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此一想很合理,但也无疑让王青野心痛,若是如此,他又怎么能把绵舒找回来。
他在马车中合着眸子,眉心不展,殊不知方才一跃而过的轿子竟在不远处停了下来,轿中急慌慌走下个身影.........
*
郎君,到了。
王青野收起心绪,再次掀开车帘子外头已然是一派百花盛开的景象。
花圃园极大,恐怕有十余亩地。听说此花圃不单会采集鲜花晒干供应各大香铺做香粉香袋,还会制作盆栽,培育新奇的花种,早几年进献了绿菊到宫里,很是得太后的赞誉。
王青野穿过花圃,栽种的花品种很多,像是寻常的迎春、海棠,还有风雅梅兰竹菊,也有广受富贵人家喜爱的金桂、芍药等等.......来往间有不少妇人正在给花地锄草施肥,也有带着斗笠摘花的。
往前穿过花圃是个庄子,庭院里头晒了许多花,王青野在片角里竟还见着了自己想要买的玫瑰,像是新采摘回来的,方才晒焉去了水气,他拾起一些闻了闻,味道香浓,很是不错。
王郎君,您瞧这些花可还满意?原本是想差人送到您手里的,但听伙计说您想亲自来花圃走走,也便让您亲自跑一趟了。
徐园主也太客气了些。王青野面上带了笑:这花我很满意,届时还请园子里的人把花送到铺子去。
您放心,这是肯定的。
其实花圃园的园主长居京城,日里结交的京城贵胄不少,能同他这般礼遇客气其实还是有一番缘由的。当年他头次在唐家拿盐,因盐少商户分盐不均,他让了一些盐给外县的一个商户,那商户记恩情,后头他建宅子,那商户竟然差遣下人送了许多花苗到他的宅子里。
他这才晓得那商户竟然还做花苗生意,一来一往,两边也就有了交集,每回唐家来盐,王青野都会提前去传信儿,这两年走动的也多,也便熟识了,徐家上头有个出息的长兄正是眼前的徐园主。
徐家人知恩图报,徐园长知晓他和家弟有来往,他到京城开铺子不久后徐园主去拜访过。
生意谈下后,王青野想着花圃里的花多,弄点盆栽回去日里瞧着心情也会好些。
花圃里的伙计引着他去瞧盆栽,他方才到盆栽田,远远瞧见了花田里的一抹身影,赶忙止住了脚步:罢了,我见天色不太好,有乌云往这头聚,怕是要下雨,我早些回去省得路上不好走,暂且先不瞧了,你捡着些禁开好瞧的送到我住处来就成。
话音刚落,小伙计尚未答话,便听见一声欢脱娇嗔:王郎君!
王青野悠悠叹了口气,怎的还是让人瞧见了,他脸上挂了个冷淡的笑:云小姐,好生巧。
是啊,也太巧了。没想到王郎君竟也会来花圃,倒真是有缘呢。郎君是来赏花的吗?
王青野并不想久谈:过来与园主说生意的,这朝准备回去了。云小姐,家中尚且有事要忙,先走一步了。
言罢,他扭身便走。
欸,王郎君!我也要回去了,咱们可以一道啊!
王青野耳朵像是堵住了一般,拔腿往前走。
不知这京城民风较为开放还是怎么的,这头大姑娘不知为何如此大胆。
这云家小姐本是他隔壁一个香料坊里的小姐,上回有商户做东邀了不少商户到京郊去打马球,王青野以前没有玩儿过,想着又能结交些人脉便去了。这骑到马儿身上薅着球还挺是过瘾,他便多玩儿了几把,不知怎的便吸引了这小姐的注意,又凭着铺子相邻,日里总爱套近乎,他实在烦的紧。
到底是女儿家,他也不好说重话,每次只能极其敷衍,能躲便躲,但不知这姑娘是少一根筋还是如何,愣是对他还热络的很。
倒也不是说胡话,王青野出了花圃园才上马车不一会儿就听到起了雷声,他掀开车帘子,外头的天儿突然就暗下来了,不远不近的后头还跟着一辆马车。
王青野更是头疼了。
郎君,咱们怕是要受雨淋了,这附近也没什么可以避雨的。
不碍事,咱们稍微快着些,左右路程不是特别远。
不过半刻种,王青野便听见头顶发出了塔塔的声响,雨点子打下来了。夏时的雨本就来的急促,不过一会儿便是倾盆大雨。
马车夫风赶着马车,只听腾哐的一声,王青野惊了一下:怎的了?
郎君,无事,似是云小姐的马车出了故障。车夫放慢了速度,回头瞧了一眼跟在后头的马车:郎君,是车轱辘跌坑里了,咱们要去瞧一眼吗?
