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种鹅颈薄砂壶哪里是用来烧的,那个小炉也只是用来温盏而不是用来煮壶。里面的水都成滚水了,茶沸久了苦气都冲出来了。
果真是个不会伺候人的。
闻惟德将壶内水全然倒掉——
“我要热的。”和悠忽然开口。“不是,烫的。”
不但不会伺候人,还一点规矩都不懂——不使唤侍女,使唤他倒是信手拈来了。
闻惟德好似没有听见,拈茶滤茶,滤水洗茶,浸入壶中,手指微微一掠,一旁置清水的蟠壶里头就滚了水,引了滚水再捻两次茶梗,提壶轻放在他面前晃了两下。
“你要我来,想谈什么。”他的嗓音被氤氲的茶香泡得也好似随和了不少。
和悠没有立刻回答,只盯着他的手看,好似反而被他泡茶的动作所吸引了。
闻惟德也不急着逼问,将炉上温得两枚茶盏取下,倒满清茶。
她探手去拿,他还没有来及说话,她就被烫得一缩,下意识抬手就去摸自己耳朵。rΘǔshǔщǔ.ìň(roushuwu.in)
他看她一边抿唇低呼,一边拿着手揉着自己的耳朵,嘴角微微提起,“烫着手了,你揉耳朵做什么?”
和悠这才意识到自己本能的反应在别人眼里看起来大概很奇怪,咬了一下嘴角垂眼把杯子小心拿到自己面前,“你们妖物哪里会懂。人要是烫到了手,摸摸耳朵就不烫了。”
“……”闻惟德一声低笑,“我这数百年来见过的人不少,第一次听说这个说法的。”
他看向她的侧脸,耳垂都揉红了,皮肤很薄,粉绒绒地像果挂了霜。他收回视线,把舌下一口薄津吞入喉中,“拿过来。”
和悠一愣。“什么。”
“手。”
她有些迟疑地伸出两只手。
对于她的愚钝,闻惟德也不打算说什么,抓住她被烫伤的那只手掌,拇指和食指烫红了——真是奇怪。有自愈的人,反而身体总是那么脆弱。
闻惟德摘下手套,指上浮起一层浅金色的浮光,掠过她的指梢。明明不是丹药,也并非治愈,可他的灵力掠过手指时,烫伤的地方却完全不痛了。
和悠更加无法理解,这是怎样的修为,能做到的事情?所以说,又是在提醒她,他闻惟德的实力有多么的碾压她到无可想象的地步?
她咬住嘴角,吸了一口气,终于说道。“你现在满意了么。”
闻惟德正攥住她的手指还没放开,闻言微微一怔,其时嘴角那抹浅笑还未褪下,掀起眼帘。“什么?”
和悠看着他。“装什么傻呢。你不就是想看到你弟弟和我决裂吗?”
“……”闻惟德眼尾轻轻提起。
“你给我那两个东西,不就是想提醒我,你是靠闻望寒才能抓到我的么。你所做这一切,不就是为了把闻望寒从我身边逼走,让他离我远远的吗。你就是想让我恨他罢了。
“你不想看到我离闻望寒太近,生怕他成为第二个闻絮风为我所害。现在,我按照你想要我做的做了。我跟他说的清楚明白,我恨死了他。他也很生气,我被他折磨的不轻。我虽然一直没怎么清醒,但……也记得,你似乎中间来过,见到过我被他……”
和悠咬了下嘴角,却还是说不完整。她垂下头却发现自己的手竟然还被闻惟德抓着,立刻压抑不住脸上的厌增抽出了手,“不过你多此一举了。是不是他害我被抓,我一点都不在乎。因为,我早就恨死了他。”
她垂目看着面前的茶,“现在,你满意了吗?我什么都按照你说的做了,我也什么都会按照你想的那样做。你不用试探我了,我不会逃了,也不会再反抗。你想怎样,我都会乖乖的配合你。你想要自愈能力,就尽快让越淮来吧。”
闻惟德的喉骨微微滚动,但从她说了这么长长一段话,就始终一个字也没有说。
“闻惟德。我只是一个下贱的浊人。这些天,你对我的惩罚和折磨,也发泄够了心中因为闻絮风而起的口恶气吧?如果还没有,我真的……我也不知道了。”
“我还能怎样呢?”她露出点儿笑容,眼角垂着,明明丁点眼泪都没有,可分明就好像已经哭了。“你还能怎样呢?”
