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忘记了。”斛岚轻声说。
“那好吧。”眉栗撇撇嘴。两人一前一后走在路上,眉栗左顾右盼沿路找着那家被忘记的汤包铺,身后的人被拽着衣角,乖乖跟着走。
她喜欢吃的汤包在那家店铺,他怎么会忘记呢,不过是不想告诉她,好每天都能亲手买给她而已。
然而看她现在一家一家找,期盼在这条巷子就能找到那家铺子的眼神,他又觉的这样觅食又觅不到的小姑娘实在太可爱了。
于是轻轻提起唇角,手指一点点往上攀住她的掌心,然后,慢慢握住。
前面的眉栗僵了一下,但她没有多想,甚至回过头一本正经地对狐狸说:“握紧点,现在人多,不要走丢了。”
狐狸扭过头看身边空荡荡的街道,偶尔街边的人们有的好奇望过来,他就轻轻晃动牵住的手,算是一种无声的炫耀。
路人:什么人呐!回家,饱了。
大家纷纷没眼看地扭过头走自己的路。
黄昏的风微微吹来,一大一小两个影子被拉的老长。
……
午睡的秦琯靠在垫子上,做了一个梦。
窗下的风铃小幅度地相撞,叮铃——叮铃,她从半人高的窗子里翻出来,摆脱了一大帮仆从,站在院墙面前发愁。
从军的表哥又从北疆回来,带回了好多小玩具,那些做工精巧的机关锁和洁白镂空的骨扇,每一个都吸引着她的目光,爱不释手。
“都是北疆的小玩意,不值一提。”英武高大的表哥这么说。
从那以后,她向往着外面的每一寸土地,尤其是北疆。可照顾她的嫲麽不允许她出这个小院子,她们整日跟着她,但长了两条小短腿的秦琯已经不满足这方狭窄,她要出去玩。
这天,她越狱成功了,却被拦在了院墙内,这里和外面的街道只有一墙之隔,她躲在大水缸边躲过巡视的护卫和侍女,看着高高的院墙发愁。
突然,从外面垂下来一条绳子,一个戴着面具的小脸露出来,木俑般的手臂攀过来,露出五个木质的指节。
“你想不想上来?”
木俑说话了!秦琯吓了一跳,但随即觉得一定是外面太好玩了,就连木俑都会说话!
她咽了咽口水,第一次和外面的人对话:“想!”害怕声音太大,她捂住嘴:“……想的。”
小小的秦琯摸清了护卫巡视的空隙,踩在水缸上,抓着绳子被拎到了院墙上。
院墙这边有宽高的护栏,坐在上面里面的人也看不见,他们就坐在院墙上眺望远方。
实际这点高度的院墙只能看看高耸入云的国师塔,还有临近的几条街巷,连城门都看不见,但秦琯十分满足,她贪婪地看着远处,旁边那个小少年坐在旁边沉默不语。
一直坐到黄昏,府里为了找她闹翻了天,秦琯知道父亲马上就要回家,她依依不舍地和他告别。
“你不怕我吗?”他扭过头,好叫秦琯看清楚他木偶圆柱一样的头上漆黑恐怖的面具。
秦琯犹豫了半晌:“……不怕。”她慢慢用手拿下他的面具,那下面没有五官,只有和木俑一样的圆滑木球,她用肉手摸了两下,觉得真是好木头。
“也没有很可怕嘛!什么都没有啊?”秦琯咯咯笑着道,她还以为下面是个骷髅呢。
“就是没有……才可怕。”他说着戴好面具,一跃跳下高高的院墙,秦琯刚想阻止小伙伴,却见他安然无恙地落下,兴许是第一次从这么高的地方跳下去,还踉跄了一下,但很快就如常走远了。
从那天起,父亲听闻了她翻出屋子的事,摸摸她的脑袋瓜放任她在整个府里玩,因此她隔三岔五就能看见那条垂在墙边的绳子。
那个小少年大多数时候都如真正的木俑一样安静,被她缠的不行的时候才会说两句国都里的见闻,秦琯如痴如醉地听着,渐渐她问起了那座高塔。
“国师塔罢了。并没有那么高。”他说。
“我就是在那里被制造出来的,一个肮脏的人偶。”少年脖颈僵硬,他做不到垂头的动作,只能扭过戴着面具的脸不看她。
秦琯敏锐地感知到对方的难过,她生气地把他的脑袋转过来面对自己,把木偶男孩按进自己小小的臂膀,她靠在对方的耳边大声说:“谁说的!你才不脏!你是我最最最喜欢的木偶!”
木偶转过脑袋,身体却没有挣扎,过了一会,他小声说:“知道了,吵死了。”
第45章 二十七只狐狸爪 堕入黑暗
那一年, 秦琯的祖父和表哥在北疆沙场殉职,他们赢了那场艰难的战争,秦家却失去了顶梁柱, 秦琯永远失去了两个亲人。
“我……我, 想要, 想要表哥回来……”秦琯坐在院墙上,大哭着抽噎。她个子长高了一些,已经比木偶还要高了。
“失去的永远不可能回来。”木偶说。
他想了想, 扭过头认真对她说:“但我可以给你一个哥哥,像我这样的……哥哥。”
秦琯没有回答,她抱住矮了她一肩的木偶,从冰冷的木头里找到温暖。
那天北风萧瑟, 风云欲至。
回到国师府的木偶男孩将关押自己的铁窗上的铁栏杆拔下,一下一下砸在自己的躯干上。他和别的木偶不同,除了嗅觉和味觉外, 他有着别的木偶不可能拥有的人的感知,他能听到声音,能体会触摸和被触摸的感觉,也能感受到疼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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