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扔掉手中的纸团，再次抬眼时，他的肩膀上已经出现了一个苍白扭曲的人脸。
    像是在水里泡过许多天，这张脸上的五官都已经模糊了，皮肤更是肿胀的像是某种粘糊糊的皮料。
    它就这么靠在他的肩膀上
    秦暄却仿佛什么都没有看见，若无其事地坐回了自己的位子上。
    然后那个人脸出现在了他桌子上，就和他桌子上的文件一样，一样死气沉沉的盯着他。
    他顿时失去了看文件的兴趣。
    就在秦暄思考着要不要立刻开车去道观时，就见房间突然亮了许多，像是灯泡瓦数翻了个倍。
    难不成是灯坏了？
    他忍不住皱起了眉头，正打算打电话给秘书时，却发现桌上的死人脸已经消失了。
    ？？？
    还没等他想明白，敲门声就响了起来。
    进来。他道。
    章青带着苏星河走进了办公室。
    秦暄抬起头，然后没有然后了。
    他被闪瞎了。
    因为在他的视线里，只看见一轮小太阳走进了房间。
    以至于他什么都看不清楚，他是真的要瞎了。
    虽然从小就知道自己这双眼睛有问题，但是第一次这么明显感觉到眼睛有问题，还是非常难得的体验。
    为了保护自己的眼睛，秦暄立刻阻止了那轮小太阳继续靠近：去旁边的小会议室坐吧。
    秦暄的办公室非常大，左边是一个小型会议室，右边是套房。
    小太阳走到会议室之后，秦暄的眼睛终于舒服了一点，虽然还是看不清楚人，但也不至于连眼睛都睁不开了。
    章青坐下之后，却没有瞧见秦总过来。
    她刚想问，就听秦暄道：今天我有些感冒，我们就这么说吧。
    虽然有点奇怪，而且显得非常无礼，但是秦暄也没有办法。
    他实在不想自己的眼睛被闪瞎。
    章青心中有些忐忑，但也很快把苏星河的情况又介绍了一遍。
    秦暄闻言有些惊讶：道士？
    所以浑身上下才像是装了一万个灯泡？
    可他见过的道士不少，没有一个像苏星河这么亮的。
    他在脑子里回忆昨天看见的照片，隐约记得苏星河是个长得非常清秀的青年，好像刚满十八岁不久？
    见秦暄一直没有说话，苏星河又准备掏证了。
    章青也没有阻止，接过苏星河的证件，走过去把证递给秦暄：星河虽然是道士，但是也有高中文化，所以我想这个也不是特别麻烦的问题。
    秦暄接过了证件。
    照片上的人确实是苏星河，办、证日期就是几个月前。
    比起现在的小太阳，照片正常多了，至少秦暄看着眼睛不疼。
    一般的人穿上朴素的黑色道袍，再带上朴素的九阳巾，再好看的美貌也会跟着变朴素。
    但是苏星河没有，那张全是胶原蛋白的脸，简直是在闪闪发光。
    只是闪闪发光别人用起来是比喻，而对苏星河来说，这个词就完全是形容词。
    以后让他怎么直视这位艺人？
    章青偷偷看着秦暄的神情，见他眉目间并没有不高兴，干脆道：秦总，星河他虽然没有上过学，但是我想他考个成人自考应该没问题。
    至于道士这个身份，道士怎么了，道士就不能进娱乐圈吗？法律也没这么规定啊。
    秦暄倒是不介意苏星河的身份和学历：不是什么大问题。
    唯一的问题就是，他必须减少和这位小太阳见面的次数。
    不过
    秦暄左右看了看，此刻他的办公室虽然亮得夸张，但是却非常干净。
    非常非常的干净。
    什么东西都没有。
    说起来，那鬼影好像在苏星河进来之前就消失了？
    他摩挲着手中的道士证，问章青道：给他安排住宿了吗？
    章青一愣，一般签约的艺人都是直接住宿舍的，秦总这么问是什么意思？
    没等她琢磨出秦暄的意思，秦暄就自顾自道：我在公司附近有一套房子，暂时就安排他住在那里吧。
    话音一落，章青的神情就变了。
    章青确实是惊了，她混了这么多年的娱乐圈，潜规则见得多了，但是这么猝不及防光明正大的潜规则还是第一次。
    苏星河才入职啊！
    秦总就这么饥渴吗？
    明明她之前没有听说秦总有这方面的爱好啊。
    秦暄也知道她在想什么，他继续面无表情道：艺人宿舍刚刚装修完不久，我不建议员工直接住进去，那套房子一共有三间房，如果其他艺人有住宿问题，也可以住进去。
