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水里都这样。再说了，有陌生人碰你你不躲？连赢说这话的时候又往下下了一些，水没过他腰了。叶亮的话让他多少有点心虚。
    躲不躲，那要看对方长得好不好看了。还有，我还算陌生人吗？我可是你爸最得意的学生，能当你半个哥了吧？叶亮笑说，行了，别紧张，你继续往下下。
    连赢脚用力一蹬，直接把自己蹬进水里。有游泳圈他就不会沉下去。可晃来荡去的水波还是令他头晕恶心。他闭上眼睛狠狠甩甩头，再睁开时眼里多了股坚韧不屈。他没有因为叶亮在就指望叶亮帮忙，而是笨拙地用手划向另一方。
    叶亮也没有再追着连赢。这么大的池子就算真出什么问题也足够他施救，所以他并不是很担心。他只是觉得教连赢游泳这事，或许有人比他更合适，如果那个人也会游泳的话。
    连赢不知道叶亮的想法，游开之后自己试着用在游戏里学的方法划水。叶亮观察他片刻，让人往他们这送来了几块浮板。有腰浮还有臂浮。连赢记得小时候好像用过这些东西，只不过没有现在的大。他看着这些略有些尴尬，但为了快点学还是咬咬牙给戴上了。他还戴了个泳镜，然后扶着池边做蹬腿跟换气的训练。虽然不是很熟练，但动作倒还标准。
    叶亮在一旁看着，发现好像也不用他做什么。他就像个安全员，人没事的情况下他都不用怎么管。期间他师父给他发信息问他：怎么样？他敢下水吗？
    叶亮回道：敢。我看还是挺怕的，四脚一沾水就僵，脸色儿也不大好。但他能自己克服，而且还知道怎么练习。师父您不是说他一下水就不会动？我瞧着不像。我猜是不是有人教过他。
    连城刚跟父母沟通完，没听说谁教过他儿子。老两口陪着孩子是怎么个陪法他比谁都清楚。那基本都是孙子一有不舒服立马喊停。虽然老爷子近来是有点铁了心的意思，但也没听说教上什么。如果他没记错，昨天下午他儿子还处在不敢下水的阶段呢。
    叶亮偷偷录了段视频发给连城：师父您看呢？
    连城一看可不，儿子练得还挺积极。这是上哪偷师去了？
    叶亮：他要是能一直保持这个状态，很快就能学会蛙泳。
    师父：他本来就会蛙泳，只是因为一些事忘了。你继续看着他，有问题第一时间联系我。
    叶亮：您放心，一会儿到时间我把他送回学校再回去。
    连城只回个好，之后就没再回复。他反复把叶亮发给他的视频看了好几遍才重新投入工作。
    *
    连赢在池子里待了近三个小时，出来的时候身上都泡白了，手上皱得尤其厉害。可叶亮找他一起去吃饭的时候他没去。可能是太累，也可能是因为水里泡的时间久了没那么大的火，他的情绪照比之前被强行拉走的时候平静许多。他说：我欠你一顿。我再过两天就小月考了，回去一堆事。
    叶亮不知道一中什么样，他以前读的不是一中。但连赢说得认真，他也就没再强求，只是把车停到一家便利店门口，买了些热食给连赢，像是奶黄包跟热果汁之类的。他说：老爷子跟我说的时间是七点五十把你送到学校。你这个时间回去估计就没吃的了，这些拿着垫一垫。
    连赢不知道他爸具体怎么跟叶亮谈的。但不管怎么说这人也帮了些忙，起码开车接送他比他自己来回是要快一些。而且有个会游泳的人在旁边跟没有这么个人，倒底是不一样，便接过东西说：谢谢哥，今天麻烦你了。
    叶亮笑说：哟，不气了？行吧。哥明儿个再过来接你。
    连赢痛快点头说：行。
    黑色越野车就此消失在夜色中。
    连赢提一兜东西回教室里，刚好是第一节 晚自习下课时间。有人问他：连赢，这两天忙什么呢？这么神秘，天天消失。
    连赢把吃的放桌上随便拿了两样吃着说：你都说了神秘，那我要是说出来还能神秘了么？歇了你的好奇心赶紧该学学，大后天考试了。
    左瑞捶着头：咱下课的时候能不能不提考试俩字？放松！放松！
    连赢笑着把最后一颗鱼丸吃完，转头瞅了瞅尚云熙，发现这人居然在看他的晚餐。他于是把袋子往尚云熙那推推，说道：东西挺多的，你想吃随便拿。
    他今天练习颇有成效，他觉得这主要应该是昨夜里尚云熙帮他的功劳，这让他心情挺好。
    尚云熙却把目光转走了，并将一张黑色的存储卡放在了连赢对面，那卡上还有个小小的Q版莲藕，就是连赢的，之前他让茶宝帮忙收一下那个，看来这人还是给带回来了。
    连赢把卡收好，莫名觉得同桌情绪不高，于是接下来的话他便收在心里没再说出口。
