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赢深吸口气：姓洪的，我好像没得罪过你吧？
    洪天笑说：有啊，我他娘的这辈子最恨的除了我爸妈就是你。废话少说，你想知道真相，周一中午请我吃饭。
    第84章
    自打竞赛结束之后,洪天已经很久没来上学，因此他冷不丁出现在校园里还引来了不少人的围观。本来他这人长相不出众，成绩也不出众,并不是那种会惹人注目的人。可他竞赛失利抑郁成病请长假却让不少人知道了学校里有他这一号人。
    哎我听说他得抑郁症了啊，这么快就好了？
    看起来是好了吧，精神还挺好的。你看他连发型都换了。与洪天同班的学生说,原来他的发型看起来就一副好学生的样子。你看现在,跟以前完全不是一个调调了啊。
    怎么感觉流里流气的？
    一中校规里有一条禁止学生染发。洪天倒也没有染发，但那个发型弄得就很骚气。而且也不知道用了多少啫喱水，隔着大老远都能闻到一股扑鼻的香味。
    洪天以往表面上不显示,但内心里很在意别人的眼光,今天进校门之后却对大家的目光视若无睹。他径直坐到班级里，就跟这段时间他每天都这样来上课,好像并没有请过假一样。有人跟他说话,他也是笑着回,只不过个别细心的同学发现,洪天的笑容跟以往不大一样了。
    以往洪天也有些目中无人，那时他的笑容半真半假。现在的笑容，好像连那半点真都没了。
    连赢也是课间听同学们议论才知道洪天回来上课了。早上他想给洪天发信息确认一下，但把腕抬起来又有那么一点怂,想着要来怎么也会来,不来他劝也没用。没想到洪天真来了。
    尚云熙很快发现连赢上课有些心不在焉。本来就有点好动，这会儿更是无意识地揪着一角书页翻来覆去地折，折的那一片书纸都要掉下来了。老师在前头讲课，尚云熙趁着老师在黑板上写字赶紧按住那只不老实的手，抓过来放到桌下轻轻用拇指抚了抚。
    连赢意识到自己走神，回头看了尚云熙一眼。见尚云熙盯着黑板,他也把注意力强行拉回黑板上。越是接近中午他的心里就越是乱的慌。他一面想知道当年的真相，一面又有点排斥见洪天。
    下课铃这时响起来，连赢吓一激灵，下一秒就被尚云熙拉着起身：走，出去转转。
    连赢问：去哪？
    尚云熙附身说：你告诉我你一上午总走神是为什么我就告诉你去哪。
    连赢犹豫片刻，跟尚云熙坦白中午要请洪天吃饭，问问洪天嘴里的事。尚云熙一听跟自己猜测的一样，便带连赢往楼上走，上到六楼，一个僻静无人的角落。本来是想去楼后，但课间休息就十分钟，来回也不够做什么。他主要是为了把那段视频给连赢看。与其让洪天给连赢看，不如他来给连赢看，起码他能在第一时间安慰连赢。
    尚云熙给连赢戴上一只小巧的无线耳机，又解开手表给连赢递过去，然后点开视频：这是从洪天的手表里翻出来的。你去见他他多半也是给你看这个。
    连赢有些忐忑地问：你看过么？
    尚云熙说：看过。我觉得是正常操作，所以你看完也不要有太大的心理压力，毕竟这世上有许多事本就不是能人为控制的。
    连赢的目光集中到手表上。画面没有投射到墙面上，看着那么一小点的屏幕还挺不舒服的。可连赢的注意力已经被彻底吸在上头。前面那大片的盲黑尚云熙没给连赢看，他给连赢点开的时候直接就是视频。
    连赢听到了自己的声音，小时候的。但他仍然十分熟悉。求助的声音一出来，他的意识就像被强行拉到了十多年前的那个江岸上。北风激荡，把人冻得好像四肢都僵硬了。他被一个叔叔救到岸上。发现事故的人都在桥上，他们一时过不来，他就只能求助于眼前的人。
    连赢脸色不大好看。把手表递给尚云熙。他说：我不想看了。
    尚云熙自然不会勉强。他把表重新戴回腕上，抱住连赢。楼道里十分安静，这一层是校长办公室和大型会议室所在，平时也没什么人上来。尚云熙说：中午就别请洪天吃饭了，夫人，请我吧？
    连赢不置可否，垂着头思考好一会儿，问：如果换作是你，你会怎么做？
    尚云熙还真没想过这个问题，但连赢问了他也就仔细想了想，说：要听实话么？
    连赢抬起头来：当然。
    尚云熙说：我大概会一面觉得恐惧，一面在一旁看热闹。没办法，我小时候实在是太怕我妈。我每次看见她都觉得全身都绷得很紧，说话的时候舌头都打结。如果能再也看不到她，我想我会比较开心。我这样说你会不会觉得害怕？
