封弑缓缓地点了点头,准确地说,是梦。
梦?廖辰弦一皱眉,让他等等,自己则走到了书桌后,从抽屉里拿出一张黄纸和一盒朱砂。
封弑看着他画好了一张符箓,点燃后竖在眉心前,过了一会,廖辰弦手一挥将符箓烧作灰烬,问道:你的那个贵人,他帮你补魂了?
补什么?封弑没听懂。
人有三魂七魄,而你天生就三魂去其二,魂魄不稳不足,所以才会从小经常遇到一些怪事。廖辰弦简单地给封弑解释了一下。
可是他刚刚看了,封弑的魂魄被补齐了一部分,虽没有补足,但确实比之前多而且更加稳固了。
他都对你做了什么?廖辰弦有些激动,封弑魂魄缺失的事情对他来说都十分棘手,但封弑的这位贵人却能替他把魂魄补上,那究竟是有多强的实力?
而且从封弑的态度来看,他的贵人估计年纪也不大,小小年纪有如此实力,也不能怪廖辰弦反应这么大。
但在廖辰弦提出想要和白昭乾见一面时,封弑却毫不犹豫地表示了拒绝。
咋了,还金屋藏娇啊?!廖辰弦道。
封弑有些无语地扫了他一眼,并不想解释。
就是因为他的那个梦涉及到白昭乾,因此才不想直接去问,而是想要找别的天师。
并非他对白昭乾不信任,只是这事情实在是太匪夷所思了。
就在这时,屋外的院子里传来一阵喧嚣。
别墅的大门被人推开,两个少年相互搀扶,踉踉跄跄地跌进了屋里。
其中一个少年好似快要虚脱了,大口大口地喘着气。
而另外一个年纪大点的少年情况还要更加严重,腹部都破开了,伤口深的地方甚至能看到里面的内脏,鲜血不停涌出,触目惊心。
怎么回事!廖辰弦立刻站了起来。
封弑按照廖辰弦说的地点去拿药箱了,等他回来的时候,伤势比较重的那个少年已经被扶到了沙发上躺下。
廖辰弦手里拿着朱砂笔,看了看少年的伤势,皱着眉说了一句没时间了。
他将一张纸符铺在桌上,落笔十分缓慢地画了起来,一道符箓竟用了十分钟,画完后廖辰弦的额头都见汗了。
封弑平日看惯了白昭乾唰唰画符的样子,还以为画符箓是一件很容易,信手拈来的事。
但此时一看廖辰弦这般辛苦,他也有些拿捏不准了。
廖辰弦手持符箓一挥,黄纸无端自燃烧成了灰烬,一道散着荧荧金光的符文烙在少年的伤口上。
外血流不入,内血流不出,老君坐洞口,有血不敢流!
廖辰弦话音落下,那少年伤口处流血的情况立刻缓和了许多,但仍旧滴滴答答地在往外淌。
一旁的封老爷子一愣。
他突想起来,当初第一次和白昭乾见面时他也受了点伤,白昭乾也对他用过这个神奇的止血咒。
封弑问了一句,这个符
这个符融合了止血符和驱散阴气的两种符箓,他的伤势太重,不能再拖延了,所以我才用了这个。廖辰弦擦了擦汗,显将两种符箓融合在一道符箓里这件事对他的消耗十分大。
融合符封弑摸了摸下巴,当初在湘西的时候阿乾是不是也给自己用过?
但当时白昭乾表现的似乎更加自如些。
封家两父子对视一眼。
他们原本以为自己对白昭乾的实力估计已经够准确够高了,但现在看来,少年的实力或许远远超乎他们的想象。
封弑的体会还没那么深,可封老爷子是知道廖辰弦的真实身份的,连他都觉得吃力的事情,白昭乾却能做的很轻松实在是太可怕了。
大出血已经止住了,一旁恢复了些许力气的小少年正替重伤的少年包扎,绷带打了一圈又一圈。
封弑突注意到那个少年抓着绷带的手背上有一片红印,星星点点的,似乎有些熟悉,微微皱起了眉头。
廖辰弦确定没有生命危险后,问那个伤势不重的少年,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怎么会搞成这样。
少年抹了一把眼睛,说他俩刚刚出去抓一只厉鬼的时候,本来以为得手了,谁知那厉鬼突拼了命,想要和他俩同归于尽,直接自爆了。
而另一个少年就是为了保护他,才被四溅的阴气打成了重伤。
封弑听完后,上前伸手指了指那少年手背上那一片斑驳红点,这是什么?
那少年抬起头看到封弑的时候被他的气势吓得缩了一下,在确认他只是询问,并没有恶意后,才开口回答道:这,这个就是恶鬼身上的阴气碰到人身上后的反应啊,你不知道吗?
