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他紧绷着一张脸似是正处于极度紧张中,刘彻不自觉向上扯了扯嘴角:“舅舅看着似乎不大愿意见我。”
“哪里。”田蚡尽量缓和自己的情绪,哂笑道:“是许久没见到陛下了,一时觉得变化有些大就没回过神来。”
“喔。”刘彻对田蚡的解释不置可否,只是做了个手势让宫人们都离开。
书房里只剩下刘彻与田蚡。
没了旁人注视,田蚡本该松一口气的。
但是想到自己这次进宫是受刘陵所迫来坏刘彻的计划,他又一阵心虚不敢接触刘彻的目光,窒息感倒是越发重了。
“这几年舅舅进宫都少,母后都道寂寞难与你相见,更别说是我了,确实是许久未见了。”
刘彻让田蚡坐了下来,自己则坐到了与田蚡相对的位置上:“所以这次来,应也不是真看望母后,是有要紧的事吧。”
他三言两语就将田蚡看望姐姐的借口挑破了,更叫田蚡难堪。
但身为刘彻的长辈,田蚡还是安定了心思,诚实向刘彻道:“确实是有些话想要说与陛下听,但又担心僭越,于是就想着让太后娘娘参谋看看。”
“能让你忙不迭来告与我听的,大约也就是因为我宣布不久后征匈奴吧。”刘彻脸上的表情似笑非笑:“一个个朝上嗯嗯啊啊地把事儿应下来了,转头就又想推你来阻我吗?”
他一边说一边将这次拜访田蚡的朝臣名字一个个念出来,让田蚡惊出一身冷汗:“陛下是如何知晓这件事的?”
“只是一处安排罢了。”刘彻没有过多解释他消息的来源,接下来的话却让心中惶惶的田蚡如直面恐惧。
“朕还知道田大人原是想将这些人全都打发走躲清闲的,可惜是撞进去了个刘陵让你改变主意了。”
刘彻说话的音调甚至都没有多少起伏,将最后一句话问了出来:“怎么,她又拿舅舅当初和淮南王共谋朕的身后事当作把柄了?”
田蚡的眼神一片空洞,他听见自己的声音问道:“陛下……陛下如何知道的?”
第115章 把柄 压了四年的证据
刘彻初登基那会儿就已经对刘陵心有恶感。
只是以他的身份, 还真不好去认真对付刘陵。
毕竟刘陵与朝臣勾结时,对外的说辞都是郎情妾意、你情我愿。
可明白人都不会信这一套。
哪怕是真与她缠绵的朝臣,看重的也不是她的皮相, 而是她淮南王之女的身份。
当然, 她美艳的外表和玲珑的个性也确实提供了一定的助力。
但随着岁月推移,淮南王早已不是传闻中那个皇位候选, 刘陵也已红颜老去,不再能搅动风云。
偏田蚡仍不离不弃将她养在府邸中, 对她的要求可以说是百依百顺,就说不过去了。
说不过去就代表还有未知的原因。
而世间事说来说去, 无非是以利相诱,以势相逼,以情相动, 以柄相胁。
前三者刘彻都已排除,剩下的第四点必然就是真相——刘陵拿捏着田蚡的把柄。
不过因着刘陵深居在田蚡宅邸, 刘彻没有花费大心力去调查, 以免坏了和舅舅的一点情分。
毕竟自家舅舅颇知情识趣地没再挡自己的道儿,刘彻没有必要过于深究田蚡到底是什么把柄被拿捏了。
然而纸包不住火,他终归还是知道了。
在长子刘据出生不久后,曹盈就将事由告诉了他, 证据也一并到了他的手上。
“盈盈... ...盈盈又是如何知晓的?”
刘彻未立刻问罪, 田蚡倒是也回过味来,晓得刘彻并不是要与自己算账了。
毕竟刘彻早已拿捏了证据,如果想要对付自己, 早就可以动手了。
“刘陵那蠢笨女人当初邀淮南王与你谋事的时候,身边竟然一堆奉茶侍候的仆从,知情者众, 哪里守得住消息。”
刘彻嗤笑一声,毫不掩饰对刘陵并淮南王愚笨的嘲讽。
合伙谋逆这样的大事竟然都能叫外人在场。
旁听了的聪明人明白知晓这样的隐秘是足够让自己被灭口的,在失去性命之前先行逃走,寻可靠之人藏匿起来了。
当时不惧田蚡、愿意收留这个知情人的就是魏其侯窦婴的手下灌夫。
“窦婴虽然与你不合,但到底没有结死仇,所以他就把人和证据都带去给盈盈了,让盈盈决定如何做。”刘彻说起曹盈忽地生出了几分无奈。
窦婴这个做法倒是聪明,由他来告诉刘彻,实质就是状告田蚡谋逆,刘彻一旦彻查,必然会得罪王太后。
但如果明明知情却不报上去,一旦事发了追究起来,发现他也是知情人,说不定还要将他也算在谋逆参与者中。
于是他将这件事整个托付给曹盈,到底是国事还是家事,就看曹盈的话术和刘彻的想法。
只不过窦婴实际在成为少府后,即元光三年,就已经将证据交给了曹盈。
那时他因密旨之事已经全然信任了曹盈,自然将另一份隐秘也就一同交予曹盈处理了。
曹盈知晓后震惊了一阵,稍加思索竟是将事儿一压压了四年。
一直拖到刘据出生后,她才与刘彻约了时间,将田蚡被刘陵胁迫做事的缘由全告知刘彻。
因为他算准了只有这时候说出来,刘彻的怒气是最低的——而她也确实算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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