    连赢回抱住尚云熙，抚着尚云熙的背问：没有，这里还疼吗？
    他从来没有直白地问过尚云熙背后的伤是谁打的。但是他已经猜到，那人应该是尚云熙的妈妈。
    尚云熙笑说：遇上你就不疼了。
    连赢也跟着笑了笑。尽管他内心有很大波动，并没有表现出来的那么轻松。但是这一刻有尚云熙在，似乎什么事也没那么可怕了。他想到视频里的那位恩人也会觉得十分愧疚。但他知道时间回不去了。与其难过倒不如为对方做点什么。
    十多年过去了，他都没能为他的恩人做过什么，他甚至都不知道对方的名字。还好，他爸一定知道。
    连赢就着尚云熙抱他的姿势把下巴抵在尚云熙肩上，琢磨着要不干脆问问连所长中午有没有时间一起吃饭，他也好问问当年的事。这时却听不远处嘎哒一声，传来了开门的动静。连赢跟尚云熙几乎是闻声即动，当场分开。可还是被出来的校长看到了他俩几秒前抱在一块儿！
    校长开始没认出这两人，因为他一出来这俩小子就背对着他要走的样子。于是他喊了声站住！哪个班的？
    尚云熙略一犹豫转过头：校长您好，是我和连赢。
    校长一看是学霸，缓缓收起生气的表情：你俩怎么跑到这里来了？还在楼道里搂搂抱抱的，让人看见成何体统！
    连赢完全不知道说啥。尚云熙说：有点事跟他聊就上来了，您这层人少。我们这就准备下去。
    校长虎着脸说：我这层人少也不是用来给你俩谈恋爱的地方。这次就算了，下不为例。
    尚云熙笑着道了谢，赶紧拉着连赢走人。
    连赢下了楼才长出口气：吓死我了吓死我了，我还以为得挨处分呢。
    尚云熙说：哪那么容易挨处分。校长人还挺好的。
    连赢想了想以前，没少被校长逮住训话，可不是刚才那样好躲过去的。他不解地看着尚云熙：校长对你好像特别关照？
    尚云熙说：我来的时候是带着心理医生的诊断书来的，校长是对我比较关照。不过主要吧
    连赢：嗯？
    尚云熙笑着贴近连赢的耳朵：主要还是因为为夫我成绩好。
    连赢撇嘴：那还不是得听我的？
    尚云熙认真的点点头：这点倒是没错。以后在你面前我立志当个妻管严了。
    连赢边笑边下楼：去你的，谁管你啊？
    接下来的课连赢偶尔也会走神，但总归不是带着忧虑那种。尚云熙时不时瞅一眼，总算放下心来。
    午休的时候洪天给连赢发了条信息，让连赢去他班级里找他。他笃定连赢一定会同意。没想到连赢不但没同意，还告诉他以后也没有见面的必要了，你那些所谓的能让我不痛快的视频啊照片，也没什么大不了的。你要喜欢你就留着慢慢欣赏。
    洪天略诧异地问：你看到了？他还怀疑连赢是在骗他。
    连赢说：对。不就是我小时候坐在江边对人求助的视频么？我想救我妈，仅此而已。至于我欠了谁的欠了什么，我自然会去还，但这跟你无关。
    洪天呵一声：是啊，与你无关。你被保护得好好的，你当然可以潇洒地说和你无关，反正死的又不是你爸，还债的也不是你是吧？其实你们这些人都差不多，都可以心安理得地享受别人的付出。至于那个累死也想让你们过得好点的人怎么想又有什么重要
    连赢突然一阵难受。洪天之前说他爸要把房子都卖了替他还债，那时候他觉得洪天就是个彻彻底底的傻逼，精神病。可是现在，他已经不敢这样想了。他忍不住问了一句：你到底想干嘛？你那天在商场说你是要讨债，你到底要讨谁的债？
    洪天没回答。他把电话挂了，一个人坐在教室里发了会儿呆。这个时间大家都去食堂吃饭，他也不觉得饿。忽的，手机又传来了响声。他以为是连赢反悔了，没想到不是。
    他直接挂断。可铃声再次响起来，像催命似的在耳边直嗡嗡。
    洪天接起来也不说话，那头却第一时间传来了愤怒的咆哮：混账东西你还敢挂我电话？说！你是不是动我电脑了？是不是你！
    洪天嘴边扯个自嘲的笑容：啊，是我。怎么了？是连所长找你了吗？
    洪父一听，气更甚：你疯了你？我平时是不是跟你说过不许进我书房！你把我话当耳旁风了是不是？你给我原地老实待着！哪都不许去！什么都不许做！更不许找连赢！
    嘟嘟电话挂了。
    洪天心想，老实待着干嘛？傻吗？
    我天，那怎么有个人啊？连赢和尚云熙刚出教学楼往食堂走呢，突然听旁边有个女生喊道，好像是学生啊，怎么站那么危险的地方？那是楼顶，平时根本不会有人上去，更别说站到楼边上。
