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哟小少爷。一旁的园丁赶紧把手里浇花的水管扔了,快步上前扶住了男人。
园丁扶着踉踉跄跄的宁昉走进了别墅大门,家里的其他几个帮佣也都围了上来,对视了一眼,都保持着沉默。
他们已经听到消息了,关于宁戚之的事,只不过谁也不敢先开口刺激现在的宁昉,毕竟没人愿意当那个被[木仓]打的出头鸟。
这时宁昉突然站了起来,众人都下意识地后退了半步,有些紧张地看着他。
不过所有人都没想到的是,宁昉不仅没有拿他们撒气,反而十分珍重地鞠了一躬。
李叔、王叔、刘姨宁昉一个一个喊了过去,谢谢你们这些年照顾我,以前的事,我先和各位说一声抱歉。
说着,他又鞠了一躬。
家丁们都惊讶地对视了一眼,最后还是最年长的管家李叔先上前,小少爷,您这话可就严重了,且不说我们是吃宁家的饭的,而且当年当年老先生也是十分照顾我们的。
宁昉没说什么,抽了抽鼻子,低着头。
最心软的刘姨受到情绪感染,转头抹了抹眼睛,王叔等其他几个拍拍她,眼睛也有些红。
小少爷,那个,林大师和雷大师还在楼上等您。李管家揣着手,心情也很沉重,虽然事情哎,但是小少爷您还是得振作起来,以后的宁家就得靠您了。
宁昉点了点头,哽咽道:嗯,我知道。
目送着宁昉步履蹒跚地上了楼,刘姨终于忍不住哭出了声。
好了好了,别哭了,一会儿让小少爷看到又该伤心了。李管家叹了口气,安慰道。
我能不哭吗!刘姨接过纸巾擦了把眼泪,小少爷可是我带大的,老夫人走的早,先生又忙,之前一直不都是我带的,我能不心疼吗!何况一整个公司那么大,小少爷他哪里承担的了!
宁昉平日里的做派他们是知道的,不让刚刚也不会没人敢劝他,就怕被他拿来撒气。
这样的孩子,说好听了是纨绔子弟,说难听点就是废物。
宁家那么大,暗地里虎视眈眈的人不知道有多少,如今老爷子没了,那帮饿狼还不冲出来分吃肥肉啊。
那倒不一定。李管家道,当年老先生父亲走的时候,老先生也挺能闹的,后来或许是痛定思痛,老先生开始发愤图强,最后不也撑下来了,就看看小少爷有没有这个悟性了。
刘姨的情绪也发泄了不少,顶着一对通红的眼睛,话是那么说
诶,不过我听说,老先生的爷爷当年是不是也因为意外才走得早,然后老先生的父亲也受刺激,然后励志的?一个新来的年轻家丁突然道。
胡说什么呢。李管家看了他一眼,老先生的父亲年轻时我就来了宁家,当时人就已经风度儒雅了,这话可不能胡编乱造。
王叔也帮腔:是啊,哪有每一代都遇到这种事儿,未免太巧。
我也只是听说见宁家两位年龄最大的都这么说,那年轻家丁赶紧闭了嘴。
行了行了,都忙自己的吧。李管家摆摆手,众人四下散去。
与此同时,爬着楼梯的宁昉在经过拐角后,脸上的悲恸之色散去,脚步也不再虚浮了。
他快步上了楼,没有回卧室,而是十分习惯性地沿着相反的方向走到宁戚之的房间门口,推门径直而入。
房间里的两名天师转过头来,看到宁昉出现也并无惊讶,十分恭敬地喊了他一声宁先生。
宁昉点了点头,走到书桌后坐下,看着两人道:两位大师辛苦了,酬劳我会明天打到你们的账户上。
多谢宁先生。雷胜应了一句,和一旁的林森对视一眼,而后上前一步。
宁昉端起桌边的紫砂壶倒了一杯茶,桌上只有一只杯子,主人是谁自不必说,可宁昉的动作十分自然,雷胜和林森也似乎并不觉得奇怪。
见雷胜欲言又止,宁昉捏着茶杯轻轻抬眼,雷大师有话要说?
是。雷胜点了点头,犹豫了一下,将刚刚在酒楼里和白昭乾对垒的事和盘托出。
宁昉一听立刻将茶杯放下了,什么?!那该怎么办?
应该没什么大问题。雷胜悄悄擦了一下手心的汗,我们对魂魄施了锁魂咒,即使别的天师拿到了也只能看到一个光球,问不出什么来
宁昉皱眉看着他,这家伙明显底气不足。
我们会把事情禀告师父,由他老人家做决定的。林森赶紧上前解释道。
林森和雷胜的师父是一名四级天师,在天师协会里也有一定权力,宁昉听罢点了点头,行吧,还请两位尽早告诉方大师。
他轻轻叹了口气,哎,早知道会半路杀出个程咬金,就应该像之前一般请方大师来施法。
他这话里带着点瞧不起的意味,雷胜和林森有些不爽,但也无法反驳。
不过请他们的师父两人不约而同想到了今晚白昭乾眼底闪烁的阵阵金光。
请他们的师父,真的就能斗赢吗?
