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都没有。
当他终于完全放弃再见他,又奇妙地相见了。
蒋易是错愕与诧异,他觉得是自己眼花了,揉了几遍眼睛,台上的人还是靳融。
这下子,蒋易的心才剧烈地跳动,伴随他起伏的情绪一起狂欢乱舞。
“咋了?见鬼了?”周健推他肩膀,“你在看谁啊?”
“我去上个厕所!”蒋易赶紧起身。侧面很黑,台上那么亮也未必能看清底下,何况钢琴还是在角落里。蒋易怕自己心跳太快猝死,跑到卫生间去洗脸,洗了一遍又一遍,水哗哗流着,他抬头看到镜子里的自己,呆滞住了。
蒋易照镜子照了好久,也并非是在照镜子,他是在想事情。他回忆起刚才靳融的模样,好像什么都变了,又好像什么都没变。
想到他们以前在一起的时候,又想到他们最后一次见面的时候。想到某天的晚霞,又想到琴房里暴躁的琴声。
为什么蒋易又会想到这些事呢,为什么偏偏回忆起这些事,他就那么难过,有东西堵在心里,咽不下,也吐不出来。
现在他又和靳融重逢了,单方面的重逢。他想起来靳融说的“再也不见”,即使蒋易那么想见,真的看见了,却又怯懦起来。
要不就算了吧,他们都已经分手五年了,试问还有谁会为了一段已经过去的感情而留恋,五年了,都可以换好几个男朋友了。
蒋易最后洗了一把脸,他用衣服把脸上的水都擦干净,想装作无事发生一样再回去的,可是脚使不上力了。
他坐在剧场外面的椅子上发呆,走廊里有许多合唱演员路过,有说有笑的,和他形成鲜明对比。
蒋易转着他左手手腕上缠着的佛珠——他确实是有出家的打算了,佛珠都求了一串,还不算虔诚吗?
“你坐这干吗呢?”辅导员巡查路过,“搬椅子了没?”
“搬过了,里面都演起来了。”
“行吧。”辅导员觉得蒋易挺靠谱,“回头排练完,你把三角钢琴收一下吧,那边有布,把它给遮起来。”
蒋易想问能不能别找他盖琴,但是辅导员已经走远了,他脑子嗡嗡地还停留在“出家”上。
他在外面等排练等到六点半,总算是所有节目都过一遍了。他在角落里看乐团的人提着琴出去,望了好久,看见了靳融的身影。
靳融还是冷冷的,虽和人走在一起,却不亲密,离得有些距离;他也不主动和人说话,也不听别人聊天,很认真地走路。
他比以前更好看了,以前他总是瘦,现在似乎胖了一点儿,也不很胖,棱角还是分明。他比以前更白了,提包的时候,每个关节都微微泛红。
似乎是病态的白。
靳融的头发柔软,捋一把能坚持个一两秒,随后坠下来,软绵绵的,毛茸茸的。
蒋易看地怔了,到靳融的身影消失在视线里,他才缓缓起身,好像锻炼过头的老头子。
对了,老头子还要收琴。他回到学生剧场里,椅子都没动,明天乐团还要来合。但钢琴是一定要合上的,过一夜会落灰。
蒋易叹了一口气,自顾把支撑琴的那根支架放下来,再非常非常轻地放下琴盖,绕到琴键前,他才发现上面遗留着一份乐谱。
《Sibelius Concerto in D Minor Op.47》。
他皱起眉头,拿起皱巴巴的、写的全是字的谱子,果然在第二面发现了熟悉的笔记。
用红笔圈了一道,写:“急促!!”
蒋易耳朵也挺好的,剧场里一点也不安静,有人说话、有人拿东西,可是他就是听见有脚步声进来。那脚步声从大门口一路向内,停滞在舞台侧面的台阶前。
他不愿转身,可是身体总比脑子反应得快,他转过身时,恰好对上靳融的眼眸。
所谓一眼万年,蒋易体会到一眼万年的感觉。
好像空气都凝固住了,彼此的呼吸也戛然而止。只有无尽的、耐人的温热,在心与心之间荡漾开来。蒋易手里的那份谱子悄然落地,飘下来,擦到钢琴的那一边去。
至此,还是沉默与对望,久到不知过了几何,连酸涩都从眼里涌上来。
这对靳融而言,是猝不及防,是当头一棒,是冬天里一大桶冰水从头盖下来,周身既冰凉、又燥热。眼前的蒋易是陌生又熟悉的存在,是想说话不知如何开口、想动作却不知如何抬手。
他好久才想起来有些表情,眼睛先红了一圈,却仍旧要保持着一点笑意,好像他们从来都没有认识过。
“那是,我的谱子。”靳融喃喃开口。
“不好意思。”蒋易弯腰把谱子捡起来,他有要亲自递过去的冲动,在捡到谱子的那一刻停止住了。
他把谱子放在钢琴凳上,合上琴键的盖子,没有一句寒暄,也没有一句告别,冷冷淡淡地走开了。并不是从舞台侧面的楼梯下去,他特意绕到后台,从走廊里出去。
走廊好像有几千米远,他走了很久都走不到边,好不容易透到一点光亮,蒋易才发觉自己的背后湿透了。
他急促地呼吸起来,用全力奔离这里。
作者有话说:
再酝酿一下
第55章 “好久不见”
靳融走上台,平静地捡起他遗落的谱子。
他的目光落在已经盖好的三角钢琴上,沉思着,回忆着,随后笑起来,指腹碰上谱子的页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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