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和所有猫头鹰法庭的成员们不断重复着念出这一段召唤词，每念一遍，少年都感觉像是有人在他的心脏上打鼓，他回想起梦境中的场景，不由地想要惊喘出声，张开口却发现自己发不出声音。
    帮帮我！
    谁来帮帮我！
    我好害怕！
    他在心底流泪，想要求助于自己最信任的人，却意识到对方身受重伤，生死未卜，不由地感到绝望起来。
    石台四周，海浪的声音越来越大，石壁开始晃荡，连带着整个大厅都开始震动起来，但这一场景却仿佛在鼓励在场所有人，令他们齐声祷告的声音愈发轰隆作响，少年只感觉耳朵的骨膜连带太阳穴跟着颤抖着，他听见了有东西沿着石壁缓缓向上蔓延的声音，那粘腻而又窸窣作响的声音，就好像是那些白色的虫子涌上了石台。
    他艰难地用睁开眼，用余光瞥向周围，看见的却不是那冒着白光的蠕虫，而是一条条粗壮的伪足！那些灰绿色的触手如藤蔓一般快速生长，从漆黑一片的地下暗河攀上了石台，它们充满生命力地沸腾着，仅仅一击便将在他身旁的主教的身体拦腰截断，那个白色的猫头鹰面具落在地上，被汩汩流出的殷红血液所浸染，面具下，露出了一张似人非人，瞳孔突出，死不瞑目的脸。
    然而石台下的祷告声却没有停止，而是一浪高过一浪，所有人都虔诚地抬高双手，注视着面前石壁上的雕像，若是有人在这里仔细观察，定会注意到那一幅幅白色面具下的双眼都已经被黑色的诡异液体所覆盖，看不见眼白。
    在一重接着一重，愈演愈烈的祷告声里，古神的虚影缓缓缠绕上了少年的身躯，探入了白袍，沿着那年轻细腻的皮肤向上攀爬，在少年粗重急促的呼吸中刺入了他的后颈，和他连为一体。
    啊！！！！
    少年终于惨厉地尖叫出声，他仿佛引咎的天鹅一般扬起脆弱的脖颈，在石台上睁大了双眼，原本覆盖在眼睛上的棕色美瞳被灼目热烈的金色光芒焚烧殆尽，露出下方的金色星瞳。
    通往耶之深渊的通道已经开启，古老的旧日支配者已经在无尽之海深处睁开了那双被覆盖在无数伪足之下的巨大眼珠，投来沉重的一瞥。在神明的注视下，所有的狂欢者皆陷入精神混乱的失乐园中，而借由曾被自己赐福的神子之躯，那被巨大的八条锁链所封印的巨大本体，终能借助那既定的梦境般虚无缥缈的联系，降临于世
    第91章 第九十夜的梦
    古神借着梦野久作的身体降临的那一刻, 远在横滨也有人感应到了这一切。
    沾满墨水的毛笔被折断，豆大的墨汁滴落在宣纸上，笔端黑色的墨迹将静心两字最后的笔划浸润模糊, 显得触目惊心。
    社长？
    似有所感，正坐在福泽谕吉边上吃零食的江户川乱步抬起头来，看着男人额头溢出的冷汗和脸上惊诧与疼痛交加的表情，顿时睁开了那双总是眯着一起的眼睛，泄出一丝犀利的锐光。
    不，我没事。福泽谕吉抚着胸口, 感受着刚刚那一刻心脏突如其来的疼痛, 有一种宛如手中的缰绳断裂般的不祥预感, 只是有人刚刚强行突破了我的异能力的限制。
    社长的【人上人不造】被强行突破了？
    刚好因为有任务需要汇报而来到了社长办公室门口的中岛敦手里抱着文件夹, 瞪大了眼睛, 忍不住大声道。
    是谁？
    江户川乱步从口袋中掏出眼镜戴上, 脸色顿时一肃，那个家伙居然是
    听见中岛敦一惊一乍的声音, 正仰头在办公椅上摊尸的某个身上缠满绷带的家伙睁开眼睛，脸上如往常一样似笑非笑的轻松神态渐渐消失。
    都说了怎么没有人信呢。拥有鸢色眼瞳的青年放下嘴角的弧度, 他不笑的时候, 双眼冷漠得令人感到有些可怕。
    那可是【活灾难】啊
    砰！
    一头橙发的男人蹙着眉, 看着被自己的手下用枪击中却又不依不饶地站起来，如同人形丧尸般咆哮着朝他冲过来的对手，压着头顶的帽沿抬起脚，旋身一踢, 地上的一颗石头直直击打在来人的额头，硬生生将对方击晕过去。