    尚云熙也没再说什么。没人知道他两页书翻了三节自习课了。要不是因为这个阶段的学习内容他早就学会了，估计下一次离开一班的就是他。他不明白他为什么要关注连赢的食物包，更不明白为什么一看到里面的食物五花八门各种口味，根本就不像是一个熟悉自己口味的人买给自己来吃的，他就一阵不爽。这种不爽仿佛具化成了一张无形的网罩着他的肺部，让他呼吸都带着一股吃力的感觉，闷得慌。
    让尚云熙更闷的是，夜里他在游戏里一直等，可连赢没有出现。
    连赢也是第二天醒来才想起来前一夜又是个周二，而周二他总是进不去游戏的，虽然他至今也没有搞懂究竟是什么原因。但他觉得这样也好，他在现实中多练习练习，到时候尚云熙看到他的进步，他肯定要想办法让尚云熙遵守约定。于是他又跟叶亮去了健身馆。
    叶亮这次直接把车停在了校门口，黑色的大越野在日光下泛着低调霸气的冷光。连赢也不知道这位大兄弟家做什么的，一股豪横的气质。刘健家里做生意条件也不差，但那小子是个翩翩公子哥，而眼前这位，乍一瞅像混道上的。
    哥，我说你这车是不是有点太张扬？
    张扬么？叶亮说，够低调了，不低调的那些我嫌空间不够，没开。你说我这个儿叶亮比了比自己的身高，他有一米九三的身高，我这个儿开辆太小的车也别扭不是？可要再大点就不止张扬了。
    行吧。连赢坐上去之后把前座椅背上的智能小桌放下来，在上面再刷几道题。
    车自动运行中叶亮没打扰他，操场上却有人看到了连赢。那是三个女生，其中个最高的那个对同行两个姐妹道：哎刚刚那个上车的是不是一班的连赢？
    最矮的说：就是他。他怎么这个时间就离校了？
    中间的说：这是重点么？重点难道不是他跟一个帅哥离校了？该不会是男朋友吧？
    高个的说：别乱说，他明明是尚云熙的。
    中间的无语：别逗了行么？我听说连赢跟尚云熙都拆了。编程竞赛，原来连赢跟尚云熙一组，后来连赢主动提出要换组，现在尚云熙跟洪天一组了，这可是我亲耳听洪天说的。现在连赢跟高一的那个妹子一组呢。
    在场三人里中等个的和洪天一个班，另两个是十班的。两个班挨着，而他们又是初中同一个班上来的，所以都熟悉。但高个的跟小个的磕上联CP，中间个不磕。
    编程队叫爱喝红茶，上脸，但实际上她们暗暗磕CP的都是叫上联的。
    高个妹子有些不服气。她跟小个的在十班，中等个在九班。中等个一直觉得比她们强，说话间总带着一股优越感，这让她有些不满。她闻言不无嘲讽地说：那你既然这么清楚，要不就干脆去问问你们班那个洪天，看他认不认识刚刚来接连赢那个人。反正他现在不是天天去微机室么？他总能看见连赢的吧？
    中等个说：问就问，这又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
    洪天刚换组的时候心情好了半天，后面就一直不好了，特别是感觉到尚云熙并不想跟他一组时，那种难堪和难受的心情达到了极致。于是他听到有人问连赢的事，本能地皱了下眉头，没好气地说：我怎么知道你说的是什么人？
    中等个叫于露，趁着上课铃没响直接在洪天旁边坐下来：真不知道么？那人挺高的，开了一辆黑色的陆虎来接他。
    洪天听着不耐烦，本来想装作没听见，可听到陆虎两个字，他回过头来看了于露一眼：你确定是黑色的陆虎？
    于露说：对啊，还是加长款的呢，很少能看见的车型。
    洪天笑说：不好意思，那我也不认识。
    于露觉得扫兴，撇下嘴便走了。洪天却再也没看进去手里的竞赛题集。
    第47章
    回来了？洪天到家刚把书包放下,鞋还没来得及脱呢，他爸洪正刚就问他，后天又该考试了吧？
    嗯。
    小月考、定向分班考、编程竞赛,这段时间你可千万不能松懈，尤其是定向分班考跟编程竞赛，你说什么也得给我拿下一个来。要么分到定向班,要么拿到保送名额。
    知道了爸。洪天只觉得背上的书包变得千钧重,但他不敢反驳。
    你妈给你买的补脑的口服液放在你桌上了，以后每晚喝一支。洪正刚说完顿了顿，又说,我听你们吴主任说你跟连赢换组了,你现在跟你们年级第一一个组。那孩子叫尚云熙是吧？优秀得很。不过这样一来你更得争气，免得拖人家后腿,而且你跟拿过第一的孩子一组再输给连赢,那也未免太难看了些。
    我不会输的。洪天皱了皱眉,进屋之后便把门关上。然而不到一分钟,他爸就过来把门再度打开了，敲门那是绝对不存在的，只有一句：开着门学，省得你学学睡着了都没人知道。