王青野从马车上下去,雨下的实在大,他下去不过片刻肩背便打湿了。
云家小姐出来只带了个丫头和一个车夫,许是方才马车赶的快,雨又大,不注意一个车轱辘便跌进了坑里,时下马车都斜着了。想来车夫一个人也推不起来,两个柔弱姑娘也搭不上什么手。
王青野叹了口气,总不能叫人在雨里干着急,他叫了车夫过去一起帮忙。
云家小姐和丫头从马车上下来,皱着一张脸,也不知哭没哭,反正雨淋的满脸都是,一群落汤鸡谁也不嫌谁狼狈,丫头一直用大氅护着。
三个人一道费了好些功夫才把马车拖了起来,外头雷声阵阵,云家小姐吓得脸蛋儿惨白,可怜兮兮的望着王青野:谢谢王郎君,我实在是害怕。
说着就想过去拉王青野的衣角,王青野抹了一把脸上的雨水,不着痕迹的躲开了云家小姐,一边道:云小姐,王某已有家室,还望自重。
快带你家小姐上马车去吧,早些赶回去,外头实在危险。
王青野说完,看着云家小姐呆呆愣愣的,恐怕受了重话有些受不了,但他也懒得管小女儿家的情绪,左右自己仁至义尽了。正欲回马车上去,一个转身,急促的雨幕之中,一米外不知何时竟然站了个人。
大雨倾泻,顺着少年侧脸上的墨发凝成小水柱往下流,那张裹藏在猛烈夏雨中的白皙脸颊,纵使褪去了少时的圆润柔软,变得紧致瘦削,却是不改那眉眼鼻唇的精致..........
王青野眉头微动,忽然眼眶发热,心口堵的难受,他不知自己是不是出现了幻觉,声色喑哑涩苦:绵舒.......是你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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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4章
王青野紧紧圈住怀里的人, 一寸一寸收紧手腕,想要把他揉碎到自己的身体里,直到两人之间再没有任何空隙。如此, 便再不会觉着一切不过是做梦。
夏雨伴风也凉,却是不及怀里的人冰凉, 然而偏身是这冰凉的触感让他感到心安。他将下巴放在绵舒单薄的肩上, 往人的脖颈处来回留恋的蹭了蹭, 喉咙涩的声音沙哑:你总算是回来了。
绵舒心中五味杂陈, 他眼睛一红便尤为显眼, 心中堵塞的发痛,几番气恼又几番委屈,复杂交织的情绪下, 赌气的情绪始终也抵不住男人的怀抱和几乎是祈求的安抚, 犹豫着还是将手放在了男人的腰上。
嗯。
云家主仆连着车夫一道楞在了大雨里,瞧着抱的难舍难分的两人竟不知是何情况。
云家小姐心里恼怒又委屈, 红着眼睛直跺脚,往日里待哪个姑娘都冷着一张脸的王青野,此时竟然也会对着人如此情难自抑, 且还是个男子!
她还以为这人是天性冷淡, 面冷心热呢。
说不吃味是假的, 可说吃味吧也没什么道理,王青野既说有家室, 搂抱一个男子又有什么呢,许是朋友知己兄弟, 多的是原由。
话虽如此,但瞧着还是感觉怪怪的,叫人心里头不是滋味。
到底还是自家车夫晓得心疼主子, 劝道:郎君,雨势这般大,先回马车上吧,淋雨明日发热可就不好了。
王青野反应过来,扶着绵舒的肩膀,看着眼睛红的像兔子一样的人,轻轻擦了擦他的眼角,低头去拉他的手,温声道:我们先回家吧。
两人回到马车上,云家小姐见根本没人搭理她,气得扭身回了自家马车。
王青野拖着湿淋淋的衣物,牵着绵舒矮身上了马车,原是想拉过人让他坐到自己怀里,但绵舒一上马车竟然自顾坐去了一旁,离他远远的。
他楞了一下,心里有点不是滋味,不过还是尽可能的宽慰自己。
小鱼崽赶过来肯定是累了,随意一坐而已,是自己太多心了。但以前累了不是都会靠着他撒娇让安抚的吗?
几年不见,绵舒已经成年,自然不会像少时那么粘人,那么一大个儿了抱着确实也有些奇怪,对,是这样。可,一个人的性子怎么会轻易改变,小鱼崽以前明明就很喜欢他抱他的,时常因为自己不抱他还会发脾气。
两人许久不见,有些生疏也是常事儿生疏!王青野瞳孔微震,他怎么能冒出这种字眼来形容两人之间的关系,生疏这辈子是不可能生疏的!
