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让我不适应的是,永远是你一个人在吃,他们在看。
阿罗身后还站着一个黑色的影子,虽然他或者她很快就隐入墙壁角落那边去,不去注意完全找不到。
“恩,很美好的享受。”我继续干巴巴地说,食不知味地将一块面包塞入嘴里,我该蘸点浓汤会好受点。“要不,您也来点。”
我是真心实意地如此建议,让我将这么多东西塞进肚子里,简直是酷刑。我不清楚他们要我吃多少,如果没有硬性指标,那我很想放下餐具不折磨胃。
“不用,你应该不会愿意我在你面前进食。”阿罗皱了皱眉头,很快就松开笑着说。
我看着自己面前这碗浓汤,还有手旁的羊奶酪,觉得在阿罗的注视下很胃疼。比起凯厄斯,可能眼前这个家伙才是最可怕的。
“是的,您说得对。”我抓紧汤勺,扯出一个僵硬的笑容对他说,原谅我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
这家伙是吸血鬼……非人类,能听到你的想法,读心术是非人类的大众能力吗?哪都有。我努力催眠自己要镇定,非人类大本营实在不是一个旅游观光胜地。
“不要紧张,克莱尔,这里不会有人伤害你。”阿罗很认真地说,他看我的眼神温柔而平和。“你可以把当成卡莱尔,他是我最好的朋友。你很喜欢他,不是吗?”
他疑问句怎么听都是肯定句,我一点都不觉得这是实话。阿罗跟卡莱尔,不管我怎么看都直觉地认为,不一样。
而且我不喜欢将沃尔图里跟卡伦家扯上关系。
“看来你不怎么认同,卡莱尔能得到你的友谊真是美好。”阿罗很可惜地叹息,“我本来还想跟你谈谈福克斯,那个阴雨连绵,充满苔藓,拥有你永远爱意的美丽小镇。”
这是个很好的话题,我嘴里含着一口汤,几秒后才有些迟钝地咽下去。苦涩一下子就从舌根处冒出来,我的指甲因为太过用力而微微地发白,我不得不承认阿罗踩中了我的弱点。
他会跟我谈,凯厄斯不准我谈的东西。
“你能回去的,克莱尔,回去看看你心爱的舅舅,看看你窗台那株小观赏植物死了没有,或者你房间里面放了很久开始积灰尘的CD。”阿罗字字句句从声带里面渗透而出的是一种清冷的柔软,像是他身上黑色的袍子,不露声色的厚重舒适。
他在引导你跟着话题时,像是在念诗一样。
能回去吗?
我连为什么到了这里都糊里糊涂的,孤立地看着我面前的食物,漫长的沉默让我的缺氧状态更严重。
最后我缓缓地深呼吸,极度消极地轻声说:“这是个好问题,恩,好问题。”就算要谈,也不该跟眼前这个家伙谈,我压抑住自己的冲动,不跟着他的说话节奏走。
“看来你不喜欢这个话题,那我们可以谈谈下一个话题。”阿罗满脸真诚的可惜,他笑起来真像是你隔壁家的阴险小哥,亲切而假惺惺。“对于我们你是怎么看的?”
神经病。
我对于控制自己大脑里面的想法已经绝望了,虽然模糊知道阿罗可能无法像是爱德华那样直接听到我的想法,但是我这样几乎无法控制脑部活动也像是在作死。
“你们是另外一种高智能生物,不同于人类。”你们都不是人。我很想含蓄点,告诉眼前的非人类你们很厉害很天才各种完美无人能敌……这种话要说出口也是一种强人所难。
“我们不同于人类,但是我们某种方面来说,也像是人。”阿罗摇摇头,似乎对我的态度有些不赞同,他轻轻地磨蹭着自己的手。
这是一双在昏暗的灯光下,显得细腻精致的手掌。
他缓慢而冷静地十指交缠,按压,又脱离而出,他的手指像是在说话。而他嘴里的话却像是谎言。
“我们拥有与你一样的感情,你热爱着你的家人,我也是如此爱着我的兄弟。克莱尔,我们其实没有任何不同。”阿罗都快把自己感动了地说,“在感情上,我们一样热情,忠贞。”
他的声音高调热情,像个女高音歌唱家。
我傻愣愣地点头,“哦,真好。”接着再塞一口面包,有点干,该泡汤吃,我突然有点想念白米饭与我的工艺筷子。
还想念艾思梅特意为我做的中国菜。
其实我完全不懂阿罗坐在餐桌前跟我聊这些有什么意义,至少对我来说毫无意义。我醒过来没看到凯厄斯总算是松一口气,可是接着就被人拎到这里来吃东西,而且轮到阿罗笑容可掬地跑来跟我讨论,人与非人类的种族类似问题,我表示压力有点大。
“我的弟弟,凯厄斯。”他停顿了两次,不知道是在强调那句弟弟,还是在强调凯厄斯这个名字,接着阿罗声含笑意地说,“他将你看做自己人,我感到由衷的高兴。我已经太多年没有见到他因为愤怒与仇恨外的感情,而燃起自己关于爱方面的火焰。”
我对于他口中的太多年实在是没有好奇心,至于爱的火焰什么的,我当做口误。
“他不让我吓到你,甚至害怕任何人来伤害你。因为你看起来,也许你不懂,在我们这种人看来,几乎所有人类都是脆弱的。你们随时都可能因为某些不可思议的小事故而逝去,像是晨雾里的花瓣,连阳光的重量都可以压垮。”阿罗的表情很神奇地沉默下来,像是大理石雕塑纹丝不动。黑色的头发衬托出他美丽的五官,在这种场景下像是一幅严肃的油画肖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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