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她凉凉地应了声,心想但凡他敢发散,她绝对手起刀落,修枝剪叶。
不过须臾,她听闻旁人低声说:“我比你开心一百倍。”
她哑然。预备了刀枪剑戟,却遇上了和风微波,无处还击。
少年仍盯着屏幕,刚才的话语仿若梦呓。他的眸光似聚似散,隐忍与热望同在。方幸珝看见了另一种虔诚。
之后他们认真观战。看着看着,方幸珝饶有兴味,间或与岳辰谈论几句赛况。他则报以学习心态,专于研判,分析起来一针见血。
刚才那在暗地里如涨潮般涌动的情绪,归于缄默。
这场比赛以MEG4:2战胜对方而结束。
方幸珝打着哈欠发表感言:“还蛮好看的。”
岳辰:“那你之前不看我比赛。”
方幸珝推他上楼,随口敷衍:“下次看下次看。”
岳辰幽怨咕哝:“我都不打了。”
方幸珝:“那等高考完,我有空你就带我上分,我到时仔细看。”
岳辰:“……”
几日后放寒假,正巧那天冠军杯总决赛。方幸珝在外工作,岳琦和岳辰叫了全家桶和可乐,物资俱全,静待开赛。
岳辰默默往后一倒,不露声色地拍了张照片给方幸珝。
照片里岳琦挨着个枕头,直接瘫坐在地毯上,一手拿着块炸鸡,从后面也看得出颧骨升天。
方幸珝回:“一桶能撑到第一局BP完吗?”
岳辰无声弯着嘴角,回了个表情包:鸭鸭不知道。
对面不回了。
可能很忙。岳辰敛眸,自我排解般吐气。吐了两下,被扭头丢鸡骨头的岳琦发现了,他砸吧嘴:“你这么紧张呢?来跟哥一起坐地上,再抱俩枕头,你就不紧张了。”
岳辰:“……”
观赛伙伴还是很重要的。
这时,他手机弹出新消息了。是方幸珝说:“给你钱买你可能不会要,所以我直接给你们点了些烤串。看得开心哈。”
末了又说:“今天好好放松一下,明天还得学习哦。”
岳辰精神振奋,给她发了个“遵命”的表情包。
跟着说:“我跟你汇报赛况。”
“可能会忍不住发好几条,你忙就不用回。”他补充道。
这条信息发出去,他便有了自洽的行为依据,就算人家真的不理他,他也能自得其乐了。
如他所言,每次小局结束,他都会及时报告胜负情况,并挑着最后一波团战的亮点分享给她,一连三局。期间她给他们点的烤串到了,他也给她拍照汇报,甚至还稍作点评——“茄子和扇贝好吃”、“牛肉好老”、“发完信息岳琦就把扇贝吃完了”、“我多抢了一串鸡翅”。
工作之余,方幸珝看到了他半个多小时前的留言,不由得好笑。这半年,她眼见这个小孩从沉寂到鲜活,她机缘巧合在他的人生画卷添了几笔,现在他反过来装点她乏味的生活。
她轻笑着,批奏折一般给他复了个OK。过了一个小时,她发现岳辰还没更新赛况,比分停留在MEG战队3:0领先。方幸珝琢磨着,不会这么大优势,下半场被人翻了吧?
她的预感得到了验证。
又一个多小时后,少年发来一个[裂开]的黄脸表情:“被让三追四了……”后面跟着好多个裂开。
方幸珝恰好回到家,白色轿车缓缓驶进车库。一整个下午都阴灰灰的天空,在夜晚来临的这一刻,似是终于找到了发泄的豁口。
她走出车库,迎面有点点冰凉飘落脸颊。她仰面去看青黑天空,银白的小星星在坠落。
夏城地处内陆南北分界段,夏季炎热而漫长,冬季湿冷少雪,憋到一月下旬,才降了今冬的第一场雪。
手里又来信息,岳辰听到大门的动静,问她:“你回到了?”
少年得到秒回:“下雪了,穿好衣服出来玩啊。”
他不自觉嘴角一咧,起身跑回楼上房间套上外套,小跑就要出门。岳琦还沉浸在比赛的悲壮里,见着岳辰跑来跑去,不知怎么回事,等人家要出门,他也反应过来跟着跑出去。
“嘿,姐你回来了。啊,下雪了啊!哈哈!芜湖!”岳琦嗞哩哇啦,张开手臂围着小庭院转了一圈。
不知是不是他撒欢的响动往周边散开,隔壁邻居也带着自家蹒跚学步的小娃娃出来溜达。这场初雪点亮了寒凉寡淡的冬日。
方幸珝忽然想抽烟。她披上刚才挂在手肘的大衣,从兜里找出一支香烟含于口中,右手熟练地咔嚓打燃火机。火苗凑近烟端,凛风一刮,雪籽空降,硬生生将其压灭。
方幸珝:“……”
她捻着打火机甩了甩,把上头的水汽甩掉,重新磕起火焰。一双干净的手掌拢了过来,骨骼宽大,皮肉温厚,风雪皆被间隔其外。
方幸珝眼皮掀了掀,递给他轻羽般的一眼。她就着视野里蒙昧的粉色唇瓣和精巧下颌,点燃了齿间的烟支。
一呼一吸之间,浓郁香甜的巧克力味在风雪中散开。
岳辰不由得看她,或者说,不需任何外物的加成,他的注意力本能地向她倾斜。
高挑美丽的女人黑发黑衣黑靴,纤长素手夹着黑色的细烟,面容精致,红唇微张。她无疑是风情万种的,但她呼出的甜蜜白雾与匆匆落下的白雪是遮在她周围的纱帘。像要融进黑夜里,又与天地万物相隔离。他便见她若远若近,触不可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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