    他当然不会无礼的要求和单位员工住在一起，但是他很想试试看住在楼下有没有用。
    苏星河没想到天成艺人的待遇这么好，他刚刚还觉得秦总不喜欢他呢，现在看来秦总是真的感冒了，不想传染给他们所以才和他们隔得这么远。
    真是好人啊！
    他站起来，高兴道：谢谢老板！
    章青见状也知道自己想错了，她不好意思道：那就多谢秦总了。
    等两人走后，秦暄拿起手机，拨出了一个号码。
    找到大师了吗？他问道。
    对面的人气喘吁吁道：秦总，我们已经上山了，可是山上的道观已经关了，根本没人，我们敲了半天门，没敲来人，反而不知道从哪里跑来一只大白鹅，追着我们跑了大半个山头。
    不仅是鹅，还有一头山猪和一只鸟，兴奋的追在他们身后。
    他身上还有鸟屎！
    秦暄叹了口气：那你们先下山，明天再去一趟。
    他这双眼睛从小就能看见别人看不见的东西，小时候还能请人压制，最近却是越发压制不住了。
    所以这才多方打听，打听到了九龙山上的那位大师。
    可惜没有找到人。
    他放下手机，面前果然又出现了那张鬼脸。
    只是和刚刚不同，鬼脸上本来模糊的眼睛却显得格外清晰。
    清晰的他都能看见它眼睛里的红血丝。
    除了红血丝之外，好像还有隐隐约约的委屈？
    它也被闪瞎眼了吗？
    秦暄心情突然没有那么坏了。
    还是先去道观解决从昨晚起就跟着他的这个东西吧。
    他深深吸了口气，突然想念刚刚的那轮小太阳了。
    第5章 第五场戏
    苏星河签完约，章青就给他找了一个助理，陪他回常镇收拾东西。
    助理名字叫郑明，是个有点胖乎乎的小年轻，刚见到苏星河的时候就愣住了。
    这也不能怪他，毕竟他还是第一次看见这么白的男人，白的简直在发光。
    说是男人也不对，苏星河的气质更加偏向青年和少年之间，既有少年的稚嫩干净，又有青年的朝气清爽，整个人就像一株小白杨，让人瞧见就挪不开目光。
    于是郑明的工作态度就更积极了，毕竟他家艺人长得这么好看，想不红也难啊。
    但是当他和苏星河回到了出租屋，帮着苏星河收拾完行礼之后，他的满心激动就只剩下了满脸茫然。
    苏哥，您的行李全在这里了？他有些眩晕的看着眼前的一堆迷信物品。
    苏星河点头：嗯，全在这里了，东西有点多，我来拿吧。
    郑明连忙道：我来我来。
    不就是一堆经书、一套道袍、一把木剑、一个龟甲、一堆符纸吗？
    他拿得动！
    怪不得章姐要让他签保密协议，原来苏哥喜欢搞迷信啊。
    苏星河收拾完了东西，顺便把画好的平安符给了来送他的刘勇。
    刘勇没想到自己不过顺手一帮，就帮出了一个未来之星：这平安符我就收下了，以后有什么不懂的，需要我帮忙的，给我打电话就行。
    苏星河笑着露出两个酒窝：刘哥放心，半个月后我就进组了，到时候如果真的有事，肯定不和你客气。
    他已经和《满宫》剧组签了约，再过半个月就可以进组了。
    就在苏星河收拾家里的时候，秦暄已经到了长春观。
    这是A市颇为出名的一个道观，香火也盛，秦暄熟门熟路的直接去找了观主，也是这里最出名的王道长。
    王道长能当观主，除去他拿到了管理学学位的原因之外，也因为他在观里的业务水平能排前三，所以花了半个小时的时间，就处理了秦暄身边跟着的那个溺死鬼。
    道长，你说的那位九龙山上的大师，好像没有在观里。秦暄道。
    他派去的人只找到了一只鸟、一只鹅和一头猪，还被这三头动物追了整整半天，差点就要去急诊室一日游了。
    王道长闻言皱眉道：苏兄不在观里的话，恐怕只有请你的助理再等等了。
    山上没有电话，他和苏道长一直是单线联系，所以山上没人的话，他也没办法。
    不过秦暄的问题确实比较严重，那双阴阳眼不仅能见鬼，还到处招鬼，就算他每次都能帮忙，但也是治标不治本。
    阳来则物生，阳去则物死，天天被这些阴物跟着，有碍寿数啊。
    这样吧，我再帮你联系联系我师兄。王道长还有一位隐居的师兄，只是和苏道长一样，都属于常年失踪人口，能不能找到他也没信心。
    秦暄谢过了王道长，沉吟了片刻后又问道：道长，我今天看见了一个人，他不是阴物，就是个普通人，但是浑身都在发光，这是为什么？
    这么多年，他这双眼睛见到的稀奇古怪并不少，但真没见到苏星河那样的小太阳。