他看到封弑和廖辰弦认识,身上压迫感又那么强,气质也不俗,下意识地以为这人也是天师。
恶鬼?封弑心中一震,声音里带上了几分杀气,说详细点!
那少年被他吓了一跳,求助地看向一旁的廖辰弦。
小封,你这是怎么了?廖辰弦不解地问道。
廖伯伯,刚刚他说的恶鬼阴气,还有身上这样的红痕。封弑指了指少年的手背,能请您和我说详细些吗?
他不由自主地想到了当初在白昭乾脖子上看到的这种星星点点,以及那个屡次出现的高大鬼影。
当时封弑还以为那些痕迹是别的人留下的,可现在细想起来,他却只觉得事情或许没那么简单。
廖辰弦看他这么焦急的样子,应该是有什么要紧事,于是也不多问,和他科普起来。
人体内有阴阳二气,讲究阴阳调和,任何一种太过极端都不是好事。而对于活人而言,阴气重对身体的损害会更大一些,常见一点的就是容易看到脏东西,或者鬼压床之类。
譬如封弑自己就是最好的例子。
而在天师捉拿厉鬼的过程之中,有的时候也会碰上实力很强劲的恶鬼,被恶鬼身上带着的阴气所伤也是常有的事。
而厉鬼身上的阴气接触到人的身体上,反应出来的就是一片血红。
封弑瞳孔一缩,看着那正对着自己一片血红的手臂念咒驱邪的少年,声音都带上了一丝难以察觉的颤抖。
那被鬼缠上了呢?
缠上,怎么缠?廖辰弦微微皱眉。
封弑垂着眸似乎在出神,片刻后,他答道:一直跟在身边?
附身?还是共生?廖辰弦问。
有什么区别么?
廖辰弦道:附身类似于夺舍,鬼会掌控原主的身体,而共生顾名思义,是一起活着,通常这种情况都是人有求于鬼,二者相互交换利益。
小封,你认识的人有和鬼做交易的吗?廖辰弦皱起眉头,这可不是好事啊。
封弑捏紧了拳头,一会又缓缓放松,摇头:他不是这样的人。
要不你把人带来我这,我给他看看?廖辰弦试探道。
封弑沉默半晌。
算了。
连白昭乾自己都解决不了的麻烦封弑再一次握紧了拳头,浓浓的无力感让他闭上了眼睛,无声长叹。
离开廖辰弦住的别墅后,封弑没有回家,而是回了自己的公司。
刘秘书和副总魏启鸣见到人还惊讶了一下,不是说今天有事不来公司么,怎么突又来了?
封弑摆摆手,示意他们照常下班便可,自己则回到了办公室,坐在椅子上出神。
共生。
有求于鬼。
封弑知道白昭乾的性格,如果他真的和那个黑色鬼影有着什么样的关联,封弑坚信那只能是被迫的。
他知道白昭乾背后的故事很多,可每当迷雾般的面纱被揭开一点,封弑的心就疼一次。
靠在椅子上闭着眼睛,突耳旁喵呜一声。
封弑睁开眼,就见一只浑身黑得发亮的黑猫正蹲在桌子上,睁着一双碧蓝的圆眼睛看着他。封弑正不解那小黑猫是从哪里出现的,它便直接一跃。
封弑下意识地伸手一接,就发现那小黑猫的身体居没有一点重量,身上也冰冰凉的。
他想起来了。
这小黑猫就是上次白昭乾用禁咒救回来的那一只,好久不见居染长这么大了。
小黑猫仰着脸朝封弑喵喵喵,用牙咬着封弑的衣袖扯啊扯。
阿乾派你来的?封弑伸手揉了揉小黑猫的脑袋。
小黑猫十分享受地用耳朵蹭了蹭封弑的手指,喵呜一声。
催他回家么封弑脑海中不自觉浮现出那张时刻带着笑的脸,心情轻松了些许,抱着小黑猫起身。
白昭乾办完了自己的事回到家,等来等去等到饭都做好了,封弑还没回来。
他本想发条微信问封弑是是不是在忙,结果打字的时候手机上的小黑猫挂件突晃了两下。
白昭乾想着小黑猫似乎也很久没出来玩了,虽猫没有狗狗那么活泼,喜静,但偶尔放出来跑跑也是有必要的。
加上现在天色也晚了,太阳已经落山,不会照到小黑猫让它受伤,于是白昭乾就给小黑猫加了一层保护咒防止它被什么人或者鬼盯上后,让它去把封弑喊回家吃饭。
白昭乾盘着腿坐在沙发上,捧着玻璃碗吃厨师给他做的餐前沙拉。
门被人推开,封弑抱着小黑猫走了进来,白昭乾把碗放到腿上,给了他一个笑容。
回来啦。
封弑心口微暖,抱着小黑猫走到沙发边上坐下。
怎么不发微信?
