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亭松起身穿上外套,我不是教过你怎么修,你为什么不自己弄?
家里有一个人会修就够了。
你会了,我还学他做什么。
还有,我没早恋,也没喜欢的人。
突然说这个干嘛?寒亭松看着他笑:怎么,等着我喜欢你呢?
你韩子期想发怒,却忍了下来。
好了,不逗你了。寒亭松帮他弹了弹发梢处的雪,冷吗?
明明在室外冻了两个多小时的人是他,却还有心思关心别人冷不冷。
没你冷。
我还行,扛得住,毕竟还年轻。
老男人。
喂,我哪里老了。寒亭松哭笑不得,明明正当年少。
赶紧跑两步吧,你不冷我冷。韩子期主动拉着了寒亭松的袖口,往家门口跑去。
虽然只是袖口,却是他第一次主动去拉血缘关系以外的人。
有人的陪伴,才是家。
*
到家后,韩子期站在一旁,看着专心修缮水龙头的寒亭松。
穿着舒适家居服的男人,把坚实的后背展露在他面前。即便房间内有暖气,却还是感受到男人身上沾染的冰凉水汽。
韩子期拿了条浴巾披在他身上,又把刚才煮好的姜丝可乐递给他,把这个喝了再去洗澡。
寒亭松接过碗,揉了揉少年的碎发,谢了。
记得洗澡时把水温调高点。还未从柔软抚摸中回过神的他,仍带着些尴尬,避开男人的眼神,轻声道:那,晚安。
晚安。
*
即便是身体素质再好的青壮年,睡前洗了热水澡,喝了姜丝可乐,却还是没能扛过近三个小时的寒风。
早上,当韩司君把早餐端到桌上时,寒亭松才从床上爬起来。
寒亭松当初应聘了一家武术馆工作,来一中教课,仅属于外聘关系。
除了每周一次的学校课程外,寒亭松大部分时间都要在武术馆上课。主教散打,偶尔也教跆拳道。
到了寒假,迎来了武术馆的旺季。
寒亭松从昨晚后半夜就觉得浑身无力,起床时头昏压花,早饭也没胃口吃,穿上外套就往外走,却被人拽了回来。
韩子期把他按在沙发上,手心贴上额头,眉头一皱,今天请假,别去上班了。
今天有三节课。
你发烧了,不适合上课。
韩子期没再理会寒亭松的意愿,从他衣兜里掏出手机。
这个男人连手机密码都不设,韩子期记得武馆老板的名字,打开微信翻出了相应备注,以寒亭松的口气向老板请了假。
又把人拉回床上,盖上被子躺好。
韩子期帮他测了体温,37度8。好在不算高烧,去药箱翻出了退烧药给他吃下。
生了病的寒亭松整个人无精打采,看起来可怜兮兮的,却让人多了一些保护欲。
寒亭松的床摆在窗边的位置,外面风冰雪地,即便窗户紧闭,也能感受缝隙处的刺骨凉风。
你去我房间睡。韩子期说。
寒亭松把自己蜷在被子里,别闹,让我睡会儿。
我没跟你开玩笑,去我房间睡。
直到寒亭松被他拉着来到卧室,盖上被子,周身被温暖的环境包围,才觉得舒服了一些。
因为药物的催眠作用,再加上温暖柔软的床,寒亭松逐渐熟睡过去。
韩子期坐在床边的椅子上,在完全无意识的情况下,注视着男人足有十几分钟。
发烧的脸上还带着红晕,纤长的眼睫毛垂落下来。
今天男人的身上的香水味很淡,隔着一米的距离,几乎闻不到。
韩子期不知是怎么了,像是受了蛊惑一般,鬼使神差地想要凑近闻一下他身上的味道。
他双手支着柔软的床垫,慢慢从椅子上起身,大脑完全不受控制,把鼻尖凑向男人。
在马上接触到耳根的一刹那,明明熟睡已久的人却突然睁开眼。
只有零点几秒的间隔,韩子期的心咯噔一下。像个做错事的心虚小孩,心底乱了无数个节拍。
他迅速站起身,手指下意识攥住衣角,我,我去做午饭。
直到他来到厨房后,才彻底清醒过来,头埋进臂弯,蹲在厨房角落里。
室内的暖气烧烫了他的耳朵。
没出息。
韩子期打开水龙头,用凉水拍打自己的脸,强迫自己从那种奇特的感受中恢复过来。
他哥工作的时间是上午十点到下午五点,中午正是饭店生意最忙的时候。
之前有他哥,韩子期从不下厨。
现在家里有个病号,外面的食物太油腻,他只能慢慢回忆,他哥曾教过他的食谱。
