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小满忙抬手接见,就见得纸上画的正是萼辉楼的夜景图,画面纯净,所绘景致清丽柔和,笔法飘逸圆润,不失为一副上佳之作。只是,仔细再品味,总觉得整副画作太过寂静,好似透着一丝淡淡的忧郁之息。
“你可是觉得有何不妥之处?还请直言。”元朗看着郭小满问道,面上的神色真诚而平静。
“太上主子,您看看那里,若是一并绘入进去,岂不更好些?”郭小满放下画纸,然后转过身,指着前殿的方向,那里有一处戏台,搭在水榭之上,远远看去,台上有几个伶人,正甩着长长的水袖,咿咿呀呀地唱着什么。
元朗顺着郭小满的手指看了过去,顿了片刻,竟是点了点头,而后重新拿起画笔,沾了丹青又在画纸上抹了起来。
又过了一会儿,元朗停了笑,朝纸轻轻吹了口气,然后站起了身,双手拿着画纸落了坐,绕过桌子走到了郭小满的身侧。
“你再看一看。”元朗与郭小满并肩站了,又将画纸摊开了。
郭小满侧身看去,就见得元朗果真在画上添了那处水榭戏台,戏台上的人衣着鲜艳,长袖翻飞,让人一眼看去,仿佛听见了清亮悠长的戏腔。这寥寥数笔,却给整个画面添了些生机,让人立时觉得,寂静孤寂的感觉消减了许多,多了些祥和富贵的气息。
“太上主子好功力。”郭小满看着画由衷赞了一声。
“不,全仗你指点之功。适才那样的,叫母后见了,必是又要生出一番感伤来。”元朗却是摇了摇头。
郭小满听得没言语,心里却是轻轻叹息一声,想宴席之上,那上圣皇太后仍是一脸尊贵雍容之样,这内心里,怕也不是那么好受吧。
一想到宴席,郭小满才想意识到,自己离席已经有好些时候了,若还不回去势必会引起旁人猜疑。想到此处,她忙朝着元朗福身一礼。
“太上主子,有些晚了,我……我得告辞了。”
元朗见她要走,面上露了一丝惋惜之色,片刻后还是点了点头。
郭小满见状松了一口气,后退两步然后转身,带着阿茉一道往亭外去了。
“等一下。”元朗突然自身后喊了一声。
郭小满脚步一顿,心里也有些忐忑起来,缓了一缓,还是平静着脸色转过身来。
“太上主子还有什么吩咐?”郭小满问道。
“我是想问,以后,还能再见到你吗?”元朗走近了两步,声音低低的,带着一丝期待。
“这……”郭小满一时不知该如何作答。
“你别误会,我只是,想和你说说话,还想请你替我看看画。”元朗忙又解释着道。
郭小满听得这句,先是莞尔一笑,然后才轻声道:“太上主子,您高看我了,我其实没有什么鉴赏之能,这两次只不过是胡乱说了几句歪打正着,让您见笑了……”
郭小满说完之后,低了头又是福身一礼,然后转过身,毫不犹豫地就往回走了。
待一口气走出去好长一段路,郭小满才松了一口气缓下了脚步,伸手扶着廊下的一根柱子歇息了一会儿。
“娘娘,我刚才回头看了一眼,那太上主子站在亭边,一直朝娘娘的背影看着呢。”阿茉凑过来压着声音道。
“阿茉,以后可不敢再乱逛了。”郭小满心有余悸似地道。
“娘娘,你是担心圣上知道了吃醋吗?”阿茉嘻嘻笑了一声。
“呸,我才不担心……”郭小满啐了一声,心里却在想,那人若真是知道了,也不知是个什么表情,是暴起骂人还是黑着脸不理人?她心里生了好奇,面上却是忍不住红了一红。
主仆两人略停了一小会儿,就又回到了正殿宴席之上。
郭小满不知道的是,她离开凉亭后不久,有两道身影,也在湖边假山阴影处走了出来。
“真是没想到,这郭小满竟和个野男人在此私会。”说话是走在前面的女子,头带珠翠冠,身着桃红色水红攒金丝绣祥云吉服,面容妩媚,身形婀娜,可是正是淑妃谢盈盈。
适才郭小满离席之后,谢盈盈也出来更衣,无意间见得郭小满主仆沿着廊前往前走,她一时好奇,带着心腹王嬷嬷沿着湖边一路跟了过去,待到了那处凉亭附近,竟是意外地发现,那亭内有个年轻男子,郭小满竟是走进亭内与他男子说起了话。
发现了这一幕,谢盈盈又是震惊不已,一会儿之后便就兴奋了起来,她让王嬷嬷将灯灭了,两人悄悄猫在假山边,拿眼偷偷地看向了这边。
隔着河面,谢盈盈听不见两人说的是什么,不过,看两人的神情举止,不像是第一次见面,像是有意约好了在此见面的。想到这里,她更是心喜不已。刚才宴席上郭小满因献寿礼出了风头,得了上圣皇太后的赏赐,又引得皇帝注目,亲口封了德妃,她看在眼里,心里恨得跟什么似的,正不处发作之时,没想出来更个衣,竟是发现了这般惊天的隐秘之事。
“娘娘,婢子瞧着,那人好似不是什么野男人。”王嬷嬷低声道。
“不是野男人,嬷嬷你认得吗?”谢盈盈连忙问道。
“看衣着身形,像是南苑的太上皇。”王嬷嬷神色肯定地道。
“南苑太上皇?”谢盈盈惊得抬高了声音,随即又捂了嘴巴,看了看四周无人,这才松了一口气,面上的惊愕就变成了压抑不住的惊喜来。嬷嬷是宫中的老人,从前在紫宸殿当过差,她既说认出是太上皇,那必定就是没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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