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后，一道门出现在白色尽头，直觉催促他打开门。
    他将半透明的手搭在门把上，没有扭动，回头莫名其妙说了一句：祈？他的眼中有着困惑、探究，还有一点自己也没发现的希冀。
    但是，没有回应。
    纯白依旧温柔地推动他。
    叹口气以为自己想多了，江浮月甩甩头打开大门。
    冰冷的空气与黑暗扑面而来，纯白送他最后一程。
    在大门关闭的瞬间，纯白在他脸颊留下轻柔一抚，疲惫的声音响起。
    我在。
    随后，一切美好消失，他再次回到阴冷恐怖的智缇公寓。
    依旧是铺天盖地的血色浪潮，却再无法伤害他分毫。
    他低头看了看自己半透明的身体，不确定自己是灵魂出窍了，还是直接死后变鬼。
    没有了躯壳的束缚，世间的一切都变得无比清晰，他不再只靠眼睛观察世界，灵魂的每一寸都能向他传达讯息，让他可以掌控以身体为中心，半径十米左右周遭环境。
    血水中沉浮着数不清的冤魂厉鬼，一个个狰狞着面孔，张牙舞爪扑向他，却在触碰到他之前被一股淡淡的白光吸收，消失不见。
    这应该是祈在帮他，因为上一部电影中祈就是这么净化煞气厉鬼的。
    有了这层被动防护，他开始在水中寻找沈独闲。
    一开始他是往下找的，因为想到自己溺水后对方肯定会救自己。
    但转了一圈没有任何发现后，他在自己被鬼魂彻底包围之前离开了这里，快速向上游去。
    沈独闲是个聪明人，抓不住自己不会犯险下沉，抓住自己必然会尽快脱离水面。
    所以往上找才是对的。
    往上游了大概几分钟，他在一扇门后感受到熟悉的，和灵魂交融的气息。
    那气息对灵魂有着致命的吸引力，是贫穷者的金银财宝，好色者的肉_体伴侣，缺爱者的一见钟情放肆地吸引他靠近。
    于是他遵从本性，透明身躯轻松穿过门板。
    就在他穿过门板的瞬间，某个存在注意到他，将目光放到他的身上。
    而他对此并不知情。
    他顺应着灵魂的感应向下沉去，穿过一层一层钢筋水泥，来到一个平躺的男人身边。
    看着那张陪伴自己多年的身体正安静呼吸，而身边还有沈独闲看护后，江浮月松出一口气确定自己还没有死，只是灵魂出窍。
    于是他学着以前看到的电视剧情节，屈膝想要躺进身体中。
    眼睛一闭，再睁，他以为自己能成功还魂，却发现自己竟然直接沉到下一层，和一双猩红的眼睛来了个深情对视。
    但他很快就发现，对方并没有看到自己，而是正在思考什么。
    司命双目放空看向对面的墙壁，手机灯光下的脸除了美丽还透着些许诡异。
    她垂睫湿润眼球后说出自己的推测：在刚刚的战斗中，我发现这个鬼怪并不能直接对人造成伤害。不过它能完美复制被它血肉触碰到的人类，然后借由这些复制人替它完成杀戮，供给它血肉。
    司命抬头看向上方的沈独闲：它太弱了，弱到只能用计谋让人鹬蚌相争，然后被他渔翁得利。
    因为弱，所以它只能吸收人类肉体，拿人死后变成的厉鬼没有办法，只能把它们关在这无尽的囚牢里，为自己杀戮。
    楼道是胃，厉鬼是酶，而我们则是它的食物。
    沈独闲听完后冷静开口：那你为什么说，它的本体会在这？
    因为这里，太干净了。
    作者有话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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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56章 寄居之魂（五）
    司命低头看向没有尽头的漆黑楼道：这里我看不到任何东西，除了我们。
    沈独闲：也许他们隐藏在暗处？
    或许。司命并没有说自己的推断一定正确，抛出橄榄枝道：我想邀请你与我们合作，找出鬼怪的本体。
    沈独闲没有回答，转头看向地面眼神空洞的江浮月，眸中闪过深思。
    娇娇见状眼睛一转，狡黠笑道：他是你的朋友吗？我看你似乎很想保护他。不过在这种危险未知的情况下，你觉得自己一个人的力量更大，还是四个人更大？