韩子期熬了一些粥,又搭配了两个清淡小菜。饭菜上桌,也没他以为的那么难。
一切完毕后,韩子期进屋叫韩亭松吃饭。床上的男人侧着身子蜷在一旁仍睡得熟。
他看了眼时间,已经下午一点多了,这个人早上也没吃饭。
他把指尖轻贴在男人的额头,但男人的反应力永远在他之上。他甚至还没来得及感受到体温,就已经被一双微热的手掌握住了。
韩子期抑制住倏然狂跳的心脏,正想抽回手,奈何那人握得太紧,怎么都挣脱不开。
可寒亭松明明还在熟睡的状态,似乎只是下意识的动作,把他的手贴在了心口的位置。
轻薄柔软的棉质上衣并不能阻隔对方胸腔传来的平稳心跳。
一下,两下,三下
轻缓而有力。
韩子期不再挣扎,任由他握着。
只是
原来会心跳加速的,就只有他自己而已。
韩子期保持微微向前倾的动作待了一会儿,直到男人握着他的手逐渐松散,他才趁机抽离回来。
指尖还留着灼热的温度,韩子期轻轻摩挲,低声喊道:起来吃饭了。
寒亭松眉头紧皱,下意识在胸口胡乱抓了一通,却什么都没抓到,才不情愿地睁开眼。
没胃口。寒亭松的声音带着大病过后的嘶哑。
没胃口也要吃。韩子期站起身,把杯子递给他,先把水喝了,我去给你热饭。
当韩子期端着饭回到房间时,桌上的水一口没动,床上的人抱着他的被子又睡了过去。
起来喝水。韩子期口气冷漠,完全不像是对病人说话。
寒亭松如同没听到一般,背着身子一动不动。
韩子期伸过胳膊,拽住被子的一角,毫不留情的从寒亭松身上扯出来,不喝水,就去外面睡。
没有温暖被子包裹的寒亭松蜷着身子,不情愿地睁开眼,抱怨道:这是对病人该说的话吗?
你喝不喝?韩子期端起桌上的水杯。
眼前的寒亭松仍是一副可怜巴巴的样子,撑着胳膊起身,半靠在床边接过他手中的玻璃杯,你这么凶,看谁以后敢要你。
温水顺着口腔滑入寒亭松的嗓子,浇灭了口腔的干涩,整个人瞬间舒服不少。
韩子期接过空玻璃杯,坐在床边,把成粥的碗递给他,你自己能吃吗?
寒亭松仍旧昏昏沉沉的,半闭着眼睛靠在床边,随时都有可能从床头滑落下去,我要是说不能,你还能喂我?
寒亭松的烧还没退下来,根本没吃饭的心思。他正打算顺着床头继续往下滑,就算没被子也得睡觉。
张嘴。
寒亭松的唇边被一个温热的硬质金属边缘触碰,他唇边下意识后退了几厘米,垂目睁开眼。
在眼睛的正下方,冷白皮的手握着一枚金属光泽的圆勺,上面是冒着蒸汽的白粥。
对方的行为出乎寒亭松的意料,即便腹中翻江倒海,他还是张开嘴,把满满一勺的白粥都吞了下去。
在连续吃下几口粥后,寒亭松终是没忍住,小孩,我发个烧,怎么你脸红的这么厉害?
再多说一个字,你都别吃了。韩子期要挟道。
就这样,即便是在完全不情愿的情况下,寒亭松还是吃完了一整碗的粥和半盘青菜。
见韩子期收回碗,并把被子从新盖在他身上后,寒亭松才敢开口,说实话,你做饭是真难吃。
韩子期一把拽离他的被子,恶狠狠,你有完没完了?
好好,我不闹了,真有点难受。寒亭松按着头,头快疼炸了。
生病都管不住你的嘴。哪怕面对病号,韩子期的口气仍旧冰冷无情,闭眼。
嗯?寒亭松的脑袋昏昏沉沉的,懒得想太多,依言闭上了眼睛。
直到太阳穴被一对微凉的指尖附着,带着平缓舒适的按摩,传递至额头、后脑,最大程度的减轻了头痛带来的不适感。
待对方彻底睡熟后,韩子期才停下动作,帮他掖好被角,端着碗筷离开了房间。
看着桌上还剩余的半盘青菜,韩子期扯着嘴角。
真有那么难吃?
他拿起筷子,夹了一颗青菜放进嘴里,还没来得及咀嚼,立刻吐了出来。
咸到发苦。
那人是怎么毫无动容吃了半盘的。
韩子期没犹豫,端起剩下半盘子的菜,全都扔进了垃圾桶。在灶台旁边看到还剩半锅的白粥,盛出半碗,喝了一口。
甚至没有片刻迟疑,直接倒进下水道。
为什么煮了这么久,还是这么硬。
可那人明明喝了一整碗。
还以为会很好喝。
但吃了这些会不会加重病情?