    洪天只得把门敞着,任由时不时的盯视落在自己身上,像灌满压力的钉子。
    相比之下连赢就轻松了许多。虽然他也是一进门就有人跟他说话，但老爷子一开口问的是：大孙子，这两天怎么样？叶亮教得好吗？
    连赢感觉要累虚脱了，想到尚云熙又变得跟以前似的不言不语，他这心情也跟着不大好，有些没精打采地说：还行吧,也没让他教什么，就是在旁边看着我。
    付锦说：那不行啊，光看着你有什么用？那要不让你爷爷再给你换个人？
    连赢顿时往沙发上一瘫：您二老可歇歇吧。叶亮自己都说了是我爸学生，你们还给我换呢，还不是给我爸打电话。再说我也有点、有点能适应了。他绝口不提每次入水都会想到母亲最后离开他时的那一幕的事，接过奶奶递来的夜宵道：我觉得我能行。
    付锦：真不用换？
    连赢：不用。他把米糕夹进嘴里，只听啪一下，他奶拍他手：手都不洗就吃，给你懒的，快去洗手去。
    连赢一个鲤鱼打挺蹦起来，去洗完手回来端上装米糕跟蔬菜汤的盘子进了屋。他一脚把门踢上，书包随便一扔，吃完看了会儿书之后就躺下了。今天没有像平时那样学到很晚，因为他也有些累，再就是昨晚没能进游戏，他想知道今晚能不能进。昨晚他明明用的还是原来的床品，可也没能进，他实在是搞不懂这个进出规律。还有，他想知道他一夜没来，尚云熙有没有什么反应。
    连赢不自觉露出笑容，回过神时便出现在了随府的书房里。
    他没看到尚云熙。
    尚云熙到家之后习惯性地先把校服换下来放进洗衣机，之后又去看了看鸟群，这才忙别的事。所以等到他进游戏已经是连赢上线一个小时以后了。
    连赢没在随府，他等了一会儿见尚云熙不来就先跑到了寒潭，免得浪费时间空等。这会儿他已经在寒潭边坐了差不多二十分钟。他本来是下了水的，可水太冷，他没站一会儿就冻得直哆嗦，便又上来了。好在他随身带着尚云熙打给他的北极熊披风，这披风又软绒又厚密，往身上一披很暖和，还带帽子，帽子一扣就是个熊头。
    于是尚云熙按着控制面板上提示的情侣定位信息找到连赢的时候，就看到一只白色的熊蹲在寒潭不远处，把自己包得跟个大馒头似的。许是听到脚步声，熊把头转过来，歪头露出一张笑脸：哟，你来啦？
    尚云熙想到那包食物就不想理他，过了好一会儿才板着脸说了声：今天怎么这么早？
    连赢说：怕你惦记我就早点来了呗。
    尚云熙呵一声，也不知是高兴还是嘲讽。但看同桌披着大白披风往那一坐跟大宠物似的，他的心就有些痒痒，脑子里还没下决定身体就先一步走了过去。
    连赢本来微仰点头就能看见尚云熙，这下要把头抬很高才能看见。但他也没起。他把披风拢了拢，趴在膝上问道：你上次给我吃的那个丹药还有么？
    尚云熙想都不想地说：没有。
    连赢有些失望地哦一声：那完了，今天下不了水了。这水太冷，下去一会儿能把我冻成冰棒。
    明明是挺正常的说话语调，尚云熙却偏偏听出了撒娇的味道。他哪样都能忍，就这一点实在像是长在了他的弱点上。也不知是因为从小到大没人用这样软嘟嘟的语气跟他说过话，还是因为这样跟他说话的人是他不察间用真心相对过的人，所以每每对方这么一说都管用。他不由长叹一声，从袖管里拿出一个小瓶子来递过去：里面有六颗，以后你到早了可以自己先吃。
    连赢从一堆白色的毛团里伸出手，接过瓶子打开就往嘴里倒了一颗。身上顿时从里到外都暖和。他干脆把披风收了，站起来将剩下的药丸放进乾坤袋，接着就往寒潭里走。
    胆子像是一夜之间大起来了似的。尚云熙看着一阵没来由的不爽和烦躁。索性这人还没到完全不恐水的地步，走到水没膝盖的地方便停下来了，转头看了看他，像是无声的邀请。
    尚云熙就没忍住，解了衣下水。水确实很凉，但他没有吃温阳丹。水这么冷他尚且要失了心神，如果再暖和点他怕真沉进去。有那么一瞬间他分不清眼前的人到底是无为还是连赢，他看到无为的脸变成了另一张他所熟悉的脸。特别是笑的时候，令他心生恍惚。
    喂，想什么呢？连赢在尚云熙对面摆了摆手，我还没学会游泳呢，你可不能不管啊。
    那我要是就不管呢？尚云熙抓住眼前晃来晃去的手，没别人管你了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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