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走到哪里,国师府的禁令就追到哪里,她不敢说自己的姓名,因为那是天下皆知的大魔头的名字。
从国师府中偷盗的钱因为四处奔逃很快花光,她流浪到一个不知名的小城中,一位点豆花为生的老妪送了她一碗豆花汤。
老妪问她姓名,她据实以告。然而国师府的禁令已经先她一步传入了这个小城,当晚,数以百计符师围困了这个一点不起眼的豆花店,眉栗舍了半条命,终于逃出生天。
她渐渐不再信任任何人,直到她遇到了秦琯。
眉栗眨了眨眼,现在她已经不感到悲伤,因为悲伤无法杀死仇敌,只有力量可以,她的符力就是她的力量,是她唯一可以全心依赖的。
黑色的袖袍中重新燃起金色的符光,她再次想起大国师之前的话。他说,要将她绳之以法。
倾力而出的金色符光尖啸猛烈,如一柄柄刀,眉栗的胸前已经没有阵法,愤怒和仇恨是她的符道最好的养料,阵法不过沟通天地的法则,而她的符道,有自己的法则。
千万柄金色的小刀漫天而至,如从天而降的密集刀雨,但那不是刀,而是恨意,是无处伸冤不得不十几年如一日咽下苦果的愤恨,是每一晚从夜中惊醒,手中符纸是横亘在死亡和人间唯一屏障的惶恐。
她任凭符力掏空她的内府,她早就不再惧怕。
两世,他们都说要将她绳之以法。
法?何人之法?在我的符光里,我就是法!
霎那间,大国师身前的护身法阵就在片片金光中碎裂殆尽,被劲风吹做空中的微尘,他刚刚抬起手臂想做些什么,就被下一秒尖啸着狠狠扎来的金刀穿透身体,千万柄金刀,千万次痛苦。
就像国师府曾冠在眉栗头上的,书写着并不存在的罪状的千万个字。
金光中,眉栗面色冷漠,似乎并不是一个侩子手,而是来取走她的所属物的丢三落四的旅客。但那双眼瞳亮的刺眼,映着符光折射出灿烂的光芒。
然而下一刻,那身躯就在黑夜中如失去支撑的粉末般,寸寸化为灰烬。
这只是一个替身,并不是大国师本人。
眉栗咬着下唇,说了句:“……艹。”
国师塔的密室内,大国师双手还操控什么,却突然倾身,猛地吐出一口血。
他唇边殷红,用腰间的雪白细绢轻轻擦去,啐出一口血沫,内府震荡,几欲崩溃。
他缓了口气,舌尖舔了舔嘴角的腥意,大国师缓缓出声:“真是好吃啊,这样纯粹的符力……”
他的目光透过漆黑的夜幕,像是锁定了猎物:“别说一个傀儡,就是耗费一千一万个,我也要彻底吃掉你。”
沙哑的声音在黑暗中游荡,阴冷潮湿中的蛇信嘶嘶作响,大国师推开房门望着远方,目光中满是疯狂的渴望和猩红的杀意。
……
大国师的身体已经散去,眉栗跳下墙,拨开层层草丛,轻轻松松摘下了那朵染尾花。
九朵花瓣似乎完成了使命,开始渐渐枯萎,一碰就有摇落的花蕊掉下来。
眉栗把它送入了自己的内府,浑厚的符力滋养着它,染尾花重新舒展茎叶,慢慢盛开。
她重新原路返回,脚边的卫士躺倒了一地,黑色的袍边拂过他们的手掌。
然而就在下一刻,一只手突然抓住那截袍角,苍白的手指上青筋骤现,那人攀着黑色衣袍从地上腾翻而起,另一只手上赫然握着一把尖刀。
刀刃没入背心。
眉栗抓住那人的手抽出刀尖,她的衣袍上覆有符文,但那刀刃上同样有符文,它刺破了衣袍,在被阻挠了一瞬间后还是刺了进去。
金色符光将那人拍在地上,他咳了几下血,慢慢不动了。
眉栗摇晃了一下就站住了,这点伤口她并不是很在意,更何况在刀刃刺入的那一刻□□的痛苦是麻木的。
伤口处的血顺着袍子流下来,顺着她的走动浸湿衣袍,“滴答滴答”落在地上。
“啊呜,我回来啦。”眉栗接住扑过来的狐狸,黑色兜帽掩盖住微微苍白的脸色。
狐狸敏锐地嗅到了一点不对,它扒上眉栗的肩膀在空气中搜索异常的气味,小鼻子耸动。
“啊呜,你乖乖的,不要乱动。”眉栗心虚地抱紧了狐狸,狐狸却一下子挣脱了她的手臂向她的后背闻去。
它突然停住了。
“呜呜!”那是大片的血迹!狐狸大声叫喊,那双狐狸眼中浸了薄薄一层水雾。
“你这个小骗子。”狐狸说。
它的语气十分清冷,甚至含着一丝生气,但动作却十分和缓,狐狸轻轻拉下小姑娘后背的衣袍,整只狐趴在眉栗的肩上,爪子努力够过去,覆在那道不浅的伤口上。
刀刃刺破了外面的袍子,也刺破了里面的衣服,伤口狰狞露出,血水将后背的衣服染的殷红。
“回去再说。”眉栗拍了拍狐狸,这里并不是疗伤的好地方,真正的大国师随时可能追过来。
然而狐狸没有听她的,狐仙之力从它的小爪子中如月光般流淌,落在伤口上让伤口慢慢愈合,大概是这样的姿势不太适合舔舐伤口,狐狸跳下眉栗的肩膀。
半空中,狐狸瞬间化为身姿颀长的少年,他把小姑娘困在怀里,解开她身上的袍子,低下头,嘴唇慢慢噙住了那道伤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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