    做了这么一系列剧烈的动作，披在男人身上的黑色风衣却好像胶水似的牢牢黏在他的肩膀上, 没有丝毫滑落的趋势。
    怎么回事？
    中原中也嘟囔着，看着那些原本面露惧色的敌对帮派成员一个个从地上支起身体，不顾身上的伤势，晃晃悠悠地朝他冲过来，这些家伙都疯了吗？
    你，去检查一下。他头也不回地对自己身后端着枪的黑衣人说道。
    是。
    对自己的顶头上司，港|黑的[漆黑重力使]的能力深信不疑的黑衣人镇定自若地放下枪，走到刚才被中原中也击晕的男人面前，蹲下身将他翻过来，检查了一下对方的身体。
    啊！！！
    中原中也挑着眉，看着他的手下像是活见鬼了一样忽然一屁股坐到地上，连滚带爬地往后缩了几尺。
    中原大人，他们身上有有Q大人的抓痕
    什么？
    中原中也心头一跳，他放开了自己的异能力，那些即将靠近的敌人们纷纷如同双脚灌了铅一般扑通一声跪倒在地，然而哪怕膝盖在地面上磕出了龟裂的痕迹，那些人都无知无觉，只用无神的双眼看着面前的活人，口中喃喃着奇怪的句子，什么杀死之类的。
    中原中也看着那些人身上熟悉的紫色抓痕，第一反应就是
    那家伙回来了？
    不、不是港口黑手党对横滨的各大入口掌握得一清二楚，而Q又是重点监控对象，如果他回来了，中原中也不可能一无所知。
    那这又是怎么回事？
    正困惑着，口袋中的手机震动起来，中原中也看来来电显示，神态一肃，接通了电话。
    BOSS。他对着电话里的人恭敬道。
    中也君。
    一道温文尔雅却又略带冷意的声音响起。
    站在黑色的大厦顶层的落地窗边，披着红围巾的男人鸟瞰着这座城市。
    抱歉临时打断你的工作，不过还请你尽快解决手头的事情。
    男人身后，一头金发的女童穿着一身红色洋裙，手中抓着一只被从头部撕裂的桀桀怪笑的人形玩偶，这只奇怪的玩偶此刻正不断抽搐着四肢，并发出刺耳凄厉的尖叫声，眼中不断流出粘稠的黑色血泪，看上去十分崩坏。
    这是上一次的白鲸陨落事件发生后，从白鲸号中搜出来的Q的诅咒人偶。当时组合的学徒约翰斯坦贝克用他的异能力将梦野久作的感觉神经和横滨所有的树木连接在了一起，试图利用【脑髓地狱】让横滨陷入灾祸当中，但少年并没有听信组合的人洗脑，将树木被毁坏践踏的疼痛造成的负面情绪肆意倾泻在横滨的大部分市民身上，而是第一次在人偶已经被破坏的情况下，依靠自我意志控制了自己的异能力，仅仅让【脑髓地狱】作用在了始作俑者约翰斯坦贝克的身上，并依靠这一点逃出了生天。
    在这之后，以弗朗西斯菲茨杰拉德为首的组合成员被打败，白鲸被蝙蝠战机击沉，又被超人拖到了港口边上，自然是被港口黑手党的人接收，这个难得被保留下来的战损版诅咒人偶也就这么落到了森鸥外的手里，被他的爱女爱丽丝给拿去当作好朋友离开的纪念品了。
    在久作离开之后，这个玩偶一直非常安静，直到今天下午，忽然就尖叫起来。
    这可是不同寻常的事情，森鸥外不是没有见识过Q发动能力的时候，那孩子的能力带着些戏谑和讽刺的意味，每次发动能力的时候，人偶总会桀桀怪笑，就仿佛是Q在戏谑那些被他作为玩具的人，但是从未听闻人偶发出过如此凄厉骇人的尖啸，就好像就好像是人偶的所有者正在遭受千刀万剐的痛苦一样。
    横滨恐怕要乱起来了，我需要你带一队人马去维护市中心的治安。
    心中飞快地闪过几种可能性，森鸥外依旧冷静地说出了自己的命令。
    接到中原中也肯定的答复后，他才挂断电话。
    那孩子是出了什么事吗？静静站在首领办公室下首的女人抬起和服的袖子掩住唇，眉中露出几分担忧之意。
    森鸥外转过身，眼中复杂的情绪一闪而逝，他闭了闭眼，再度睁开时，那石榴石般的紫红色双眸中只留下精明的计算。
    他的能力又变强了这一次恐怕就连银狼阁下也无可奈何。