    好像是洪天？尚云熙道。
    靠！就是他！连赢说完，人已经拉着尚云熙往教学楼方向风跑过去。
    第85章
    刚好是午休时间,很多学生都在操场上。人员密度大，消息传播的速度自然就快。不一会儿有人可能要跳楼的消息就传得大半个学校的师生都知道了。楼下聚集的人越来越多，朝着楼上指指点点,也有认出洪天的人在下面大喊：喂你干嘛？太危险了！你往回退一退！
    洪天低头看了看。很奇怪，一堆穿同款校服的学生里他居然一眼就找出了那个对他喊话的人来。那是何若星，和他一起参加过竞赛的何若星。何若星旁边是艾小传,这两人总是形影不离的,他都还记得呢。但他们并不能让他改变想法。
    他想等他爸。
    洪天的班主任得到消息跟心理老师一起赶往楼上，就连校长都被惊动了。可通往楼顶的门不知怎么的死活打不开。这又是很结实的防盗门，以他们几人之力踢还踢不坏。
    连赢跟尚云熙的速度比他们更快,他俩是最先确定门推不开的。可平时能上楼顶的路也就这一条,再不然就得是外面的简易消防梯，无防护的那种,平时根本没人往那去。
    你给我回来！尚云熙一把拉住想要出窗户登梯的连赢,太危险了,我去。
    哎哟一伸手就够到了,就这点距离小意思。
    那也不行。尚云熙不认真则已，认真起来力气很大，居然按得连赢挣不开，他朝外面看了一眼说,洪天那个位置应该正好在门口反方向。我上去之后看看能不能把门打开能让老师上去。你在这等我。
    那不行。你去我也不放心。没有护栏的□□。他是从小皮惯了。下不了河他就上树,攀岩，爬楼。可是尚云熙不一定。而且他俩这个头，每个人都超过六十公斤，万一呸呸呸！
    那咱俩谁都别去。老师们这会儿肯定知道了。而且连赢我告诉你，就算他洪天今天真的出事，那也与你无关。别把什么错都往自己身上揽。
    我、我也不是往自己身上揽错。他之前跟我说他是在讨债,我一开始也不明白我欠他什么，后来才知道他不是要跟我讨债。他可能、他可能是想跟他爸讨债。咱们之前分析过，他为什么会认识我，很可能是因为他爸。你说他爸跟他说我，能说什么？
    成绩。尚云熙说完，毫无预警地推了连赢一把。那力道不大，却正好把连赢推得一踉跄撞到了墙上。尚云熙就趁这个空，已经登上了由钢筋组成的台阶。他转头告诉连赢，你给我乖乖等着，我上去之后开门，你从门后上来。
    连赢又气又感动，眼巴巴瞅着尚云熙，这会儿可后悔死了。可尚云熙没给他太多的时间，人已经轻巧地往上爬。连赢一直吊着口气，直看到尚云熙成功上去才放下，差点没给自己憋死。他赶紧原路返回开门的地方，这时尚云熙果真成功把门打开。连赢跟着准备破门的老师一起小声走出来，见到尚云熙也不管老师不老师的，先把对方的手握在手里，握得死紧。
    尚云熙感觉被握得手骨都要碎了，耳语说：这回知道担心人什么滋味儿了？
    连赢用臂肘顶了尚云熙一下。
    尚云熙说：我估计要按你说的话，洪天肯定会等他爸来。如果不是在等他爸，他这会儿很可能就跳下去了。
    连赢说：你怎么知道？
    尚云熙说：一般有意寻死的人如果真的想死，不会给别人说服自己的机会。他既然没有直接跳，那就是他还有话没说，或者有事没做。你说一个人想死的时候最想做的是什么？
    连赢想都不想地说：那肯定是他最在意的事啊。你是说讨债？
    尚云熙点点头。
    已经有老师联系过洪天的父母。本来是洪天的父亲一个人往学校赶，这会儿变成了两个人。心理老师跟班主任简单地沟通了一下之后就往洪天那边移动。而洪天一听到脚步声，便回头笑了笑说：两位老师，别往前走了。看到地上那块手表了吗？你们只要超过它，我就从这跳下去。你们也不用紧张，我就想等个人。他来之前我不会跳的。但你们也别逼我。
    心理老师并不知道洪天有什么问题，毕竟出了竞赛失利这件事之后洪天就请了长假。这才刚来第一天就出事，她也只能是匆忙中从班主任那简单了解了一下情况。
    洪天，既然你说了你要等人，那你就到一个安全点的地方等。我们不过去，但你也别在那么危险的位置上好吗？你这样老师们很担心你。心理老师说道，还有，你告诉老师你想等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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