雷胜和林森走后,宁昉有些烦躁地放下了茶杯,转身走到卧室的内间。
这儿布置的十分古旧,甚至带着点上个世纪的民国风,凤雀花板拼凑成了电视墙,墙边的翘首条案上放着几盆绿植和书簿,梅兰竹菊四君子的雕花木质屏风拦住了窗外的阳光,在木地板上落下一片交错织就的剪影。
而床头的墙壁上,则挂了一件青衣百褶,水袖款款的戏服,布料有些陈旧,显然年份已久,但却保存的十分完好。
宁昉走到床边坐下,伸手打开了床头柜放着的一台老式留声机,碟片转动发出滋滋的轻响,不一会儿便传来一阵婉转婀娜的唱戏声。
他听着这唱戏声,心绪渐渐地平静下来,闭上眼睛逐渐安眠,呼吸平缓。
兰叶摇曳,一阵风穿堂而过,掀起那青衣水袖。
布料浮动伴随着留声机里讴歌泣血的戏腔轻吟,宛如当年故人仍在台上,朝那台下宾客唱来一曲动人的诗篇。
白昭乾听了宁昉的话一时间也没能理解,不是你爸?那是谁?
我也不知道他是谁。宁昉摇摇头,似乎想起了什么可怕的事情,眼底浮现出几分恐惧。
白昭乾想起来刚刚在那个活着的宁昉身上以及之前的宁戚之身上都看到的那个青衣旦魂魄,于是问他道:你学过京剧吗?你爸呢?
谁知他问出这个问题,宁昉的脸色就变了。
白昭乾见势不对赶紧追问,从宁昉口中得知,他之所以会说宁戚之不是他爸,很重要的一个原因就是因为京剧。
我们宁家一直在娱乐圈里发展。宁昉抱着膝盖似乎陷入了回忆,小的时候我就知道爷爷是个很有名的影帝,当时他对我很好,我也很喜欢他,不过我爸似乎和他十分不对付,一直都很叛逆。
白昭乾点点头,这段他听许言彬说过,当时许言彬告诉他说宁戚之和宁远也就是宁昉的父亲和爷爷两人年轻的时候都挺混蛋的,和现在的宁昉一样。
继续继续。白昭乾催促道。
爷爷死后,我爸就变了。宁昉说着,声音逐渐颤抖起来。
白昭乾不解:不是说宁远老爷子去世后,你爸就变得很乖很懂事了么,这不是好事儿?
不,不止是这样。宁昉慌乱地摇摇头。
爷爷去世后,十岁的宁昉就发现自己的爸爸收心了,陪伴他的时间也越来越多,不再出去花天酒地也不再只留他一个人和帮佣们在家里。
可是没过多久,宁昉却发现自己的爸爸,不管是行动、说话还是习惯,甚至是看他的眼神,都越来越像他的爷爷了。
白昭乾继续点头,这个许言彬也和他说过,还有个老导演把电影里的宁戚之认成宁远了。
一个是阅人无数的影视圈老导演,一个是亲儿子,连这两个人都这么觉得,看来是真的有点问题啊。
不,不止这样。宁昉摇摇头,似乎陷入了一段恐怖的回忆,在我高中有一次逃课回家的时候,我看到
高中的宁昉是最混不吝的时候,抽烟打架喝酒早恋,可以说是老师眼里无恶不作的那一类学生了,而就在某一次他逃课后发现没带钱包,想回家拿钱去网吧和同学打游戏时,看到了他这辈子永远无法忘记的一幕。
他的父亲宁戚之,一个人在房间里,脸上画着浓墨重彩的京剧青衣妆面,身上穿着那件祖父留下来的戏服,卧室里的留声机放着曲儿,宁戚之就那么随着京胡拉响的悠扬声,张口唱了起来。
声音婉转动人,可那一字一腔,一舞一动,都如一把又一把重锤,狠狠地敲打着宁昉的心。
第54章 搬家
众所周知,宁家世世代代都是影视圈的名人,但在京剧圈里也能称得上名人的只有一位,就是民国年间那位以一曲《贵妃醉酒》响彻京都的名旦宁程芳,也就是宁昉的太爷爷。
宁程芳虽然在京剧圈里地位很高,但在唱戏这一件事上并没有传承下来,他的亲儿子宁远还可以说从小耳濡目染知道一些相关的东西,但让他唱,那是万万没有那个实力的。
而到了宁戚之这一代,基本上就断干净了,只是在说起宁家时会提上那么一句,说宁家老祖宗的青衣扮相有多么的惊艳。
白昭乾问道:他是唱着玩儿的还是
不是!宁昉立刻否认,眼底的惊恐之色越来越深,我后来去找过有没有我太爷爷唱戏时的录像带,但是年代太久了没找到,不过后来,我趁他不注意的时候溜进去过,在抽屉里找到了一张照片。
那张照片正是宁程芳,而最可怕的是,那张照片上宁程芳的扮相、动作、表情和宁戚之一模一样!
