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说钟路是位皇子,就算生在一个普通人家,五岁的孩子对一只死鸟剖心挖肝也算不得什么罪,但云妙晴还是从这件事里发现了一些不寻常来。
庄王与霍岚比武那晚,庄王说起杜文曜之死,那抹奇异的微笑再次浮现在云妙晴眼前,与之一起出现的,还有当时站在庄王身边一脸冷漠的霍岚。
霍岚与庄王有着相似的成长经历,他们都被周围人欺辱,也都没什么朋友,至少他们自己是这样认为的。
云妙晴当日为告潘家母子,了解过茅西村一干人,她知道其中还有那么几个人对霍岚不错,霍岚虽然给了人家财物报答,却也很少同人家往来。
后面来到她这里,同她和银杏一起生活了两年,银杏虽然待霍岚没有她这么细致,但也算得上照顾了。霍岚从始至终对银杏都很客气,最后银杏走时亦没有表现出太多不舍。
云妙晴从前并没在意这些细节,只当霍岚是格外黏她,对比之下才显得她待旁人冷淡了些,现在回想起来才意识到问题所在。
她倒不是要责怪霍岚,以霍岚的经历,要让她做一个博爱众生的人反倒是在苛求她。再说霍岚跟庄王毕竟是不同的,起码霍岚从来不虐杀小动物,也从不做恃强凌弱的事。
可庄王这事到底给云妙晴提了个醒,她头一次发现自己竟没有真正好好关心过霍岚。
最近“头一次”的体验有些多……云妙晴摸了摸霍岚的头,心里五味陈杂。
“不是说不摸我头了嘛!”霍岚不知云妙晴心中所想,把云妙晴那只作乱的手从她头上抓下来,却迟迟不舍得放开。
罢了。对上霍岚充满笑意的眼睛,云妙晴败下阵来。既然霍岚眼里只有她没有旁人,她就只管看好霍岚便是,霍岚不懂的她就慢慢教,总不能叫霍岚行差踏错走上邪路。
她给霍岚买了三顶发冠,让人装好盒送去云府,看看时间差不多,带着霍岚拐进了一家食肆。
不同于上次去过的西市那家酒楼,这间食肆是由许多小楼组成,楼与楼之间有盆景假山环绕,环境清雅,彼此互不相扰,给客人提供了足够的隐秘性。
云妙晴与杜守铭约定的见面地点便是在这里。
霍岚与云妙晴迈入房门中,杜守铭已经等候在此处了。他今日穿了一身黑袍,袍子上还带有一个帽兜,与当日松栾县云宅中大摇大摆的模样判若两人。
云妙晴要叫人点菜,杜守铭拦下了她:“时间有限,我不同你们一起用餐,你约我见这一面,有什么话便直说吧。”
云妙晴顺从杜守铭的意思没有叫人进来,但也没如杜守铭所愿,给自己跟霍岚一人倒了一杯茶,捧着茶杯缓缓道:“杜伯伯闲赋在家也这么忙么?”
“算不得忙,如今又无公事缠身,左右不过是陪陛下说说话散散心。”杜守铭没再催促云妙晴,指尖一下一下地轻轻敲击着桌面。
“霍岚在宫里也当了几日差了,陛下可有谈起过她?”
“陛下说庄王当着他的面夸奖霍岚武艺不错,还主动请他给霍岚提升品衔。”杜守铭说到这里停下了手上动作,“你们前段时间去过庄王府上了?”
云妙晴吹去杯中浮沫,抿了一小口:“杜伯伯这不是明知故问么。”
“庄王邀你们去他府上作甚?”
“还能做什么,想要拉拢我们对付裕王呗。”
杜守铭皱眉:“庄王这个人心思深,你们少与他往来,小心被他瞧出破绽。”
“那么裕王呢?”云妙晴问。
“裕王虽然不如庄王机敏,但他背后的齐家并不好惹……”
云妙晴与杜守铭东拉西扯,就是不说正题,而杜守铭也一改之前的急迫,慢条斯理地回答起云妙晴的问题,对她几乎有问必答,甚至主动谈笑,与她说起了一些家常琐事,言语颇为热络。
过了莫约半个时辰,云妙晴总算不再兜圈子,说出了庄王那晚让她转告给杜守铭的话。
“文曜的遗物我都细细检查过了,不曾有什么发现……”杜守铭话虽这么说,表情却迟疑起来。
之前他是毫无头绪地翻找,如今有了确切的指向性,是否会有新发现还不好说。
云妙晴也是这个意思。
“我瞧庄王说的肯定,不像毫无根据,杜伯伯要不然回去再看看?”
杜守铭答应下来,又问云妙晴还有没有别的事。
“没有了,今日邀杜伯伯就是为了说这个。杜伯伯既还有事,我就不多挽留了。”云妙晴说着起身送杜守铭出门。
杜守铭戴上兜帽,于房门口转身对云妙晴道:“三月初陛下照例会举办春狩,倒时我会想办法说服陛下让霍岚参加。另外往后若无紧急之事我们还是少见面为好,京中眼线众多,要是让人瞧见我与霍岚来往过密,陛下那边我就不好帮他说话了。”
“杜伯伯考虑的是,这次是侄女大意了,往后我一定更加小心。”云妙晴恭顺受教,没再坚持送杜守铭出去,只给他打开了房门,等他离开走远后才叫来店家上菜。
饭菜上齐,云妙晴给霍岚盛上一碗汤:“尝尝这个,这家的羊肚汤特别好喝。”
霍岚刚被云妙晴跟杜守铭二人塞了一脑袋囫囵话,吃什么都不太有滋味。上次在庄王府就有过这么一次,这次又来这么一回,这些都是书本上没有的,她觉得自己有必要把这些人言外之意、话中之话问明白,自己也学着去听去想,不能总让云妙晴独自心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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