小黑猫想出去玩么,总不能老让他在挂坠里待着。白昭乾伸手摸了摸小黑猫柔软温凉的皮毛。
抬起头,他就见封弑直勾勾地看着他,眼神十分深邃。
怎么了?白昭乾问,其实他从封弑进门的时候就觉得他情绪有些不对了。
虽面上依旧还是没什么表情。
封弑抬起手,手指蹭过白昭乾的嘴角。
吃得到处都是。
白昭乾看着他指尖的沙拉酱,嘿嘿笑。
那还不是怪你,你要是早点回来吃饭,我就不用吃沙拉等你了!
嗯,怪我。封弑抽了张纸擦干净手。
白昭乾站起身要去餐厅,突被封弑拉住了手。
他回头问道:有事吗?
封弑坐在沙发上看着他,阿乾。
白昭乾歪头。
不论什么事,等你准备好了,都可以和我说。封弑说的认真又坚定,有的事我可能会有些力不从心,但阿乾需要的时候,我都在。
唔?白昭乾有些没懂封弑的意思,怎么突说这种话。
封弑没有再解释,起身道:吃饭吧。
噢。白昭乾迷迷糊糊地点了点头,被封弑拉着手走向餐厅。
吃完饭后,两人各自回到房间,封弑靠在床头想心事,耳边突传来咔哒一声。
他转过头,就见白昭乾从内间的门缝里探出脑袋。
这段时间磨合下来,白昭乾对这条连接两边卧室的小路已经用的很娴熟了。
有时间嘛?白昭乾问。
封弑点点头,就见白昭乾朝他勾了勾手,示意他跟上。
来到隔壁房间,白昭乾已经坐到床上了,见封弑跟进门,伸手拍了拍身边的空位。
封弑脚步一顿。
怎么啦,快上来,不赶不上了。白昭乾催促道。
封弑犹豫了一下,还是坐了上去。
白昭乾手指沾了点朱砂,要去点封弑的眉心。
封弑闭上眼睛任他动作,等眉心转瞬即逝的微凉过后,他睁开眼问道:阿乾?
你还记得我当初在湘西用的那个小纸人吗?白昭乾道。
封弑点头,当初白昭乾就是靠纸扎人看到了那个苗巫的动向,相当于一个可操控的远程监控,给他的印象还蛮深刻的。
想到这,封弑心念一动。
宁昉?
对!白昭乾一拍手。
封弑点点头,的确,那个宁昉现在不跟外界接触,明显是在回避暴露什么的可能性。
但对外哪怕再密不透风,自己一个人的时候也不可能毫无破绽。百密一疏,只要找到那个致命的蚁穴,千里之堤的溃败也只是转瞬的事。
白昭乾看到封弑闭上眼,正打算也闭眼念咒,就听他突问了一句。
为何找我一起?
怎么啦,不愿意呀?
那倒没有。封弑睁眼看他,只是好奇。
就一个人看很无聊呀。白昭乾笑眯眯,而且你脑子好,替我分析一下呗,免得我有什么疏忽遗漏的细节。
封弑刚一挑眉,就听白昭乾小声嘀咕了一句。
毕竟无商不奸么
什么?
哎哎哎。白昭乾赶紧抓住封弑朝他颈后伸出的手掌,双手一齐用力抱着封弑的胳膊才能勉强压制住,没有没有,我说错了。
封弑眯着眼睛瞧他,过了一会才重新靠回了床头。
白昭乾嘿嘿一笑,自己也找了个舒服的角度躺下,开始念咒。
耳边是白昭乾语调轻缓的说话声,封弑只觉得自己的身体越来越轻。
宁家老宅的书房里,一个小纸人扒拉着袋子的边沿,两条小短腿在半空中狂蹬了一会,最后啪叽一下,从袋子里头翻了出来,摔到了地上。
小纸人:咸鱼躺平_(:3」)_
宁家老宅,半掩的房门内向外透阵阵隐隐的红光,邪气冲天。浸透了狗血后晒干的棉绳挂满了屋顶,交错排列分布着,无数黄纸符悬于其上,上面画着的符箓诡异又邪恶。
宁昉闭眼坐在屋子的正中央,身体周围摆了三根白蜡烛,跃动着的火光呈现出血红色。
雷胜和林森一人各坐一边,盘着腿闭目念咒,天花板上挂着的黄纸随着他们的声音而微微震动,符文上不时闪烁着猩红的光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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