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臣尽皆恭敬地叩拜恭迎,待皇帝坐上龙椅,让他们平身后,方才重新站起身来,正式开始今日的朝会。
由于最近没什么事情发生,沅州修渠也准备自掏腰包,所以,明昙在来之前便已经打定了主意,自己今天上朝的主要任务就是摸鱼。
不懂得摸鱼的打工人算什么996专家?
她一边理直气壮地想着,一边悄悄往明景身后一站,动作娴熟而完美地挡住众臣的视线,便开始准备偷摸着打起瞌睡来。
但不料,今天这次朝会,是注定不能让她安生好过。
这一厢,明昙连眼皮子都还没阖上,那边她的老对头刘御史却已经出列,举起一张长长的弹劾奏文,高声道:启禀陛下!臣等都察院上下三十名御史,皆欲面参九公主明昙不遵宫规闺德,多次私自出宫,在外抛头露面、肆意妄为,不守女四书之教诲一事,恳请陛下允奏!
刘御史此言一出,堪称满朝皆惊。
一般情况下,都察院的弹劾奏章大多是没事找事,为了完成绩效而硬参。因此便有了一个约定俗成的规矩,要把家国大事放在前面上奏,言官们则需安静排队,等快要下朝时才能出来蹦跶。
然而,像此时这样,刚上朝便有御史出列参人的情况,实在罕见非常就连皇帝都是一愣,待反应过来他的攻击目标后,立刻蹙紧眉头,冷冷斥道:刘爱卿,你也是在朝多年的老臣了,如非贪官污吏、罪大恶极、德行有失、悖纲违常之人,不予言官联合参奏此乃都察院上下必遵的明令,你难道会不知道么?
臣当然知晓此条政令!
刘御史紧紧握着劾章,忽的双膝落地,面向龙椅大拜道:然而,臣等所参九公主的首点不端之处,便为德行有失,完全符合都察院的规矩,求陛下容禀!
明昙面色一沉,敏锐地察觉到了刘御史的底气十足,不由暗暗捏紧笏板,眼神冰冷地盯在后者的背影上。
为了参她一本,居然不惜拉都察院全员下水?
这断然不是区区一个御史敢做的事,背后必定还有其他黑手!
明昙强自压下心中怒火,冷静观望,一边听着刘御史举起奏章,大肆唾骂她不守女德、不知礼仪;一边给身旁簇拥的永徽党递了个眼神,让他们不要轻易与其争辩,暂时按兵不动。
果然,待刘御史刚把那劾章奏完,不出片刻,就有并非都察院御史的官员向前一步,貌似大义凛然地帮腔道:《内训》有云,妇人之行不可以不谨也。古之女子皆以女四书为准则,恪守德性,并应当时刻牢记贞静幽闲、慎言缄口虽说我天承朝民风开放,对妇女并不苛刻相待,但九公主近日之举却未免太过于蔑视古训!
聂大人所言甚是!那人话音刚落,就又有新的大臣接班,上前斥责道,九公主一惯伶牙俐齿,在朝堂上堪能以一敌十,何曾有过慎言缄口?更何况,身为天家公主,就更应当自矜自爱,跑到宫外招摇过市是什么道理?不光违背礼法,还有堕皇室威严,实在是不妥至极!
他们你一言我一语的,接二连三搬出古礼来说事,半字不提九公主所作所为的益处,反而将问题聚焦在其抛头露面的行为上,针锋相对地攻讦。
明昙站在后方,眸光暗沉,将这些人的面容略略一扫,便发现了些许端倪,登时把眉头皱得更紧。
最开始给刘御史帮腔、抬出《内训》来说话的那个官员出身吏部,正是明晖手下的人。这一点倒是不出明昙所料,毕竟对方早已与她撕破了脸,此番又眼睁睁看着她将民心和沅州一并收入囊中,肯定眼睛红的要滴血,不搞点事才叫不正常。
可是之后接话那人
明昙抿起唇角,不妙地发现:那几个后来出列为刘御史帮腔的臣子,竟大多都是礼部的官员。
礼部平时和工部是差不多的存在,一向在永徽党和乾王党之间绝对中立,不会轻易插手两派的纷争,可这次怎么会一反常态?
莫非,是都察院方才那一番话,恰好引起了他们的共鸣?
想想倒也能说得通。
礼部那群人是出了名的老古板,闲着没事就爱拿旧制说事,一举一动都恨不得能和《周礼》如出一辙这会儿也同样,看似引经据典头头是道,其实半分道理也无,完全就是在把古人的愚昧糟粕生搬硬套到现在罢了。
郝大人,您可真是会说笑!自前朝德贞女帝之后,历代帝王都不曾再对女子加以管束,女四书也早不为人尽知,你提这些古旧东西作甚?
终于,有永徽党再也忍不住了,上前对骂道:更何况,九公主身负陛下御赐的腰牌,出宫乃是正当合理,也从未招摇过市,最多也不过是与百姓同乐新年罢了,哪来的不遵宫规闺德之说?
