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睡得着。
张奶奶走的时候,一家老小都有预感。寿衣和棺材也置办好了,所以梁好运不慌。
老村长半个月前还中气十足的吼张跃民,这说走就走,梁好运莫名心慌。
“张跃民,掐我一下。”梁好运把手递给他。
张跃民朝她手上一巴掌。
梁好运的手背瞬间红彤彤的,痛的抽气,忍不住瞪他。
“虽然突然,你也该有预感。像他之前的状态,顶多撑七八天。”张跃民道。
梁好运:“我又不知道他之前什么样。”
“也对,我和运运好好去的。”张跃民坐起来,“也是喜丧,还没受罪。睡吧。我明儿一早过去。”
梁好运看了看床头上的表,十一点了,“睡得着吗?”
睡得着,但不踏实,张跃民一夜总做梦,还是些乱七八糟的梦。有他多年前的中学同学,有张保栓等人,唯独没有老村长。
翌日清晨,张跃民起来,脑袋更是昏昏沉沉的,脸色也有点蜡黄。
张跃民精神萎靡不振的样子太难得了。四十岁的人,整天跟二十郎当岁,血气方刚的小青年似的。
张爷爷调侃:“晚上做贼去了?””
张跃民淡淡地瞥他一眼,摘几个黄瓜去做拍黄瓜。
“他什么德行?”张爷爷急的瞪眼。
梁好运给他搬张椅子,“咱不跟他一般见识。”
这近乎哄孩子的话从张跃民口中说出来,张爷爷肯定跟他急。孙媳妇摊上他孙子简直倒了八辈子霉,张爷爷可不好意思吼。
张爷爷坐下就问:“他咋了?”
“昨晚睡觉前接个电话,老村长的身体不大好。”梁好运看着他的脸色说。
张爷爷跟昨晚的张跃民一样愣住,好一会儿才回过神来,“不大好?”
“本来,开幕式那天,他精神很好,不光跃民,他几个儿子也担心回光返照。殡仪馆的车都联系好了。”
张爷爷抬头看梁好运,“是去了吧?”
梁好运没想到老爷子真不糊涂,“是的。不过没受罪。去之前还吃了一碗米饭,说他困了,然后就睡过去了。”
“半夜去的?”
梁好运:“十一点。”
“他是哪样都没拉下啊。”张爷爷说出来,精神瞬间萎靡了不少。
刚刚能跟张跃民打一架,这会儿自己站起来都难。
梁好运见他这样,心里闷闷的,难受,“那边的意思让跃民一个人过去。明天傍晚火化,我们明天下午再过去?”
“我跟跃民去,你上班去吧。明天下午再一起去。”张爷爷想了想,“带上运运和好好。”
楚兜兜不禁问:“我呢?”
“你留下看家。”张爷爷撑着椅子起来就往外走。
梁好运忙说:“还没吃饭。”
“我去买纸买炮。”
张跃民从厨房出来,“您老去哪儿买?小卖部不买,超市没有。到兴和县再买。”
梁好运给楚兜兜使个眼色,看着点爷爷。
楚兜兜过去:“太爷爷,我们先去堂屋等着。六点多一点,人家还没吃饭呢。”
村里人吃饭早,但这个时间也太早了。
张跃民一家吃过饭还没到七点。
差不多八点到五里坡,帮忙治丧的乡亲惊呼,“咋来这么早?吃饭了没?”
“吃了,吃了。”张跃民扶着他爷爷进去,见一见老村长,就留他爷爷在屋里跟来送老村长最后一程的人说话。他去帮忙。
早一个多月前,寿衣、棺材就置办好了。现在跟以前还有一点不一样,以前乡村宴席自己准备,现在专门干这一行的,一桌酒席给多少多少钱,全程不需要主人家插手。没有张跃民需要做的。再说,张跃民是五里坡最有出息的人,他过来,蓬荜生辉,老村长的儿女们也不可能使唤他。
屋里院里人都多,乱哄哄的,张跃民身材高大,不论在哪儿都碍事,索性去门口。
“跃民,吃饭了没?没吃去我家吃去。”
邻居一边把羊拴树上,一边招呼。
张跃民:“吃了。六点就起来做了。”
“你昨儿就知道了?”邻居走过来。
张跃民点头。
“太突然了。”邻居年龄也不小了,这个年纪的人会过日子,不舍得买大彩电,所以就去老村长家看闭幕式,“我走的时候还提醒我慢点。谁能想到……”
张跃民:“是呀。刚听到这事,好运还让我掐一下她。”
“好运没来吧?”
张跃民“嗯”一声,“孩子在家,她还得去公司。跟公司人说一声,明天下午再来。”
邻居压低声音:“你爷爷来了?”
张跃民从屋里努一下嘴。
邻居睁大眼睛:“咋能让他在屋里。”
“没事。我爷爷身体好。再说,真有那么玄乎,老村长也不会碰我爷爷。”
邻居小声说:“就怕他不知道自己去了。”
张跃民听他越说越邪乎,无语又想笑:“他要找也是找我。听说昨晚看闭幕式的时候还念叨我。”
邻居想了想,还真是,“你可得注意点。”
张跃民:“我阳气足,神鬼不侵。再说,人比鬼可怕。人都没弄死我,我还怕鬼啊。”
邻居打量一番张跃民,想想他早年遭遇,“是呀。我去给你搬个板凳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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