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紫色的小石头褪掉了外层的壳子,露出莹润剔透的玉石内里,浓郁的紫色雾气氤氲成团,将玉石包裹其中。
——那赫然是一块洗墨玉。
不同于苏长龄给泰和真人的那块洗墨玉,九方渊手中的这块颜色要更深一些,上面的雾气也更浓郁。
若是有明白人在,定能认出来,这等深紫偏黑的洗墨玉,只有千年以上的魔物才能化出,虽然没有泰和真人那块一半大,但价值要高上百倍。
九方渊又将洗墨玉仔细冲洗了两次,直到放进水里不再有黑烟冒出才停下,他用绢布擦净上面的水渍,将之放进口中,压在舌下含住,然后摆好纸笔,对着香囊描摹上面的图案。
一画就停不下来,等九方渊收拾好东西,把含过的洗墨玉洗净后,天已经彻底黑了。他活动了一下发僵的肩颈,饭也没吃就直接睡下了,按照以往的情况,择徒大典很早就开始张罗,现在满打满算也睡不上两个时辰了。
许是即将渡体的兴奋,九方渊闭着眼睛,过了好一会儿才睡着,一觉睡醒,他换了身素白的长袍,来沧云穹庐没带什么衣裳,这一身还是段十令给置办的。
收拾妥当后,九方渊有把香囊塞到空花瓶里,想了下又把带来的包袱放进衣橱锁起来。
门外苏长龄哈欠连连,敲完门等着九方渊出来的工夫,差点眯着眼又睡过去。
苏长龄不愿旁人插手鹿云舒的事,回绝了段十令往东院里安排人的好意,因而这忙前忙后叫人的活计,就落在了他自己身上。
九方渊见他强忍困意挤出的笑脸,瞬间明白了什么意思,往对面的屋子走去。
鹿云舒睡不饱就爱发脾气,但一瞅见九方渊就自动消了气,九方渊每每想起来,都觉得他那副又憋屈又惊喜的模样逗趣得紧,也就不嫌麻烦,帮苏长龄叫过几次鹿云舒起床。
鹿云舒昨晚纠结到半夜,现在还在梦里会周公,因为侧睡,白嫩嫩的脸蛋被枕头压出一条红痕,眼底隐隐透出一圈的乌青。
扰人清梦,九方渊心里有些不落忍,掀被子的手放轻了些,隔着被子推了推鹿云舒:“该起来了,醒醒。”
鹿云舒没睁眼,皱着眉头呜咽一声,把头埋进被子里。
九方渊:“……”
苏长龄掩着唇轻咳,悄声道:“少爷睡得沉,打雷都吵不醒,不用那么温柔。”
心里那点不忍烟消云散,九方渊扯着被子用力一拽,将软乎乎的奶团子从被窝里挖出来,十分暴力地摇了摇:“鹿云舒,起床!”
苏长龄:“……”
倒也不必如此粗鲁。
鹿小团子一巴掌挥过去,怒吼出声:“狗逼花絮棠,拿命来!”
第十四章 呓语
屋子里一静,九方渊眼里闪过不敢置信,他一时不察,就被鹿云舒打了一巴掌,还好是打在肩膀上,并不太严重,但声音听起来挺大的。
一旁的苏长龄吓了一跳,瞬间从早起的困顿中清醒过来,连忙走上前去:“九方小师叔,你没事吧?”
九方渊怔怔地摇摇头,顺着苏长龄的力道离开床,表情复杂,看着又窝回被子里的鹿云舒。
刚才鹿云舒,是叫了“花絮棠”对吧。
苏长龄对于修者的名讳不清楚,没有第一时间反应过来花絮棠是谁,但九方渊不同,他就是死了化成灰,都不会忘记这个名字。
鹿云舒一个小孩子,能知道多少修真界的事,顶天了听过花絮棠的名字,也不会在梦里说出那种话来,就好像他十分痛恨花絮棠一般,恨不得要了这人的命。
九方渊不知道他这份强烈的心情来自哪里,初见时的疑惑又浮出心底,鹿云舒知道关于自己的事,让自己远离段十令,又对花絮棠极为厌恶……鹿云舒,他究竟还知道些什么事,又想做什么事?
苏长龄看了看鹿云舒,又看了看怔然失神的九方渊,只当他是生了气,顿时操心起来:“九方小师叔,少爷他起床气重,刚才应该是做了噩梦,实在是对不住你了,我替他给你道个歉,你可千万别怪罪他。”
鹿云舒整天张口闭口九方渊,苏长龄自然知道他对这个小师叔有多么在意,现下只一个劲儿在心里埋怨自己,为什么不自己来叫鹿云舒,偏要麻烦九方渊,这回可好了,惹出事来了吧,如果九方渊生气不和鹿云舒一块玩了,他家少爷指定又要闹脾气。
苏长龄头一次觉得,小孩子的事不好处理。
九方渊看着鹿云舒,将心底的疑惑尽数压下,冲着苏长龄摇了摇头:“我没事,苏先生不必在意。”
窗外渐渐透进点日光,再耽搁下去就要误了择徒大典,苏长龄顾不得其他,立时上前扯了被子,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叫醒了鹿云舒。
鹿云舒睡觉有个习惯,醒来总会发一会儿呆,就像是被摄去了魂魄一般,缓一缓才会清醒过来,他抱着被子坐在床上,半天才晃了晃脑袋:“苏先生?”
九方渊此时已经恢复了平静,见鹿云舒醒了就想先出去,却被苏长龄拦住了:“九方小师叔,麻烦你先帮我看一下少爷,我去打水。”
苏长龄面上有些许恳求,九方渊瞬间明白了他的意思,也没过多推辞:“苏先生去吧。”
苏长龄这才放心离开,给他俩留下单独相处的空间。
鹿云舒瞪大了眼睛:“小师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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