哼,如今有如今的规矩,拿古训来做什么鸡毛令箭?依臣所见,几位大人若是老糊涂了,就赶紧告老归乡,莫要继续再在这朝堂上丢人现眼了!
永徽党的官员们牙尖齿利,完美承袭了明昙的风格,骂人永远干脆利落,且语气用词都毫不含蓄,比御史还要更胜三分,简直能把人气到生生吐血。
礼部的老古董们平素还算得上是德高望重,哪挨过这等斥责?个个气得浑身颤抖,吹胡子瞪眼,这时便又由都察院顶上,唇枪舌剑地争辩起来,朝堂上登时好一番乌烟瘴气:一派坚持九公主数次抛头露面、德行有失;另一派则拿出当朝的境况说事,讽刺前者既然只知什么古制古训,那定然难以适应如今的时代,不妨赶紧辞官归隐,找个深山老林嚼野菜才是硬道理。
堂前精彩纷呈不断,堂后的明昙却频频皱眉。她转过头,环视一圈,居然发现有不少人的神情都被礼部所动摇,甚至还有许多年轻些的臣子以为她听不见,都压低了声音,窃窃私语道:身为女子,行事确实应当收敛,九公主还是太过于活跃了些
是啊,从前九公主没来上朝时,大家还总有些参政的机会;可等她一来,陛下就事事偏心,连旁人说话的余地都不给,实在是
此人话还没说完,就对上了明昙冰冷的目光,登时吓得膝盖一软,赶忙噤若寒蝉。
呵。
明昙在心中冷笑一声。
看来这些看似中立的官员也没有多么清高,只不过是立场跟随自己的利益而变罢了。
她抬起眼,遥遥望向不远处的明晖,本以为他会对自己耀武扬威一番,但没想到对方的表情看上去却也很有些古怪,就好像是压根没料到事情会这么顺利一样,满脸要笑不笑的表情,其中居然还暗藏着几分疑惑。
咦。明昙眉头一皱,什么情况?
其实,正与她看到的一样身为教唆都察院弹劾九公主的主使者,明晖此时也不由得心生疑虑,觉得事态变化未免太过一帆风顺:在许多中立官员倒戈参与的情况下,原本能与礼部和御史对打的永徽党明显势弱了许多,几乎都没办法再继续坚持下去。
这他其实只是想借御史之手出个气,让明昙吃点挂落罢了,没想到效果完全超出预料了啊!
明晖心底觉得有些许不对,但难得压倒永徽党的成就感还是占了上风。他微微蹙起的眉头舒展开来,畅快地呼出一口气,转头冲九皇妹的方向望去,果见后者正眉头紧锁,眼神冷冷地盯着自己,不禁感到心里泛起一阵复仇成功的痛快。
在朝堂上功绩斐然又如何?独得父皇宠爱又能怎么样?
还不是被他略微一煽动,就毫无招架之力,只能任由百官唾骂?
巨大的喜悦冲淡了明晖的警惕心,他噙着胜利者的笑容,微微朝明昙颔首致意后,向前一步,终于风度翩翩地压轴开口道:父皇,儿臣深知九皇妹性子活泼,但身为公主,屡次往宫外乱跑还是极为不妥,万一遇到危险可如何是好?是以,还请您多少听一听诸位大人的意见,将九皇妹禁足于宫中几日,好生管教管教她的性子罢!
眼看着堂下众多官员接连附和,又瞧了瞧旁边一直没有轻举妄动、而是若有所思的女儿,皇帝不着痕迹地沉下面色,与明昙相视一眼,目光中隐隐带着询问之意。
可看出什么了?
明昙微微摇头,抬手比了个手势。
将计就计罢。
明晖不过是个被人当了枪使的傻子罢了,不足为虑,真正的敌人还尚在暗处。
但对方着实隐藏得太好,又潜藏在如此多而复杂的势力团体之间,明昙竟然完全没有发现半点蛛丝马迹
既然这样,那倒不如干脆顺水推舟,借着这次禁足暂且收敛锋芒,引蛇出洞,以求能一举揪出对方的真身!
而皇帝也自然懂得女儿的意思。
反正明昙目前身在后宫,朝臣不得窥探内闱那这禁足究竟是要怎么禁、禁多久,还不是有大把的运作空间?
各位爱卿所言均为在理,朕不得不赞同。
良久之后,待朝堂上的争吵平息下来,皇帝才深深叹了口气,看起来就像是做出了极大的让步一样,忍痛对明昙道:九公主近日行事颇有不妥,任性妄为,便罚禁足一月,好生在宫内反省,不得踏出坤宁宫半步,你可听明白了?
