应爽敛了吊儿郎当的神色,只从秦黛的语气中,便察觉到这是一道送命题。
送兄弟命的题。
这他妈的,他无意之中随口说的一个时间期限,给谢斯白两肋插刀了?
“你和谢斯白,认识多少年了?”应爽心虚道。
秦黛说:“九年不到。”
应爽脱口而出一句卧槽。
“我那天,说的是你啊!弟妹!”应爽巴巴地解释,“我哪知道你们认识了多少年,谢斯白那狗……那人又从不跟我说,那天宋艺萱打听,我就随口诌了个数字,这不是想着,越久听起来谢斯白越放不下么,嗐,我真没想到正好被你听见了。”
为防止秦黛不信,更怕谢斯白三天后回来和自己干架,应爽立即澄清:“真是你啊弟妹!谢斯白藏的照片也是你,不然你去他房间找找,什么枕头底下,衣柜里,书房,笔记本里,都翻翻,肯定还在。那东西他可宝贝着呢,绝对舍不得扔!”
秦黛向他道谢,脸上却仍没什么波澜的样子,说完就关上了家门。
应爽碰一鼻子灰,在门口抓耳挠腮,最后还是打出去一通电话。
张口第一句:“兄弟,快点回来,再不回来,你老婆好像要没了。”
秦黛回到了书房。
她没去找应爽口中的所谓的照片,坐进靠窗一张单人沙发,膝头搁着那本笔记本。
翻开的,写满了她名字的那页。
她指尖夹着那张卡片,目光从底下那行小字扫过,最终只落于“Cynthia”上。
那棵榕树生长得茂盛而繁密,像极了津南的种得最多的树。
她不知道盯着看了多久,窗外朝日初升,风很轻,带着夏日的气息。
她蓦然想起十六岁那年,最后一次在七中的教室上课。
那是她要离开的最后一天。
津南不像安北,亚热带季风湿性润气候,它的夏天来得很早。
三月底,已经入了夏。
那天她离开得很晚,等所有人都走,去和老师告了别,又回到教室。
她以为同学们已经全部离开,收拾好,从教室后的储物柜中拿走自己的东西,想最后去一次修远楼的舞蹈教室,去天台看日落。
背上书包回头,才发现不知道什么时候,一个瘦高的身影出现在教室前门。
秦黛顿了一下。
她很少和那位同学说话,唯一的交集,恐怕就是那次英语课,他们一前一后被罚去教室外罚站。
可那时候他竟然主动和她说话。
“要走了吗?”
“嗯。”
秦黛脚步往后门的方向走,以为这就是结束,却听那位同学又道:“不再回七中上课了?”
秦黛便又嗯了一声。
她记得他的名字,轻声说:“我走了,离野,拜拜。”
他好像没有和她说再见。
却提前三个月,和她说:“祝你前程似锦,秦黛。”
“也祝你前程似锦。”秦黛将这句毕业之时会收到无数遍的祝福,回赠于他,走出教室之前,说了她以为他们这一生中的最后一句交谈。
“再见,离野。”
风从未合紧的缝隙中吹进来,膝头的笔记本,被人翻得簌簌作响,不慎掉落在地。
秦黛弯腰去捡,拾起这本厚重的本子,一页四四方方的纸片却从散开的纸张之中滑落。
那是一张相片纸。
背面朝上,白色的纸面上,一行字清晰地闯入秦黛眼帘。
「我用什么才能留住你?」
「我给你贫穷的街道,绝望的日落,破败郊区的月亮」
「我给你一个久久地望着孤月的人的悲哀」
字迹很漂亮,却像干涸了很多很多年。
而誊抄的这首小诗右下角,写着离野两个字,再下一行,是写下这首诗的时间。
「2014年3月28日」
她被这个日期触动心弦。
当她翻开相片纸的正面,看见的画面,再次让秦黛久久不能回神。
这张照片的边角早已卷翘,犯了时间留下的氧化痕迹。可是画面却是清晰的,这张照片的背景在一间教室。
黄昏的光透射进来,从窗帘的缝隙,将那一缕光,照在一个十几岁少女的身上。
只有个背影,可是这世上有谁,认不出自己。
照片左下角的时间是自动印上的。
同样的,2014年3月28日。
秦黛狠狠怔然,就在这时,书房门被人从外推开。
谢斯白去而复返。
他停在门口的位置,也不过来,就那样隔着几米的距离,遥遥地注视着她。
秦黛捏着那张照片,声音几不可察地发颤:“你怎么回来了?”
谢斯白倚着门,早已看见她手中的照片,和那本笔记本上,翻开的纸面上写满的字。
他脸上没什么表情,近乎冷静苁蓉,可右手手指,却在她看不见的地方颤抖。
他只说:“怕你跑了,回来堵着。”
秦黛拿着那张照片,明知故问:“这是我吗?”
谢斯白说:“是。”
他几步走过来,速度很快,像是生怕眼前人骤然消失,到她近前都没降下速度,一把将人拥入怀中。
秦黛被他勒得很紧,两颗心脏紧紧贴合,清晰的感知到对方同样猛烈而急速的心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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