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长缨有些意外,挥了下衣袖散去些许膻味,眉间微蹙,小声道:“没想到你父皇还挺好羊奶酒这一口的。”
“不太清楚。”
沈清辞瞥了一眼璟帝,随即目光落在他眼前这杯羊奶酒,心下松动,终究是天性使然,这味道怕是要永久刻进血液里。
阿依扎尔见璟帝兴致上涌,趁此悯笑道:“梁皇,叔汗近日听闻江南挖采了一批新的洧水和昆吾石,颇感兴趣,在我北漠,都说中原大梁人乐善好施,仁义慷慨,上善若水亦是如此,若是梁皇愿意全我北漠昆吾石洧水之稀缺,想必定能延大梁之盛名,震梁皇之威望。”
此言一出,其司马昭之心昭然若揭,引得群而讨论。
林长缨眉眼一挑,颇有些意外,叹道:“看来还真不能小看这手无寸铁之力的小可汗,这话术也颇为了得,难怪会让他来和谈。”
沈清辞敛回眼神,将羊奶酒推向一边,抿了口茶叹道:“这北漠地贫沙积,昆吾石洧水极为稀缺,以至于他们的兵器远不敌我们,只能靠一身蛮力,如今趁着和谈来谋取一二也不足为奇,但敢狮子大开口,还得看我朝的中郎将答不答应了。”
话音刚落,沈怀松就起身打断了二人的对话,有意扯开这个话题,对阿依扎尔说道:“小可汗,这和谈详细之处还是等年后与我朝中郎将细说,到时自会有分晓,现在是父皇大寿之日,谈及此事,怕伤了两国的和气,也有违我中原的一句古话,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
璟帝的面色顿时阴沉下来,原本想搪塞过去,决计没想到沈怀松竟如此大庭广众之下让阿依扎尔下不来台面,端的是不容置疑征战杀伐之气焰。
阿依扎尔早知如此,也没感到意外,没脸没皮地笑着表示歉意,向各位敬起了羊奶酒。
林长缨趁无人注意,将她这杯羊奶酒推到果盆旁掩饰,让萧雪燃倒了杯热茶这才缓了口气,不料这一幕却被一直观察着她的阿依米娜看在眼里。
阿依米娜起身持着金玉酒杯,向林长缨拱手,微笑道:“米娜初来大梁,与在座各位大多不相识,除了昔王,恐怕就只有与我对坐的立青了。”
哀转婉叹间不失礼数周全,丹凤眼眼波流转尽显妩媚风韵,与在座的知书达理的官眷相比着实是独树一帜,吸引着众人的目光。
林长缨见大家都看向这边,不好不理会,不料刚想说些什么,阿依米娜复又道:“不仅立青与我北漠的缘分匪浅,令尊也就是平南将军......也是身故在我北漠长生天的土地上,甚至还未得全尸,实在是可惜啊!自古中原人皆有宽厚仁善的美名,不如今日我就敬昔日的立青将军一杯,你我快意泯恩仇,也象征着大梁与北漠的深厚情谊。”
话罢,林长缨手一颤,热茶倒在梨花案上,如倾泻的墨渍晕开,冒着袅袅热气,滴滴答答地顺着边沿落下,直至在场人心泉。
第54章 风雨她要是能听旁人的劝,那就不是林……
避而不谈不代表全然忘却,这两年无人在明面上说过此事,可都知道林枫华如何身殒,没想到如今在这样的场合重提此事,还以两国和谈为由逼她饮下这杯传说中泯仇酒。
林长缨掩在衣袖里的拳头攥紧得嘎嘎响,喉头微动,一瞬间心如冰窖,全身的血液骤冷几分。
两国交好停战一直都是她所愿,无国仇,可有家恨,林枫华终究是死在北漠人的手里,她怎敢忘怀......
璟帝的眉眼瞬间蒙上一层阴霾,他并未出面解围,倒是要看看林长缨会如何应对此事,纯善贵妃面露难色,可多年相处也知道璟帝是故意作壁上观,他未开口便无人敢上前,只得忧虑地看向林长缨。
无可奈何之下,林长缨讷讷地看向眼前这杯羊奶酒,不知过了多久,伸手持杯举起,指尖微颤,开口想说些什么,可只觉喉头阻梗,什么话都说不出口。
沈怀松深感不妙,上前就要阻止却被林心然拉了回来。
“殿下,此事事关两国和谈,若是你出面当这个恶人,会被陛下责罚的。”
沈怀松怎会不知此理,可眼下也顾不得那么多,一把甩开林心然,不料刚回头,众人哗然一惊。
只见沈清辞干脆夺过林长缨手中酒杯一饮而尽,重重地放到案桌上,仅是须臾间,阿依米娜只觉这周身的空气似是凝滞一番,明明熹微日光暖和,却觉着裹挟冷意肃杀而来,如野狼环伺。
沈清辞拂了拂袖子,往轮椅背后一靠,从身量上虽低于阿依米娜,却生出一番阎王于公堂审问之感。
“多谢郡主抬爱,夫人近来偶感风寒,不宜饮酒,就让清辞先为代劳。”
阿依米娜扯了扯嘴角,这家伙是故意的吧......
据北漠细作回报,三位皇子中太子暂代监国,掌管皇宫京畿事宜,昔王在边境威名赫赫,兵权加身,反而这位老三安王却是个不尤人,无权无势,鲜少人知。
倏地,对上沈清辞肃然的眸子,如今日初见般,光凭一句手下败将之国就将他们堵得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思及此,她冷笑一声,将手中的羊奶酒饮尽,感慨道:“没想到啊!今日难得一见安王殿下竟是这般豪爽直快之人,颇有我草原儿郎的性子。”
“不敢和贵国攀上关系,毕竟这表面一套背地一套的功夫也不是谁都能学来的,更何况我沈清辞还是大梁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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