“……”
“强暴我?你们已经做了很多次了。你、你弟弟和你的手下都已经当着小筹的面已经强暴轮奸了我。给我上刑?我有自愈,断手断脚,内脏全碎了也能好。最多是你找你的下属来,给我上些新奇也的确很痛的刑罚。再狠点……”
她的手指轻轻摩挲着仍然很烫的杯子,盯着闻惟德说,“不过就是你找条狗来操我。”
和悠的笑容深了一些,眼睛都弯了起来。
就连闻惟德都一时恍怔,想了许久……也没想过这个女人真笑起来,下垂的薄眼眯起来,遮掉大半总被泪水浸透的瞳孔,弧度有点像百合的瓣。
“我真的不在乎了。我的确能自愈,可你我都心知肚明,我这具身体早就已经从里到外全烂透了。你逼着小筹对我做了那种事情之后,不就是想毁了我对未来仅存的那点念想么。你做到了。我什么都不剩下了,没有秘密、没有尊严……也没有家人了。要是人真有叁魂六魄、七情六欲,也早都被你闻惟德给毁了。”
“闻惟德。苍主大人。您说得对。我就是一个下贱的浊人,你养的一条母狗。”她仍然没有停下来,“您也别再我身上耗着了。早点让越淮拿我做实验吧,怎么都行。或者……您直接把我送窑子里接客,都随您吧。别耗着了。”
“您是高高在上的苍主,我就一条母狗,您就别在我身上……浪费时间了。”和悠吸了一口气。“求您了。”
她坦然至极,无论是自己骂自己,还是求饶,都说的那样坦荡。
“……”
四周的气息不知不觉间变得格外地沉重而恐怖,就好像在这个房间里充斥的根本不是哦空气,而是有无数千钧的山石从四面八方倾泻。
在这种非人的压力之下,和悠很快就脸色苍白起来,可她仍然没有低下头,也没有回避闻惟德冕绦之下令人手脚发颤的视线,“不是,苍主大人,这不是您在山洞时就想要我做到的么。”
“……和悠。”
闻惟德的声音并不见起伏,其实和平时无二。
和悠仍平静地与他对视,甚至还端起了手里的杯子,水果然很烫。
“对了。我再告诉你一件事。”和悠忽然说道。“麻烦你跟你好弟弟说清楚,让他别再来烦我了。不然,你就跟他说清楚——是你不想让他来见我的。他总是纠缠我,还要以后这些天都陪着我……甚至,还说要帮我抢回来我失去的东西,怎么?这是在暗示要帮我逃跑吗?别以后他真做出来点什么事,你又算到我头上,觉得是我勾引他蛊惑他。”
闻惟德脸上已经全然看不出丁点的笑容了,他的冕绦上不断地滑过一层层金色的光斑,灵力波动得厉害。
“和悠,你是不是觉得你什么都懂?”他抬起手——
砰。
和悠只觉得眼前一花,身体猛地一轻就从椅子上被一股看不见的力量直接而拽出,直接站起来朝前扑倒,却在扑到茶桌前身体悬空了,是因为脖颈被人一把攥住。
闻惟德一掌掐着她的下颌将她提起,颌骨在男人的力量之下发出咯吱咯吱的声音。他面无表情地睨着她,“你激怒了望寒,如今又试图激怒我。为了挑拨我们兄弟之间的感情……和悠,你是真的苦心积虑。”
“……”她的瞳孔放大了两下,又很快就收缩了。
“和悠。我曾经警告过你,试图杀我,并不是什么好习惯。而在我面前玩弄心机,更不是什么好习惯。”他的鼻息落在她的脸上。
“那又如何。”和悠反而笑了起来,哪怕此时脸色苍白,身体出于极限的本能,在他恐怖的威慑之下发抖,“你就是看穿了我所谓的心机,你能怎样啊?闻惟德?”
“……”闻惟德的眼睛轻轻眯了起来。
“兄弟感情?哈哈哈。你们之间的感情,还用的着我去挑拨吗。在地牢里,你拿他送我的荧心那样侮辱他……你把他闻望寒当弟弟了?”