他放下碗筷,蹑手蹑脚来到自己的房间,隔着门缝,看到房内的男人侧着身子睡得很熟,似乎并没受到什么影响。
韩子期稍微安下心来,转身回到客厅沙发上,掏出手机开始翻外卖。
可翻了半天,也没找到一家合胃口的饭店,干脆关掉手机,翻出早饭没吃完的面包。
*
午饭带来的副作用没能扛过当天,就一发不可收拾的展露出来。
傍晚,韩子期坐在客厅看书,寒亭松突然跑进卫生间狂吐。
听到动静的韩子期赶赶了过去,只见寒亭松脸色苍白半跪在马桶旁,额角的碎发已经被汗水浸湿。
你怎么样了?韩子期跪在他身旁,轻轻拍了拍他。可手心刚接触到对方的后背,就被隔着衣服传来的温度惊到微怔。
好烫。
韩子期心中莫名烦躁,递给他一杯水漱口,见其不再呕吐后,搀着胳膊把人扶起来,我带你去医院。
寒亭松虚弱到站不起身,整个人倚在他身旁。男人高他一些,微微抬起的下巴刚好顶在他的额头,烫的韩子期青筋直跳。
寒亭松仍闭着眼,一句话都说不出。
他把人扶住,试图搀着他的胳膊,却发现这种姿势,根本支撑不住一个比他强健的男人。
韩子期脑子一热,顺势搂住男人的腰。
对方的只穿了一件棉质家居服,轻薄柔软的布料根本藏不住男人紧实的腰部曲线,明显是常年自律锻炼留下的完美杰作。
韩子期左手搂着他的腰,右手扶着男人的胳膊,带着他一步一步走到客厅门前。
寒亭松整个冬天都仗着自己身体好,只肯穿剪裁精致的毛制大衣,从不戴其他保暖的东西。
韩子期把人轻靠在客厅沙发上,帮他穿上外套,又拿出自己的围巾给他戴上。搀扶着男人一步一步从台阶下来,打上车。
上车不久,寒亭松按着胃,咬牙紧紧皱着眉。
胃疼这事,怎么想都是因他而起,韩子期心中难免自责。本不善于照顾人的他,根本手足无措,只能拿出纸巾,帮其擦掉不断渗出的汗水。
他的指尖刚沾上额头,就被男人突然伸出的手按住了手腕。
对方手上的力度不重,手心还冒着汗,韩子期打算轻轻转动手腕挣脱,却被对方握得更紧。
相处这段时间,韩子期大概摸清楚了男人的性子,你越和他对着干,他会比你还强硬。
何况,他现在还生着病。
韩子期没再挣脱,任由对方这么握着,随着地心引力的垂度,手指缓慢从额头移向他小腹的位置,轻轻按在上面。
男人的拇指不经意来回摩挲着他的手腕,有点痒,带着高烧后从血液中传来的温度,灼烧着韩子期的全身。
虽然知道此时的寒亭松,难受到眼都睁不开,他还是心虚的把头转到看不到对方的那一侧。
晚高峰,路上车水马龙。
汽车深色的玻璃贴膜遮挡住少年的不明心慌和悸动。
他总想做点什么,来遮掩此时的莫名烦躁。
韩子期掏出手机,给他哥发了短信,并标了详细的医院地址定位,如果他哥出了什么事,警察可以根据地址定位联系到他。
消息刚发出去,韩子期的肩膀一沉,拿着手机的胳膊僵在原地,很久不能收回。
直到熟悉的洗发水香气从他的肩上传来。
在他算不清的时间里,仍握着他手腕的男人把头贴在了他的肩膀上。
寒亭松用着和他相同品牌的洗发水,此时的他,因为没喷香水,全身上下都是和他相似的味道,但韩子期却更喜欢他原本的香水味。
到达目的地,韩子期挂了急诊。
此时的寒亭松已经出现了昏迷症状,大夫给他做了无痛胃镜。
大夫看着胃镜诊断单,他这么大人了,有这么严重的胃炎,生病了也不知道吃点容易消化的?
韩子期一时哑口无言。
大夫推了推眼镜,他自己不知道注意就算了,你们家人也不知道看着?这下好了,胃出血,住院吧。
在韩子期眼里,寒亭松明明是个聪明又机灵的人,为什么在吃东西上却傻的可以。
大夫将开好单子的就诊卡递给他,行了缴费去吧,以后注意点,他这胃只能养着,这两天吃点清淡易消化的。
韩子期接过卡,谢谢大夫。
当韩子期办完住院手续回到病房,寒亭松已经醒来。
握着他一路的手,已经挂上了吊瓶。寒亭松脸上仍没什么血色,却还笑着看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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