纵使随意便能找出一个绵舒不亲切自己的理由,偏生情不自禁又要冒出反驳的话来,怎么也说服不了自己。
他疏忽站起身,厚着脸皮坐到了绵舒身旁,紧紧贴着鱼才算罢:长高了不少。
绵舒斜了身旁的人一眼:嗯。
好像瘦了一些?没有好好吃饭吗?
长高抽条,自然瘦了一些。
王青野干咳了一声:想吃什么,我回去做给你吃?
不饿。
纵使是脑子不灵光的人也是能瞧出鱼有些冷淡了,王青野嘴里发苦,他的多心竟然是对的。
绵舒要和我生分了吗?
绵舒眸光微动,轻悄扫了身旁人一眼,压着眉头,眸色灰暗,王青野比以前好像瘦了许多,脸色也不太好。
到底是心软,心里再气也没舍得继续发作:我从深海回来,到了霞城不见你,直接来了这边,有些累着了。
王青野松了口气,果然是累着了,是自己多心了。
退而求其次,他拉过绵舒的手,放在自己的两手掌心里,轻轻捏了捏,小鱼崽的手细长又软和,让人很舒心。
让你辛苦了。时下先别睡,身上湿的睡着了容易生病,回家洗漱一下再好好休息。
我淋湿了也并不会生病。绵舒嘀咕了一声:日里都浸在水里。
王青野轻笑了一声,揽过绵舒的腰,让他靠在自己胸前,爱惜的抚摸着绵舒的头发:是,我说错话了。
绵舒楞了一下,他言外之意是王青野竟然连他的习性都不记得了,结果让他会错意,还以为自己在撒娇。
你身上湿透了,一点也不舒坦。
绵舒支起手掌,把王青野推了开。
好好,我打湿了抱着你让你不舒服了。
王青野不再去搂着鱼,却还是巴巴儿凑在鱼身前:头发上一点醋味也没有,怎么染的?
不是染的。
那是怎么弄的?
王青野还未得到回答,马车先停下来,车夫道:郎君,到了。
绵舒二话没说,掀了帘子跳下马车,王青野伸手牵了个空,无奈一笑,跟着下了马车。
为了落脚方便,他在京城置办了个宅子,一进一出不算大,跟霞城的主宅比不得,想着不过是为了宴客有个地方,不图奢华,也就不贪大。
家里时下只有一个老管家和一名小厮伺候着,一个主子,倒是没什么忙不过来的。
郎君可算回来了,哎呦,怎生淋了雨?还好厨房的火未填,热水也快。
王青野点点头:这是小主子,以后也同我住在一起,好生伺候。
老管家瞧了绵舒一眼,单是那样貌就让他倒吸了口气,主人没有介绍两人的关系,他也没有多嘴问,只同绵舒规规矩矩的行了个礼:小哥儿,屋里请,老奴让阿忠熬两碗姜汤给郎君去去寒。
去吧。
王青野引绵舒进了屋,指着正东的房间道:这是我们的屋子。
绵舒偏头看了一眼,里头静悄悄的,并没有人,他又看向对着的另一个屋子:那边呢?
噢,那原本是给你准备的,但宅子也未置办多久,那边还没怎么收拾。今儿暂且先在这边休息吧,我让阿忠给你收拾一下。
绵舒未答话,却扭身径直进了那屋子。
绵舒!
王青野连忙追了过去,屋子窗明几净,还熏着淡香,哪里似是没有收拾。
绵舒看着身旁的男人:哪里还没有收拾?
王青野干咳了一声:阿忠做事还挺得力,改日我可得好好褒奖他一番。
你先去洗漱吧。
王青野道:尚未给你裁制衣物,我让阿忠暂且拿我的给你先将就一下。改明儿我带你去布庄里选布料做衣服可好?
都行。
郎君,水已经提到净房了。老管家站在外头唤了一声。
好。王青野又看向绵舒:我先去洗漱一番。
王青野出门给老管家交代了几句,回头看了屋子一眼,这才往净室里去。
绵舒在屋里待了一会儿,小厮送了衣物进来又退下了,他脱下自己的衣裳,擦擦身体将王青野的换上。
拿起外衣才发现,底下竟然还有一套白色的亵衣,他偷偷瞅了一眼门口,见门关的好好的随后将亵衣小心拿到鼻子前嗅了嗅,衣服上还残留着青木味,许是贴身衣物的缘故,味道有些浓,他抿起唇,亵衣竟也是他之前穿过的,心里有点小雀跃,他连忙把自己的衣服脱了下来。
记得他第一次幻出脚的时候也拿了他的衣服穿,昔时衣物宽大,他像个熊孩子一样被裹在里头,踩着衣角还险些跌了跟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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