白昭乾心里其实有了几分猜测,但是仍然有些不太敢相信,或许只是宁戚之喜欢,真的认真模仿过呢?
你可能有一件事不知道。宁昉面沉似水。
宁程芳虽然是名旦,但自古奇才多怪诞,有才的人多多少少都有点不一样的地方,而宁程芳有一个习惯,就是在京剧旦角表演中,他扮青衣时的其中一个手势,是自已改动过的。
具体来说,就是某个手势通常的做法,还有老师教学的时候都是翘一根手指。
可宁程芳翘两根。
但宁昉在知道了这件事后,找了个机会又去偷偷观察了一次藏在屋里唱戏的宁戚之,他惊恐地发现,宁戚之在唱到某一段做那个手势的时候,翘的是两根手指!
什么?!白昭乾也十分惊讶。
其实一联想宁昉被锁魂符困住,以及雷胜手里拿着的引魂符和拘魂符,还有宁昉已经死了,宁昉却还活着这几件事,并不难猜到可能发生了什么。
但是刚刚听到的事情,让白昭乾意识到,事情远比他想的可能还要恐怖的多!
宁昉的魂魄就这么暂住在小玉瓶里,平日他也不敢随便跑出来,也很自觉地没有打扰白昭乾的生活。
过了两天,房东大妈来回收房子了,封弑派来的人已经提前联系好了白昭乾,现在正忙忙碌碌地搬东西。
白昭乾的东西并不多,而且封弑也不知哪里找来的人,很专业也很敬业,一身深绿色制服+鸭舌帽,每一样东西都要问过白昭乾才会抬走,而且动作特别小心翼翼。
于是,本来很麻烦的一件事,直接就轻轻松松解决了。
一直到下午五六点多的时候,白昭乾小公寓里需要带走的东西全都打包完毕了。
这时他突然想起来一件事情。
他还不知道自已的新家在哪儿呢!
封弑说帮他找房子,顺便帮他联系了搬家公司,也不知道说白昭乾是心太大了还是太信任封弑,从头到尾都没过问一句。
被封弑安排的明明白白。
直到搬家的工作人员准备开车走了,白昭乾才赶紧追上去问了一句。
那工作人员倒也对白昭乾一无所知的情况很淡定,白先生您别着急,封总说他一会儿会来接您。
封弑接我?白昭乾惊讶地瞪大了眼睛。
那人点了点头,伸手朝白昭乾身后一指,喏,这不来了。
工作人员说完后转身上了车,白昭乾回过头,就看到下了车的封弑朝自已这边大步走来。
你怎么来啦?白昭乾小跑着迎了过去,仰起脸问。
封弑伸手替他把飘到眼前的碎发撩开,公司不忙,走吧。
去哪儿呀?白昭乾边问边溜溜哒哒地跟上,去我的新家吗?不过在哪儿你都还没和我说噢。
耳边是少年叽叽喳喳的说话声,却丝毫不恼人,封弑眼眸半垂,转头看着白昭乾无论何时都那么顺眼的脸庞,答道:不着急,先吃饭吧。
是喔,肚子是有些饿了。白昭乾揉了揉平坦的腹部,抬起头问封弑道,诶对了,你应该不常来学校的噢?
他记得封弑是校董什么的,但是似乎知道的人不是很多的样子,毕竟这是个颜值即正义的年代,帅气的大学教授都有好几个上了热搜的。
全国top1京城大学,财力也是顶尖,还帅成这样的校董,居然还没上过热搜。
唯一的可能就是出没的太少了,没几个人见到。
你这是在吹捧我?封弑一挑眉。
白昭乾笑嘻嘻拍了一记马屁,说的实话嘛,算不上吹捧。
男人没说什么,继续往前走去,脚步有些快。
白昭乾蹦跶着追上前,歪着头,你笑啦?
没。
就是笑了,怎么总不承认呢!之前在湘西那次也是,明明笑那么好看,这人非不认的!
封弑转过头,白昭乾赶紧抬手抱住自已的后脖颈子,扁着嘴瞪他。
又想来?
封弑一挑眉。
算你挡得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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