    被她说动，沈独闲思索了一会儿还是选择与对方合作，只不过他和她们始终隔了10层台阶的距离，不远不近坠在后面。
    楼梯向下，永无止境。
    几人行走在黑暗之中，听见彼此的脚步声交错响起。
    沈独闲背着江浮月，步伐稳重地跟在他们身后。
    江浮月尝试用灵魂状态和他沟通却始终不能成功，就在他烦恼自己会不会一直维持这种状态时，祈的声音在他脑海中响起：你肉身的大脑已经烂成粥了，你要是现在回去的话一定会死的。
    怎么回事，听到这话他忍不住震惊，刚刚发生了什么？
    血水里的那些叫做哭啸鬼，普通人类在它们的鬼啸声中会被瞬间搅碎大脑和灵魂，然后成为他们的附身躯壳。祈对这些鬼怪似乎特别了解，我把你的灵魂拉出来就是防止你被哭啸鬼杀死。
    看着自己完好无损的透明身体，江浮月郑重道谢：谢谢。
    是我该谢谢你。
    祈突然笑了一声，嗓音依旧好听到令人迷醉：要不是你的小宠物吞噬了一片我的残骸，我可能就彻底葬身在幸福村了。
    嗯？
    江浮月懵逼，直到对方把零吞噬自己，并且逼迫它吃二手巧克力的事一五一十说出来，他才明白发生了什么事。
    祈委屈巴巴：我要是再晚恢复一会儿，就变成巧克力了。
    然而江浮月的重点却不在这，他尝试在内心与零沟通：零，你把祈的斗篷碎片吃了？
    唔零很委屈，不敢说话。
    于是他冷静叮嘱：以后不许再吃奇怪的东西。
    零：诶？好~月果然最疼我了~
    被内涵的祈表示不满：等等，你是说我是奇怪的东西吗？
    难道不是？
    但是刚才在公寓里，可是我让零提醒你谁真谁假的哎！你那个朋友也是被我蛊惑后才分辨出假货的！
    江浮月歪头：那你就是有用的，奇怪的东西。
    祈：欺神太甚！
    有祈在的时候，即使再紧张的氛围都会轻松起来。
    和它闲扯了两句，江浮月看着前方的沈独闲突然问道：他和我在一起，应该也听到了鬼啸声，为什么他没有事？
    听到这个问题，祈竟然少见地沉默。
    你知道什么？
    我不知道该不该说。祈听上去有些犹豫。
    说吧。
    他，不是人，鬼啸自然对他不管用。
    什么？
    江浮月下意识以为对方是鬼怪变成的复制人，正要让零发动进攻时，就听到祈慌忙解释：他不是复制人，他还是一开始来到智缇公寓的那个，只不过他从一开始就不是完整的人。
    你什么意思？江浮月隐隐有些不好的预感。
    祈之前呆在零肚子里的时候，虽然不可以说话，但能感知外界的事物。在沈独闲第一次出现时，它就发现了对方的灵魂的违和：他的灵魂有一半不属于自己，也不属于你的世界、我的世界，和这个世界，反倒和零的气息有着相似。
    你的意思是他的另一半灵魂来自零的世界？并不意外对方知道自己穿越在各个世界，江浮月更担心在沈独闲身上发生的事。
    于是他转而询问零是否能感应到沈独闲身上的灵魂气息。
    只可惜，它对情绪敏感，对灵魂却是一窍不通，只认真说对方身上没有丝毫恶意。
    祈见状也连忙安慰：放心，那半个灵魂和他融合得很好，而且我能感觉到，他对你没有任何的坏心，甚至还有超出寻常的保护欲。
    闻言，江浮月眼神略微茫然地说道：那现在的他，还是他吗？
    怎么不是？祈闻言很是疑惑，你见到他时他就这样了，你认识的就是与异界灵魂融合的他啊，他又不是在见到你之后变得。而且，他和那半个灵魂相辅相成，少了谁，另一个都无法存活。
    无声地叹一口气，江浮月看着沈独闲的背影喃喃道：你究竟经历了什么阿闲。
    气氛安静了一会儿，他重整心情询问祈对于这个鬼怪boss的想法。
    祈说：刚刚那个女孩的推测大部分是对的，但是关于最后的结论，我总觉得她描述鬼怪的种种特征和我知道的一种鬼很像
    什么鬼？
    你知道狼狈为奸吗？
    听到这个成语江浮月愣了一瞬，旋即反应过来道：你是说，有两个鬼，一个是狼一个是狈？
    嗯，狼是什么我还不确定，但另一个应该就是幽狈。
    狈是传说中的生物，前肢短小无法自主猎食，但极为聪明，所以它会趴在狼的背上成为军师，指挥狼进行狩猎。
    而幽狈就是厉鬼界的狗头军师。它先天没有其他厉鬼那样强大的力量，极为弱小，但智商极高，可以利用其他厉鬼的力量来保护自己。