他的眼神变得更加可怕。
“就算你地牢里那样逼他,成功了吗?没有啊。闻望寒这次来找我,一遍遍地说他喜欢我,你能怎样?再找条狗,来当着他面操我?他只会更恨你。”她仍不惧不躲。
“和悠。”闻惟德的目光被冕绦过滤地只剩下令人心悸的黑,“你太过自以为是了。你以为你很了解望寒吗?你未来会有时间慢慢知道……你错得有多离谱、根本对他一无所知。”
“还是说。你以为你很了解我?那我就直接跟你说吧。你至今为止,对我的所有推测和算计。”他话音停顿,手下猛地用力,她就一把被拉扯地整个人要摔倒在茶桌上,茶桌上滚烫的热水眼看就要溅出来倒在她的身上,一旁的暖炉也会烧到她……
可没有任何征兆地。
他们之间地茶桌连茶盏带桌子、溅出来的水液、全部全部都粉碎成了粉末、最后化作一片片地金色光点,连碎裂的声音都没有发出,就堙灭成灰消失不见了。
而她就再这样一片的碎末中,被拉扯地噗通一声跪倒在他的双腿之间。
闻惟德捏着她的脸颊将她提起不得不看着自己,冷冷地看着她。“大错特错。”
“我还能做什么?”他笑了一声,“你该不会你现在受得这些折磨……就已经是极限了吧?你只要能接受这些,我就对你无计可施?且不说这个……”
他的眼睛轻轻眯起。“和悠。你既然认清楚自己是条母狗。哪里来的资格在我面前指手画脚教我怎么做?”
闻惟德忽然话锋又跟着一转。
“行。”他的笑容稍稍明显了一些。“你说你认清楚自己是条母狗了。是么。”
“……”和悠稍稍抿起了嘴角。
“将军府外,便是军营,就不缺饥渴的男人们。你想去窑子里接客吗?我成全你。送你去军营里,犒赏我的军士就可以了。你会从早被操到晚,你全身上下的肉洞都会被操烂的。被狗操?不,那算什么,他们会牵来各种东西来操你……用不了叁天,和悠,你就爬着来求我饶了你。”
她咬着嘴角,眼瞳里的光比刚才暗淡了许多许多。
闻惟德俯身下来,将她直从地上拽起,拽到自己胸口前时,俯身下来,嘴唇轻轻擦过她的耳边,“到时候,我会把和筹接过来……我想,他看到自己的姐姐被操烂成这样,会更……兴奋吧?”
和悠的身体比刚才抖得厉害多了。她的脸色渐渐褪去最后一丝血色,过去惨不忍睹的记忆此时血淋漓地浮现在眼前,令她几欲作呕。
而闻惟德此时侧过脸来,嘴唇一路从她的耳边擦到她的嘴角,好像下一秒就要亲到她了的说道。“和悠……你没有资格认清任何事情。如果我不想,你连母狗都没有资格当。”
如此近的距离之下。
和悠明明能清晰地透过那一层冕绦看清楚他的眼睛了。
可在这一刻,直面男人身上犹如神祈般的威压,她的眼前一片通红——什么都看不见。
她只感觉胸口里涌出无尽的恨意、暴怒、愤怒、屈辱……那些所有的负面情绪全部纠缠在一起,凸显着她的无能和绝望。这一年半里所有的侮辱犹如走马灯一样在她面前不断地闪现……无法停止。停下来。停下来。停下来……她的心里在嘶吼,在惨叫。无法停止。
做点什么,快做点什么……动啊,动啊!
和悠所有的理智、冷静、意识……被这些紊乱的东西,撕成了碎片。
啪——
一声格外清晰的脆响。
回过神来的时候。
和悠已经一巴掌扇在了闻惟德的脸上。
她自己都不知道自己用了多大的力气。
她此时身上没有项圈,某一瞬间的灵力是极为充沛的,最起码,脑子过热时一片空白之下抬起来的手用尽全力打出来的那一巴掌……
是足够的。
闻惟德被她一巴掌扇得歪过了头去,也松开了她——
她剧烈地喘息着,攥住自己颤抖的手腕,在这万物都好像停滞了一样的瞬间,强行撑起软得不像话的腿努力站了起来,朝后退了几步。
闻惟德缓慢地抬起拇指,沿着颊侧上被她那一巴掌下去,指甲划破的一条血印擦到嘴角,嘴角里渗出一点血丝,很少。
他缓缓地转过脸来,看向和悠。
这一刻,这个房间里的时间、空间、光线……一切的一切,都仿佛被人扼杀、卑微地连惨叫都发不出就全部寂灭死亡了。
她的眼前一黑,噗嗤一口吐出一大口血来,就直接地朝前跪了下去。
闻惟德从椅子上站了起来,走到了她的面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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