刁宋两人对望了一眼,均是摇了摇头。
好像是我们学校的一个学长,但具体是谁,我也不太清楚刁书真犹豫道。她再抬头看了欣悦父亲一眼,不由地心中惊骇:那个男人泛红的眼睛里喷出了熊熊的怒火,额角的青筋暴起,捏紧了拳头,仿佛要把仇人给生吞活剥了。
孩子他爸,算了,这事也怨不得旁人。哀哭的妇人上来拉住了丈夫,用哭得嘶哑的嗓子道,普通的男女朋友交好是再正常不过的。出了这样不幸的事情,只能怨老天没眼,生生夺走了我的女儿
可是,不论过程如何,欣悦也算是因为那个男孩子而死的,他竟然连看都不来看我的女儿一眼,未免太薄情寡义了
提那个畜生做什么。欣悦父亲恶狠狠地说。他攥紧了拳头,朝着空气挥了挥,却又无力地放下,望着女儿的遗像怔怔出神。
等到沈欣悦的父母再抬起头时,刁宋两人已经不见了踪影,她们来过的唯一痕迹,就是一束黄色的雏菊与一束洁白的玫瑰花。沈欣悦的遗像放在桌上,那双灵动活泼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看向门口,似乎是在盼望着那个说要白头偕老、一生一世的身影来送自己最后一程。
那人却永远都不会来了。
在替欣悦觉得不值得?宋玉诚看着一言不发的刁书真,难得的先主动开口说话。
是啊。刁书真抬头望天,厚厚的云层终于按捺不住,从天心里飘落下来几点细雨,她伸出手,落在掌心的雨丝冰凉,其寒从四肢幽幽攀升至心尖,寒冷彻骨,人情似纸纸张薄,曾经海誓山盟的情分,是抵不过一场意外怀孕身死的横祸咯。
要我是沈欣悦的男朋友,就算是她父母要打死我我也得来。刁书真愤愤不平道,虽然我们不是夫妻,可是对方是与你身心合一过的人啊,你们是要共富贵同患难,生生死死不相离弃的人,怎么连见她最后一面都不肯了。男人都是这么冷血薄情么?
宋玉诚幽幽地看了她一眼,嘴唇嗫嚅着,欲言又止。
刁书真犹自愤怒,浑然不觉。那股子火烧火燎的愤怒过去之后,她理智归为,琢磨出那么点不对劲出来,疑惑道:你刚刚是不是想说些什么?
宋玉诚斟酌了一会儿,意味深长道:是啊,要说情意深重,白首不离,两心相通,对感情忠贞不二,男人是远远不及女生的啊。
刁书真尤在义愤之中,点了点头,无比赞同道:是啊,没错!
宋玉诚略微弯了弯嘴角,又恢复了那副成熟稳重,无什么表情的模样。只要刁书真不喜欢男人就好了,这个性向的问题就好比让兔子吃肉,改是能改的,就是未免强人所难。
只要她不输在性别这一关卡上,刁书真的那些莺莺燕燕、姐姐妹妹的,她还真不怎么放在眼里。
只因法医物证科检验完毕之后,若是家属对尸检结果并无异议,会缝合完好之后完璧归赵。而沈欣悦的父母不想大张旗鼓地办什么告别仪式,大概是想让亲友最后和女儿告别一下,就带着她火化离开这个伤心之地。
现在虽然是秋天,可是中午天气炎热,尸体易腐,所以是保存在法医物证科的冰棺里的。今晚会移交给殡仪馆,明天完成火化。而刁宋两人,就打算今天晚上偷偷在殡仪馆里动手。
是夜,两人戴了帽子口罩,穿上解剖专用的手术衣,大摇大摆地进了殡仪馆为分局法医科留得那间解剖室只因为经费紧张,在过去分局解剖室没有专门的制冷和排风下水系统里,分局的法医们便是在这里完成解剖检验工作的。而现在,如果说分局的空调坏了等等的意外情况,他们偶尔也还是会来这边的解剖室进行尸检的。
所以,当刁宋两人从头到脚包得严严实实,戴着帽子口罩,甚至还专门借来了外科大夫们常用的那种黑框眼镜戴上时,殡仪馆倦怠的工作人员并不曾怀疑她们的身份,大手一挥就放她们进去了。
现在是晚上十一点,殡仪馆里黑沉沉的一片,唯有这间狭小的房间里还是灯火通明的。可是不知是否是心理作用,刁书真仍觉得,哪怕是明亮的光线都不能驱散这里冰冷彻骨的寒意。冰柜低沉的嗡嗡背景音,反而愈发凸显出了这里的一片死寂。她耳边似乎响起了丧钟的低沉的嗡鸣之声,惊起腐鸦发出嘶哑的哀鸣。
所以,当她推着沈欣悦的尸体,重新回到解剖室见到宋玉诚的时候,竟然难得生出了一种异常欣喜的感觉。虽然她平日里觉得宋玉诚美则美矣,却太过清冷高孤,不好亲近,比起同龄的那些姐姐妹妹们少了几分鲜活的气息。
可今天刁书真却觉得,对方宛如生在高寒之处,百花不能及之处的一朵冰山雪莲,给人一种如此苦寒之地竟然能生出这般美艳花朵的惊艳之感。
她还在愣神,那边的宋玉诚已经是利落地拆下了裹在尸体上的透明袋子,将它平放在解剖台之上,仔细端详着。不得不说,分局的法医相当细心,或者是怜惜沈欣悦在如此青春年华意外早逝,恐父母见到她身上的解剖的刀口伤心,缝合得相当细致,简直就像是对待一个活生生的病人,将狰狞的伤口对合得相当之好,在外观上来看,只能隐约看得出解剖过的痕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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