    能远隔千里之外，催动好几个月前留下的标记，少年的异能力增幅非同小可。
    我们要做好最坏的打算。森鸥外来到办公桌前，拿起一份上面写着绝密的档案。
    他将档案翻开，第一页的照片栏里，贴着少年的一寸照，照片中的少年十分年轻，半黑半白的发色和星形异瞳分外勾人眼球。
    不论如何，不允许有人破坏横滨的秩序。
    一只血糊糊的手掌搭在了洞壁上，便随而来的是男人略显沉重的喘|息。
    比起远在横滨的骚乱，正在第一现场的某位义警更是有所感念。
    那地震般的动静发生的时候，他已经来到了猫头鹰法庭的基地核心，那个看台的最外延，却被看守门口的忠诚打手利爪们给拦住了。
    男人虽然身经百战，但到底是伤重无比，很是苦战了一番。
    可那利爪们不知道是什么原理，不怕疼也不会死，前仆后继，难缠得很，就在战况焦灼之时，一大团沸腾的灰绿色触手从石厅中涌了出来，卷起那些对着蝙蝠侠纠缠不休的利爪的四肢，直接将他们凶残地撕扯成了肉块。
    残肢断臂布满了整个走廊，哪怕利爪的修复能力再强，一时半会也是拼不起来了。
    蝙蝠侠侧过脸，躲开了飞溅而来的血沫，手已经抓住了一枚蝙蝠镖，警惕地看着那些在地上攒动的伪足。
    但那些伪足似乎无意伤害他，在他的面前转悠了一圈，便缓缓地缩了回去。
    布鲁斯韦恩没有半点庆幸的样子，相反，他的眼神更加警惕了。
    从最开始在梦中发现少年的踪迹的那一刻起，他就在调查对方，不像是他的养子迪克格雷森那样粗神经，蝙蝠侠那敏锐的嗅觉令他从少年身上发现了不少谜团。
    他黑过横滨的异能特务科的调查资料，也找过森鸥外试探，偷偷从港|黑的档案室里复制出了少年的纸质档案；他去过马戏团，亲身经历过少年使用能力的样子，和那些所有和少年接触过的人交流。
    但每当他越接近梦野久作一步，他就越能感觉到少年身上的异常那种与生俱来的，挥之不去的黑暗感。就好像少年本身就被某种诡异笼罩着。
    直到最近，他开始发现某些人对少年起了觊觎之心。
    猫头鹰法庭他们为什么想要久作？
    男人面色凝重，面罩后深邃的眼睛望向通往大厅的门。
    一阵风吹来，浓浓的血腥味和海腥味混杂在一起，在鼻尖萦绕着，他仿佛听见少年在他的耳边轻轻地呼唤着。
    【进来吧父亲】
    蝙蝠侠迈开步子，伤口传来的一阵撕裂般的疼痛令他从刚才的游神中清醒过来，他的眼神变得凛冽起来。
    他意识到，揭开谜底的时候到了。
    他抬起手腕，看了一眼被屏蔽了信号的终端。
    时间差不多了。
    他抬起脚步，沿着那条血糊糊的拖拽的痕迹，走进了那扇大门当中。
    嘶
    正焦急地等在蝙蝠洞的电脑前的男孩忽然弓起背，趴在操作台上。
    格雷森少爷，你没事吧？管家转过身，将他扶起来。
    不不不我没事。男孩摆了摆手，有些疑惑地挠了挠自己的后背。
    总感觉刚才好像被什么东西抓了一下，但是现在不疼了，可能只是静电。男孩这样说道，比起这个，布鲁斯已经失联快六个小时了，我有一种很不好的预感。
    滴滴滴滴滴
    蝙蝠电脑忽然自己响了起来，一个写着绝密等级S的文件窗口自动跳出来。
    我可什么都没做！被训出了习惯，男孩第一反应是摊开手，示意自己的无辜。
    我想着应该是老爷之前设置的定时程序。老管家打开一个命令行窗口确认了一下，说道，他想要告诉我们一些什么。
    布鲁斯让我知道的迪克看着那个档案名称上明晃晃的Q字，内心的不祥感愈演愈烈。
    他犹豫了片刻，点开了那个机密文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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