    江浮月闻言眸色深沉：只要杀了幽狈，这些厉鬼就会溃不成军只不过这里有这么多厉鬼，即使溃不成军也可以瞬间消灭我们
    思维运转，眼中光芒飞速闪过，他缓缓开口：所以，不能杀了幽狈，反而要保护它，控制它
    对。
    沈独闲几人依旧在楼道中寻找鬼怪的踪迹，只不过他们的计划是杀掉鬼怪，而江浮月是保护幽狈。
    也就是说，江浮月必须得在他们之前找到幽狈！
    想通了这一点，他发挥灵魂体的优势，一层一层穿透钢筋水泥向下沉去。
    只不过祈却觉得有些奇怪，因为他感应不到这里有任何的鬼怪存在，包括幽狈。
    漆黑楼道深不见底，那永无止境的楼梯像被时间与空间遗忘，没有光，没有风，没有正常世界里应该有的一切，就连空气中都没有一粒灰尘，干净得好像镜中的虚假世界，只有灵魂的无限下沉。
    镜中世界？
    江浮月突然想到什么，停止了灵魂的下沉。他若有所思地抬头看向楼梯上方，眼中忽明忽暗时有流光划过。
    上方十几层的地方，司命等人正拾阶而下，脚步因为长时间的精神紧绷而有些杂乱，听上去就拖着一股疲惫。
    沈独闲的身体虽然经过强化，但背着一个一百多斤的成年男人走了这么久，即使是下楼梯，也让他累得双腿发软。不过即使累成这样，他也没有放下江浮月的打算。
    无论什么时候，他都不会放下对方。
    因为，他不仅是对方的朋友，还是
    下面十几层台阶，鸢尾低头悄声询问身边的司命：已经有两个小时了，要不要休息一下？
    她的马尾扫在脸上有些痒，司命将她头发甩开后摇头，长时间张开的眼中布满血丝：我不知道自己还能撑多久，继续下去吧。
    撑不住和我说。
    好。
    娇娇闻言从口袋里掏出一颗薄荷糖递给司命：给你，提提神。
    谢谢。
    冰凉口感清除了大脑的些许疲倦，司命吐出一口浊气继续下行。
    其实她邀请沈独闲也是想多一份战力，因为全局统帅的技能效果一旦眨眼就会失效，所以她不能闭眼，一直把大脑强制停留在极速运转的状态下，失去了作战的能力。
    不只是江浮月，她也需要保护。
    在进入这个楼道的瞬间，她的眼睛就看到有一股若有若无的红色气息从下方飘上来。这股红色非常微弱，微弱到正常人根本无法发现，但她可以。
    因此她才会信心满满地向下走。
    而江浮月也正是相信了她的自信，才跟着下沉。
    只不过在想到镜中世界的时候，他脑中突然有一个荒诞的想法一闪而过也许，这里真的是镜中世界呢？
    幽狈作为鬼中军师，就算躲藏在这个楼道中也不可能没有任何防备，怎么可能大大咧咧藏在下面，等着别人去寻找呢？
    除非，别人根本就找不到它。
    在镜子里的人，一旦认定了所谓的目的地，就只会与正确答案背道而驰。
    于是，江浮月看了路径错误的他们一眼，向上飞去。
    作为灵魂体，他的动作比普通人类快太多了，这让他一度觉得就这样也不错。不过他也只是想想，知道自己如果一直这样下去的话，肯定会死。
    大约过了十几分钟，他看到楼道大门旁一滩血水，确认这里就是刚才的起点。
    于是他深吸一口气，继续向上飞去。
    而这次，祈终于在他脑中惊喜道：这次对了，我能感觉到前面有一股屏障，你的想法是对的！
    想法正确，江浮月暗自松一口气，加快速度飞了上去，然后看到一面横切整个楼道的硕大镜子出现在面前。
    镜子上散发着极为微弱的光芒，只要远离一两米就看不见，还以为头顶仍旧是无尽的楼梯。
    借着那点微弱的光，他看到半透明的自己倒映在镜面中，身后是无穷无尽的深邃楼梯。
    作者有话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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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57章 寄居之魂（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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