绫小路葵搭住了他伸到面前的手。
“是什么样的?”
“嗯?”
“你说的我身上的两面宿傩的气味。”
面前的少女睁着一双眼,就差把好奇写在了脸上。
奴良鲤伴愣了愣,显然是没想到她会这么问。他眯着的一只眼很快睁开又合上,最后“噗”地一声笑出了声。
“那对于妖怪来说并不是什么愉快的味道。”奴良鲤伴垂下眼睛,温和的声音里还带着些未卸下的笑意,“就好像他正站在面前一样。”
带着十足的侵略性,狂妄又目中无人。
这也是奴良鲤伴在奴良组的庆功宴上跑出来的原因。
他这么想着,忽地听见面前那抹金色长长地舒了口气。
“太好了,不是因为我才被吓跑的。”
绫小路说完,以肉眼可见的程度振作了起来,她的眉梢随着直起脊背的动作扬起,连眼尾都带着十分有感染力的喜悦。
完全无法将面前这个人类与象征着暴力的天灾两面宿傩联系在一起。
奴良鲤伴轻轻地“嗯?”了一声,他用两指捏着下巴,不知是在想些什么。
“抱歉,请问您有见过这家伙吗,大概这么高……不,没关系,不好意思打扰了。”
“可恶!一个不注意就不见了!”
“二代目——!您又藏哪里去喝酒了吗二代目!”
远处传来的声音听起来挺急的,绫小路葵倒是想帮身边的妖怪回答。
然而她还没来得及开口,手腕便感到了一股忽如其来的拉扯力,奴良鲤伴拽着她蹲下,利用不高不矮的灌木丛做掩护。
黑发的妖怪眉眼精致,看起来十分具有蛊惑力。更别说他还竖起根手指抵在唇边,扬唇狡黠地对她笑。
绫小路懂了,这场面她熟。
她在本丸的时候为了逃避药研监督她处理公文,就是这么拉着三日月躲在歌仙晾的床单后的。
但很显然,不管她怎么躲,最后都会被从背后突然冒出来的药研吓一跳。
完全没有意义。
绫小路葵想着,从美色中回过神来,象征性地拍了拍奴良鲤伴的肩膀,压低了声音。
“别挣扎了,长痛不如短痛,你迟早会被找到的。”
滑头鬼向来都是狡猾的妖怪,关于他的部下最长有一个半月没找到在江户城内到处蹭吃蹭喝的自己的事,奴良鲤伴并没有告诉对方。
倒不是觉得丢脸,只是他的注意力现在在别的地方而已。
少女那纤细的手腕上留着一条淡淡的红色,虽然血迹早已干涸,但在这么近的距离中,奴良鲤伴仍旧可以闻到那与人类有些不同的气息。
有些浅淡的香味,对于妖怪来说却极具诱惑力。
原来如此,这就是两面宿傩将一个人类留在身边的原因吗?
“抱歉,虽然有些突兀。”
“可以告诉我两面宿傩在哪里吗?”
等到首无的声音远去后,奴良鲤伴问道。
他率先站起了身,黑发上落了几片叶子,薄薄的浴衣散开,胸前隐约露出一片肉色。
至于那把传说中的妖刀[弥弥切丸],此时正被奴良鲤伴随意地搭在肩上。他仍在笑着,黑色的[畏]却十分具有压迫感。
绫小路葵跟着他站了起来。
“要替江户城的人报仇的话可别自己去。要我说,还是带上你的百鬼们一起夜袭比较可靠。”
她漫不经心地说道。
“啊,刚刚跑过去的首无就不错,不是有那什么叫[鬼缠]的招数吗,你要有自信就试试看吧。”
奴良鲤伴的动作顿住了,他那诱人的金瞳中盛满了疑惑,好似是在问她怎么会知道这种东西。
“输一次也没关系,打不过就跑路吧,我知道你们滑头鬼的招数用来逃跑特别方便。”
在奴良鲤伴的眼中,两面宿傩的女人握紧拳头,激情澎湃地鼓励他道。
“加油!打倒两面宿傩!我对你很有信心哦。”
“二代目!”
-
奴良鲤伴不出所料地没有追上来,走远了的绫小路葵因此松了一口气。
妖怪是只有用神器才能祓除的存在,更别说奴良鲤伴还继承了他母亲的自愈能力,要真打起来大概还有些棘手。
但绫小路葵向来奉行能不打架就不打架的原则,硬要说起来,她还得感谢奴良鲤伴告诉她自己身上两面宿傩的气味的事。
知道了这件事后的少女并没有再立即着手致力于诱拐无知诅咒,相反地,她拐进了旁边的吉原。
和现代的吉原有些不同,现在的吉原只是一条幕府为了统一收税而设置的游廊罢了。数千贫苦的游女们被卖到这里,无论级别有多么高,即使是花魁也被禁止走出游廊的大门[1]。
想要从这里出去,除了攒够钱赎身的方法外,只有年满二十八岁或死亡的两条路。
因此,这是整个江户城怨气最重的地方——妖怪和诅咒的聚集之地。
仗着普通人类无法注意到她的便利,绫小路随意挑了间长屋溜了进去。
她将挽起的金发放下,侧着头,一勺一勺地往上浇水,然后再用火烘干。
绫小路葵没有再将头发盘回去的打算,她将摘下的簪子握在手中,上面系着的金色吊穗却一不小心滑落到了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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