尽管,他在这里,显得很是多余。但心气所在,他又觉得,作为一个成熟了的,见惯了风雨的男人,不能就此一走了之。
落荒而逃,不是他的风格。
尤宝珍很感激地看了他一眼。
这一餐饭,吃得真正高兴的还只有尤橙,方秉文和卓阅谁也没多问对方一句,更没有传说中应该有的暗战。他们像是两个老朋友,一不小心凑到了一起,当然,他们没有往事可供缅怀,但却有很多生意上的事足够打发时间。
尤宝珍应付着女儿,听卓阅和方秉文谈完最后一件坊间流传的生意八卦,然后听到方秉文转过头来问尤橙:“尤橙,今日开心吗?”
“开心!”尤橙回答。
方秉文又逗她:“那你刚才许了什么愿?”
“嗯~~,”尤橙想了一下,“我希望爸爸可以赚很多很多的钱,这样,妈妈就可以天天在家里陪我了。”
尤宝珍听得面色一僵,卓阅自若的神情也终于有点龟裂。
倒是方秉文,闻言笑了笑说:“那你爸爸还真不是好爸爸啊,让妈妈那么辛苦,让橙子还这么操心。”接着,看向卓阅,故意礼貌相询:“卓总,不介意我这么讲吧?”
卓阅苦笑:“这是事实。”
说完,他看向尤宝珍,后者却微微垂下了头,避开他看似多情的眸光。
方秉文顿觉心里憋闷得慌,再留下去,便是对自己的不尊重了。
他起身告辞,卓阅和尤宝珍一起起身送他,尤橙站在他们中间,临出门的时候他忍不住回头望,三人逆光而立,像是天生就是一体。
三十多岁了,这场景刺激得,他突然想哭。
可看在尤宝珍眼里,方秉文离去的背影却是说不出来的冷硬,她想,她一定是不小心伤到他了。
想起他曾很认真地问她:“我只是想确认,你是把我当成应酬还是交往的对象?”
她是真有心想把他当成交往的对象的,但她却再来不及告诉他。
暗叹一声,回过神来卓阅正看着她,神色婉转不定。
尤宝珍最受不得他这样的眼光,回房去忙着把桌上的东西都收拾净了,似乎只有忙碌才能让她的心绪安静下来。
卓阅却不识趣地硬要和她凑近,哪怕只是把她洗好的碗一个一个晾好在碗架上。洗碗池里的水渐渐流尽,尤宝珍终于抬起头,平静地开口:“明日给我你的卡号吧,电视台那边的收入我会算回扣给你。”
卓阅心一下就凉了:“我说过帮你不是为了要你的感谢。”
尤宝珍说:“但是我必须要谢你。”
卓阅很伤感:“为什么一定要这样?”
尤宝珍笑了笑,反问他:“生意上的礼尚往来而已,也没什么不好吧?”
……卓阅沉默,很久以后,久得尤宝珍觉得两人这样站在这里实在是索然无味准备走开的时候,他忽然说:“你并不爱他!”
那么明显的断句,他把她看得这么透彻。
他狠,尤宝珍却比他更狠,她冷冷地回答了一句:“不是我不爱他,而是你让我不敢再爱,不再轻易去相信爱!”
所以,她是有理由不讲道理的,哪怕偶尔检讨过去的时候她也会自觉不自觉地承认,婚姻失据,她也有错,但一放到现实里,她总觉得自己有足够埋怨他的理由。
她不爱方秉文,没错,但是,是因为他卓阅,才让她时至今日仍没有爱上他人的能力!
卓阅终于如她所愿地黯然离开。
洗澡间里,尤橙小心翼翼地问神色不定的尤宝珍:“妈妈,爸爸这么晚了还去哪里?”
在这上面,尤宝珍对女儿的问题总是尽可能据实回答,她想了想,说:“因为爸爸和妈妈离婚了。”
“离婚了又怎么了?”
“离婚了就是以后都不可以再住在一起了,所以爸爸晚上才要走开的。”
“啊,”尤橙叹息,“那爸爸不是晚上要一个人住?”
声音里满满都是感同身受的同情,尤宝珍默然片刻,想转移女儿的注意,问她:“喜欢吃生日蛋糕吗?”
“喜欢。”尤橙果然脸上漾开笑意。
“可是,你以前从来没有跟我说过。”
尤橙看一眼妈妈,摇头:“因为蛋糕好贵的啊!”
说这话的尤橙或许并没有怀了什么特别的心思,但尤宝珍一听,却忍不住潸然泪下。这一句话是她什么时候跟尤橙说的?好像是她们娘母才到这里来,真正是分角必争。尤橙在一个电视里看到生日蛋糕于是心心念念着说想吃,尤宝珍还记得当时自己很郑重地跟女儿说:“宝贝,蛋糕好贵的啊,我们现在每一分钱都要用在正当上。”
那时候的尤橙,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
是谁说年幼的孩子不记事的?她的尤橙却把这个记得那么清楚,并且自此没跟她提过。
因为好贵的啊,小小的她,便也清楚,因为好贵,所以无法承受,所以,不去奢望。
50-50
卓阅踉跄出门,一个人摸着走了好远,路没有尽头,就像刚离婚那时候,他觉得人生真是没有了一点希望。
可是,他连自暴自弃的权力也没有。
卓母天天在他背后念叨:“你要出息,一定要出息,不然她还真以为你这辈子就这样了。”
他们拿着面子的鞭子在后面不停抽他,却不知道他心里头苦得有如天天被黄莲水浸泡。但也许,他也是庆幸她离开的,她离开了,他反而无牵无挂,做什么都拼了命似的全豁了出去。整天当牛作狗似的跟在王敏生背后,把尊严和傲气都踩在脚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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