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还没吃。沈恕迟疑道:你有什么好的推荐吗?
郁松年粲然一笑:有家西班牙餐厅不错,那里的火腿很好吃。
说完,他用车上的导航输入地址,便转过身,看向放在后座的花束:刚刚在外面就看到了,是送给我的吗?
他落落大方,沈恕也没否认:嗯,毕竟是第一次约会。应该送的。
郁松年手长,随意探身便将花束取了过来。
也不知今日是不是沈恕时运不济,注定丢人,早上在他手里还好好的花,到郁松年手中,瞬间散开。
郁松年猝不及防,捧着一堆花愣在原地。
那画面有点滑稽,但沈恕笑不出来。
花里有许多水珠,如今洇湿在郁松年的裤子上。
他匆匆抽出纸巾,按在郁松年腿上,给他擦拭。还没擦两下,郁松年就面色异样地按住他的手:不用了,我上去换条裤子就好。
沈恕有点丧气:抱歉。
郁松年将那些花都拢了起来:没事,正好把花拿上去,找个花瓶装起来。
没人不喜欢自己的心意被妥善照顾,沈恕亦然。
郁松年下了车,走出几步后又则返回来,弯腰敲窗:你要上去吗?
沈恕在商场上与他人来往,从来反应机敏,口才了得。
可这份聪慧到了郁松年这,不知为何便打了折扣,变得笨拙又迟钝。
他没能立刻回话,郁松年主动打开驾驶座的门:去我家吧。
我家也有西班牙火腿,虽然没有大餐,但可以做个三明治给你吃。郁松年愉悦道。
话已经说到这个地步,沈恕也没有拒绝的必要。
比起西班牙餐厅,他对郁松年的家更有兴趣。
郁松年住在十七楼,房子面积不大,大概六十多平,一室一厅,不算拥挤。
即便如此,沈恕也觉得郁松年窝居于此,实在委屈。
厨房是半开放式,与客厅连接在一起,如果要做饭,必定满屋子味道,所以郁松年只打算给沈恕简单地弄一个三明治。
他把沈恕引到沙发上坐下,又问对方要喝茶还是咖啡。
沈恕拘谨地答了声咖啡,待郁松年回到厨房后,才开始打量这个房子。
郁松年的家其实是有些乱的,DVD很多,塞满了柜子,不知是不是有收集的习惯。
除了影片,大量的书籍也塞在了各个角落。
窗台上有好些盆栽,角落还有画架,上面有一幅未完成的画,像是一个男人的侧脸,但眼睛的位置落了笔深红,好似一条红色缎带,束缚在男人的脸上。
因为这个画作还未完成,沈恕只觉得有些熟悉。
这时郁松年端了咖啡出来,见沈恕目光停在那副画上,便仓促走了过去,用布将画盖了起来,赧然道:还没画完,是半成品。
沈恕收回视线,拿起咖啡抿了一口。
有些画家未完成的作品,只愿意让亲近的人去看。
这相当于把自己放松自在的一面展示道对方面前,郁松年不愿让他看,也很正常。
第5章
郁松年看着眼前的沈恕,就像他端正的西装一般,沈恕是个不经常有表情,显得很严肃的人。
自从他掩住那副半成品的画作后,沈恕好像就有点不高兴了。
他发现沈恕即使坐在柔软的沙发上,也不显得舒适。
腰身始终离靠背有一定距离,放下咖啡杯时,几乎没有什么声音,看起来相当紧绷。
因此郁松年没有坐上沙发,而是随意地在茶几旁边的榻榻米坐下,腿放松屈伸着,几乎要碰到沈恕的脚边。
如他所想那般,沈恕轻轻把脚收了起来,避免与他有肢体接触。
沈恕再一次拿起咖啡杯,他平日里很喜欢咖啡,可现下多少有些无法下咽。
因为郁松年的目光让他很有压力,坐在茶几旁的男人,如今用手托着下巴,轻轻歪着脑袋看他,就像在打量珍稀生物一般。
虽说沈恕只望了郁松年一眼,但脑海里基本已经形成了画面。
郁松年的手指真的很长,脸却小,托腮时几乎掩住半张脸,在他看来,这个模样还有几分可爱。
不过此刻,沈恕却没心情欣赏,只因郁松年的视线过于专注,一直在盯着他。
沈恕开始怀疑自己今天是不是穿错了衣服,是新换的眼镜奇怪,还是脸上有什么?
他轻咳一声:不是说给我做三明治吗?