是。
明昙憋了憋,也作出一副委屈万分的模样,垂头缓缓道:儿臣遵旨。
虽然其余臣子仍对禁足一月这个轻拿轻放的处罚多有不满,但在明晖的示意下,他们还是纷纷让了一步,见好就收,并没有再继续穷追猛打。
如此便好,能让他出一出胸中的那口恶气就足够了。
明晖眯起眼睛,唇角微勾,目光里似乎潜藏着一丝危险的光芒,转瞬即逝。
毕竟,他还在筹谋着更大的计划,可万万不能吸引太多的目光啊
作者有话要说: 我的宝贝们七夕快乐!!!有女朋友的和对象甜甜蜜蜜,没女朋友的和我一起孤寡孤寡!
唉可恶为什么会算错日子呢,我的仪式感呜呜呜小明只能在七夕悲惨禁足了
对啦给宝们补充一下,之前可能没写太明白,明晖和婉贵妃是想造。反,不是给皇帝下毒啦~啾啾宝贝们,不要和瑛妃弄混呀!再次七夕快乐!
第95章
年刚过完就被禁了足, 早知道还不如别想那么多,直接出宫玩个够本呢。
明昙刚刚下朝回宫后,趁着最后一点缓冲的时间, 一边派人将白露送去工部,一边吩咐锦葵给林漱容去了封信, 交代清楚自己的现状, 随后便坐在殿里长吁短叹。
棋差一招, 当真是棋差一招。
她和明晖斗得太厉害, 只顾着这个明面上的对手但却一直都忘记了, 躲在暗处盯着自己的人, 从来都不会少。
自从秋猎那会儿,和那位二皇兄彻底撕破了脸后, 永徽党跟乾王党的势力人手基本已经互相明牌, 纵然不能排除有藏得深些的、譬如温朝这种心思玲珑的臣子,但必定不会出现今日朝堂上那么大的规模。
礼部
明昙的目光幽深。
起初还以为, 那些老古板只是因为她的行径有违古礼, 所以才会气得跳脚;但到了最后深想时,才发现仍有许多不对劲的地方。
就算再怎么拘泥旧制、不懂变通,他们也是能做到京官这个位置的,脑袋一定不蠢如果有一个两个看不惯明昙,跟着都察院参她一本也就罢了,可现在居然是大半人马倾巢出动,难道他们全都有得罪九公主的胆子?
若说背后无人指使, 明昙定然不信。
但这个藏在暗处的敌人,究竟会是谁呢
她沉思半晌,仍然毫无结果,可门外却突然传来当啷一声轻响, 随即便有男子的声音传进来,恭恭敬敬道:给九公主殿下请安,臣等奉陛下之命,特来此看守,望您见谅。
明昙快步走过去,打开门,冲站在门口的两名御前侍卫笑了笑,客气地福身一礼:有劳二位。
侍卫们经过皇帝的吩咐,知道禁足九公主并非陛下本意,这会儿自然不敢拿大,赶忙侧身避开她的福礼,拱手道:公主言重,臣等职责所在,当不得您体恤。
话毕,他顿了片刻,又压低声音补充:陛下有令,虽说公主需要禁足宫中,不可外出走动,但仍能吩咐臣等代为帮公主传信做事并且,每日三餐用膳时,您的宫女也会入殿伺候,届时公主如果有所需要,尽管让她去做即可,不必顾及臣等。
这是只要自己不出宫就行,至于其余一切,他们都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意思?
如此倒是方便行事了。
明昙眼睛亮了亮,心照不宣地朝侍卫们颔首,多谢。
公主无需如此,臣等也是遵照陛下的吩咐办事。侍卫们短促地笑了笑,朝她又是一礼后,便转过身,兢兢业业地开始把守。
同时,明昙也阖上殿门,转身走回方才坐着的地方,轻轻揉了揉额角。
被这样一打断,她方才的思路也没了,便索性暂时放弃思考,转而想想还能利用这段难得清净的时间做些什么。
桌上的茶还温着,明昙往盏里斟了一杯,盯住杯子里缓缓漂浮的茶沫,将近日手头上的事宜在脑中迅速过了一遍。
升平街上的产业发展平稳,待自己禁足的消息传出去后,林漱容与明晗、季瑜他们自然会帮忙看顾,不用操心;《万民大典》还有些许收尾工作尚未完成,不过也都是些零零碎碎的活计,交给翰林院便尽够了;至于旁的,思来想去,唯独就只剩下沅州铺渠的事宜
明昙正在思索,忽听咚咚两声轻叩传来,锦葵的声音在外响起:殿下,该用午膳了。
明昙应了一声,看着锦葵推门而入,将手中摆有三菜一汤的托盘放在桌上,冲她福了福身,压低声音道:白姑娘已到了工部,大约要申时方回。
嗯,让他们先商量着吧。明昙沉吟着抚了抚下颌,日前我便已上奏父皇,愿以个人名义为沅州修渠既然沅州现在是归于我名下的封地,钱也不从国库里出,那便无需经过百官,只要父皇首肯,工部就会派人前去修建,反倒是替我省了许多琐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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