖母教诲,以后必不再犯!”皇帝说道。
太皇太后见皇帝认错的态度还算不错,这才欣然颔首。
太皇太后离开了帐篷,重新回到宴饮上去。
皇帝走出草原帐篷,却不急着回到宴请,他如今这番模样,虽然蒙兀王庭不说,可汗和朝臣们不说,但谁不清楚,他就是给女人咬的!
一个大国皇帝,被一个女人给咬了,还只能有怒不敢言地顶着唇上手上的勋章去参加宴会,到底叫人在背后说闲话。
刚才又被祖母训斥一通,皇帝这会儿心情不善,便没有立刻回宴会,而是朝附近走去,想着溜达一圈,等心情稍缓,再回宴上。
就在皇帝经过一个白色的帐篷时,听到里面传来断断续续的交谈声。
“这孩子,怕是不能要了。”
“小姐,你当真这么决定了?”
“我能如何呢?爹爹如今不知我已有身孕,把我送入皇宫,给太皇太后抄经祈福,实则是希望我能得了皇帝青睐,拔得头筹!如今眼瞧着月份越来越大,到后面这肚子都要藏不住了!我不能因为一己之私,让合府上下丢了性命!”
说罢,她又道:“雨燕,你帮我寻堕胎药来,我今日就要把这孩子堕去!”
站在白色帐篷外的皇帝一听,心中触动。
他掀开帐篷的布帘抬脚进到帐篷内来。
秦安阮和丫鬟雨燕没想到皇帝会忽然闯进来,吓得当即就跪下身去。
“皇……”秦安阮刚一开口,却被皇帝打断了话头。
“为何要堕胎?孩子是无辜的!”年轻的帝王眉头蹙起,嗓音不悦道。
秦安阮跪在猩红毡毯上,听到这话,面色苍白的抬起脸来,眼前的帝王穿一身十二团龙的黄金衮服,俊美的面上阴云可怖,尤其那双黑眸,仿佛透过她看着什么人一般,又似压着眸底暗藏的隐痛。
“臣女……”秦安阮想要辩解几句,可又找不到理由。
皇帝却并不在意她的理由一般,只是问道:“你腹中胎儿,是谁的孩子?你如实说来,朕不会杀你。”
正所谓君无戏言,秦安阮听皇帝问起孩子父亲,心中却坚定地觉得,皇帝说了不会杀她,必然是真的。
“启禀圣上,臣女腹中胎儿的父亲是南镇抚司赵嵘。”秦安阮如实说道。
“南镇抚司赵嵘?”皇帝眯起眸子,在脑海中搜寻片刻,这才想起,便说道:“赵嵘因贪墨案牵连,已入大牢,恐怕要两年后,才能出狱。”
秦安阮垂下眼睫,静默不语。
她待字闺中,尚未出嫁,已经怀上了南镇抚司赵嵘的孩子。
可如今赵嵘尚在狱中,别说让赵嵘八抬大轿娶她过门,就是孩子出生那一日,身为父亲的赵嵘都无法出狱看孩子一眼。
“既有身孕,你便安心在后宫生下孩子,待到孩子满周岁,赵嵘出狱,朕放你和孩子出宫同赵嵘团聚去。”
秦安阮不敢相信地去看眼前站着的年轻帝王。
直到皇帝出了帐篷,不久之后,便有携带圣旨的太监走进帐篷内来,同她宣读圣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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