抱歉,我忘了。郁松年恍然道,他撑着茶几站起身,在离开前还要命地补了一句:不小心看你看入神了,忘了正事。
沈恕听后,窘迫地再次端起咖啡,才勉强镇定下来。
郁松年喜欢胡说八道这件事,不管是十七岁,还是如今的二十五,始终没变。
对其他人也是这样吗?这么想着,沈恕渐渐冷静。如果他们真的结婚了,合同上还要补充一条,郁松年不能随便对其他人说暧昧的话。
如有违约沈恕想了半天,还是没想出该如何惩戒郁松年。
郁松年端着两个盘子走了过来,全然不知沈恕已经开始思考如何管教他。
说是简单地做了三明治,实际还有水果。西班牙火腿裹着哈密瓜,摆好盘,看着是用心做的。
沈恕看着盘子,却犯了难。他想先去洗手,再吃三明治。
正犹豫着要起身问洗手间在哪,却见郁松年恍然大悟地拿起桌上的消毒湿巾,自然地拉过了他的手。
湿巾柔软又冰冷,郁松年的掌心粗糙又烫人,将他的手夹在中央,进退不得。
郁松年很细心,仿佛沈恕是个生活不能自理的小孩一般,帮他每根手指都擦遍了,才将三明治推到他面前:家里没有手套,将就一下。
沈恕收回手,故作镇定地放在身侧。
而掌心里,仍残留着阵阵酥麻。
食不知味地把三明治吃完,还要顶着郁松年期待的目光,硬着头皮说很好吃。
简单地用过餐后,两个人从郁松年家中出发,前往剧院。
郁松年选的位置很好,几乎能看清舞台上演员的每个表情。
这个舞台剧很有名气,票价昂贵,这样优越的位置,票价通常很高。
如果是从前,沈恕会很欣然地接受这份邀请。
可如今郁松年刚出了事,家里的公司也被许炳章一手霸占,郁松年有无分红暂不可知。
郁家应该早给郁松年留有信托基金吧,沈恕迟疑地想。
难道许炳章在那上头也做了文章?不是没可能。郁松年母亲去得突然,外公身体不好,一切都发生在郁松年刚要成年的那会。
如果许炳章插手了,郁松年岂不是什么都没了?
沈恕望向旁边已经在他心中,变成小可怜灰姑娘的郁松年,心情复杂。
郁松年虽一直将目光聚焦在舞台剧上,却对他的视线相当敏锐。
他将脸靠近沈恕,在黑暗中低声问道:不好看吗?他是指舞台剧。
沈恕没有立刻回答,郁松年便偏过头来。
他们之间的距离太近了,近到沈恕的理智发出尖锐的警报。
四目相对,舞台上流转的光落在郁松年脸颊,浸了流光的眼瞳实在要命,沈恕心想,怎么会不好看呢?
他摇头又点头,哑声道:好看的。
郁松年却没那么轻易放过他,又问:那为什么不认真看呢?
沈恕注意到,郁松年眼里带着笑意,他是故意问的,他知道沈恕一直在看他。
而实际上,只不过维持着那暧昧距离数秒,沈恕便抽身而出。
他靠在椅子上,望向舞台:这出戏你高中那会也演过。
郁松年惊讶道:你怎么知道?
沈恕淡定道:因为我们念的是同一所高中,而我的记忆力刚好还不错。
郁松年好像笑了,声音传到沈恕耳边,叫他觉得剧院里真的很闷,闷到他都有些热了。
在剧院里聊天到底不好,郁松年也没有继续说话,看完整部戏后,就是沈恕也从中察觉出趣味来。
舞台很棒,演员情感充沛,远非当年郁松年那青涩的演绎能比。
不过沈恕私心里还是觉得,郁松年演得最好。
舞台剧结束,观众们纷纷起身离席。沈恕站起身,准备跟着人群一块出去,却没想到郁松年拉住了他。
只是松松牵了下他的手腕,便松开了,郁松年道:先去后台吧,见我一个朋友。他给我送了票,得去跟他说一声。
沈恕一愣,继而反应过来。
郁松年与他不同,有很多朋友,是个无论到了哪里,身边都会围绕着许多人的体质。
沈恕跟在郁松年身边来到后台,他们抵达时,郁松年的朋友正在卸妆,见他来了,也顾不得手上动作,立刻跑过来抱住郁松年。
他们关系看起来很好,沈恕看着对方紧紧抱着郁松年的手心想。
不多时,郁松年就松开了对方,转头向沈恕介绍道:沈先生,这是我师兄,刚才演的是我高中演过的角色。
师兄脸上还有妆容残余,为人却热情大方,当即要过来跟沈恕握手。
郁松年不动声色地挡了一下:满手卸妆油,往哪摸呢?