    王道长闻言也愣了愣：你瞧见了一个会发光的人？
    秦暄的眼睛确实特殊，是一双阴阳眼，能够看见别人看不见的东西，但是再怎么特殊况且人怎么可能会发光？就算是修道有成的高人，也不具备发光这个功能啊。
    秦暄却点头道：没错，会发光，而且特别亮，亮的只能看见光，看不见人。
    至于能驱鬼这一点，秦暄就没有提了，他还得再验证验证。
    可光是会发光这个特点，就已经很让王道长迷惑了。
    还没等他从这片刻的迷惑中走出来，秦暄又说了一句更让他感觉到迷惑的话。
    秦暄说，这个会发光的人，是一个年轻的小道士。
    修道修了三十多年，从来没听说过道士还能发光的王道长：
    再观察观察吧，或者你方便的话，也可以带他来观里走走。听了秦暄的话，王道长也起了好奇心。
    究竟是怎么一位同道，竟然差点把阴阳眼都给闪瞎了。
    被他们提到的苏星河忍不住打了个喷嚏。
    秦暄提供的宿舍确实非常壕，但也确实很久没人住了，他和郑明两个人打扫了一个多小时才弄完。
    走，去吃饭。如果今天没有郑明的话，他估计有得忙了，所以提前预支了工资的苏星河打算大方的请助理吃饭。
    就在苏星河和郑明出门的时候，秦暄也回到了小区。
    他站在电梯口，看着数字一个一个变小，等数字变成3的时候，他突然觉得灯光好像亮了一点。
    难不成是灯泡的问题？没等他琢磨出原因来，入户大堂就更亮了。
    秦暄明白了。
    他这是和小太阳偶遇了。
    他下意识的往后退了好几步，避免自己被闪瞎眼。
    叮的一声响起，电梯打开了，苏星河一抬眼就看见了站在外面的秦暄。
    秦总！他高兴的和秦暄打招呼。
    今天一进小区的门，他就感受到了来自公司的温暖，这么高档的小区，秦总竟然不收他的房租，真是个大好人！
    秦暄点点头：你们这是要出去？
    苏星河道：嗯，我们正要出去吃饭，秦总吃了吗？要一起吃吗？
    旁边的郑明在看见秦暄时已经被吓得噤声了，听到苏星河想要邀请秦暄吃饭，就更想厥过去了。
    秦总的气质一看就是生人勿近，苏哥还这么自来熟，胆子也太大了！
    秦暄已经吃过饭了，就算没吃，也不敢和太阳一起吃，所以他摇头道：不用了，谢谢，你们去吃吧，注意安全。
    然后等秦暄回到家后没多久，就发现自己家里又多了一个脏东西。
    看来他才是应该注意安全的那个人。
    他拿出了王道长给他的雷符，本来想用在这个鬼影身上，但是迟疑了片刻，还是把符给收回来了。
    符这东西，普通道士画出来的根本没用，可有道行的道士又太少了一些，即便是王道长，也不敢说自己一天就能画出一张符来。
    但他每天必然能够见一次鬼。
    所以还是能省则省，等小太阳回家吧。
    他一收起雷符，那黑乎乎的一团鬼影就凑了上来，它的形状像人，但是四肢扭曲，爬在地上时像是某种诡异的动物。
    好在秦暄的承受能力早就被锻炼出来了，就算那玩意儿已经快爬到他身上了，他也只是呼吸快了点而已。
    这一等就是一个多小时，在秦暄忍无可忍的时候，终于看见自家的灯光亮起来了。
    或许是因为隔了一层楼的原因，小太阳的光芒没有那么刺眼了，反而柔和得刚刚好。
    当然这只是对他来说，因为那鬼影看见这光芒之后，就像是见鬼了一样，影子都缩水了一半，瞬间就消失在了房间里。
    呵呵。
    闪瞎了你的鬼眼吧。
    秦暄心情不错的拿起了手机，问起了助理二号最近苏星河的工作安排助理一号还在山上躲蚊子，不知道多久才能回来。
    助理二号没想到自家老板竟然会关注一个小艺人的工作，但他也兢兢业业的完成了老板交办的任务。
    微信的聊天界面里，清清楚楚的列出了苏星河从明天起到下周三的日程，总的来说，就是在公司上课上课再上课。
    把他的上课地点改到三十六层，就用那个空着的小会议室吧。
    那个小会议室就在他办公室旁边，正好可以借一借小太阳的光。
    课程时间也改成朝九晚六，晚上不要给他安排其他工作。
    发完两条微信之后，秦暄高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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