师兄羞赧道:抱歉啊,你看我给忙昏头了。
他热情地让郁松年和沈恕一起去吃饭,他们剧院的人待会要开个庆功宴。
沈恕不喜欢人太多的场合,但如果郁松年要去的话,他也可以。
没想到郁松年却拒绝了,师兄虽然觉得可惜,却也没有强求。
两个人又简单地聊了一会,沈恕从来也不是个话多的,便安静站在旁边。
不一会,郁松年便说:你先去忙吧,我先和沈先生回去了。
师兄拍了他肩膀一下:过几天出来喝酒。
郁松年欣然应允。
二人从剧院出来,在回到车上的那段路途中,沈恕疑惑问:为什么不一起去吃饭,你们这么久没见了。
刚才的对话中,沈恕得知,郁松年自从出国,便和师兄没见过了,这是回国的第一面。
因为今天只是我和你的约会。郁松年含笑望了他一眼。
剧院里的热意好似此刻重新回到他身上,习习夜风也无法吹散。
他局促地进了车,又催促郁松年上车。
把郁松年送到楼下时,郁松年一边解开安全带,边同他说:回去的路上注意安全,到家跟我说一声。
沈恕望着车前方的路灯,点了点头。
郁松年下了车,还未走出几步,就听见身后传来一声车门关上的声音。
有脚步声急促传来,在他身后停下。
他回头,还是沈恕那张没什么表情的脸。
忘拿什么东西了吗?郁松年只想到了这一个答案。
下一瞬,他就闻到微冷的香气,是沈恕身上的香水,味道很淡,之所以能闻到,是因为此时他们的距离很近。
沈恕伸手搂住了他,给予他一个拥抱。
这个拥抱很短暂,短得郁松年都还没反应过来,沈恕便退开了。
他站在路灯下,安静地望着郁松年。他不是一个多主动的人,可每一次做出来的事情,都叫郁松年吃惊。
一整个晚上,沈恕始终被动,可在这个拥抱里,天平重新倾斜。
第6章
很少笑的人,一旦笑起来总是让人惊讶。
沈恕清晰地看见郁松年露出了很奇怪的表情,好像被他吓到了,眼睛微微睁大,直直地回望他。
下意识地,沈恕收起了笑。
他其实看过自己笑起来的模样,在其他人拍摄的照片里,那张僵硬的笑脸。
连林志钧都说,他笑得不好看。
沈恕收敛神情,克制地同郁松年说了声晚安,便头也不回地上了车。
说实话,沈恕觉得有些丢人。不管是这突如其来的拥抱,还是最后没有忍住的笑,理性被短暂抛弃,回笼后便带来后悔。
沈恕看到郁松年仍站在路边,望着他车的方向,便踩下油门,疾驰而去。
路上他给林志钧打了电话,约对方出来喝酒。
他朋友少,清楚他对郁松年感觉的更少。他需要一个参谋,给他出点意见。
他们在常见的一个清吧碰面,女歌手在舞台上慵懒轻吟,闲客三两个分散而坐。
林志钧与他是高中同班,大学同校,这个酒吧还是他们大学那会经常来的,离郁松年公寓不远的街上。
林志钧来之前,沈恕正对着墙上的画发呆。
他没什么艺术细胞,审美更是灾难。所以除了定制的西装,他很少穿其他的衣服。
同样灾难的,是他的感情史。
与糟糕的审美相同,他看人的眼光也很差。这是林志钧说的,甚至说出他找的人都不怎么样,还不如郁松年这种话。
林志钧推门而入,沈恕看见他今日穿了件撞色卫衣,短裤搭配运动袜,瞧着比清吧里真正的大学生还要像学生。
只是眼前的林大学生略gay。
你吃错药了?沈恕打量他的穿着,林志钧的打扮过于反常。
对方一屁股坐下,拿出烟刚递到嘴边,又停了下来,烦躁地揉了下头发。
这时候沈恕才发现,林志钧竟然头发也染了色。
他基本猜到林志钧是吃错什么药了。
只听林志钧叹气道:最近有个喜欢的人,也是我们学校的,还没毕业,是博士生。
追到了吗?沈恕问。
林志钧好像有些难以启齿,脸颊绯红,小声地说:没追呢。
沈恕:她不喜欢年纪比她大的?
林志钧低落道:他不喜欢男人。
沈恕了然道:是同?
林志钧声音压得更低了:不他是异性恋,所以不喜欢男人。
这个信息量让沈恕消化了一会,大脑处理好后,才缓慢给出回应:也不是不可能,虽然你从来没跟男人交往过。
林志钧倒在沙发上:我怎么知道舞台上好看的女主角,也有可能是男生扮的。我还倒霉地对他一见钟情了,结果他是个异性恋!
你这是见色起意。沈恕拒绝了酒保帮忙倒酒的动作,主动给两个空杯倒上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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