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在干活上不太能行,但还能余下麦种说明她还是很能勤俭持家的,也不算是一无是处,丢自己的脸。
“陈立根,我干完活了!”声音娇俏,尾音还带着点炫耀和骄傲。
稻草跺里半阖着眼的陈立根闻声慢悠悠的站了起来,看了面前的人一眼,然后朝已经撒好麦种的地走过去,他开始没吭声,只是低头在麦种地里用手捏了捏土壤和洒下的麦粒,检查片刻后道:“铺的土太薄,麦种撒的太稀,开春后麦苗长不好。”他说着抬起头,“这样不中,得重新补撒一道。”嗓音的质地很冷淡,活脱脱像是视察工作的大老爷们。
李月秋捏着小布袋,顿了好一会,她用手背擦了下脸,擦了下脸上依旧半干的汗,掩饰下心头那点委屈和羞愧,也把差点冒出来的眼泪憋了回去,“哦,那我再补撒一道。”
她没种过麦子,撒麦种也是之前有几次看爷爷和大有哥撒过,依样画葫芦有样学样,今个是头一次做这个活计,她当时看爷爷和大有哥就是拿着麦种,喂鸡似的伸手轻松的往土里一撒,再盖上土的功夫,没用什么大的技巧,
她哪知道这里面还有这么多的门道,是密是疏根本没想过,而且也不清楚疏密的度在哪,她还在为能余下麦种沾沾自喜,简直傻透了。
李月秋蔫头蔫脑的准备回麦地重新干活,早知道会这样,来坐家之前应该和爷爷或者大有哥打听打听一些地里干活的事情,不说露两手,也好过现在依样画葫芦也没画成个样子。
“累了回去。”
陈立根神色晦暗不明,只是眉攥着,他这几天的日子并不好过,陈立根的性子做事一向干脆,认准了的事情就是认准了,十头牛都拉不回来,唯独在这件事上犹犹豫豫前怕狼后怕虎迟迟没拿主意。
不像个利落汉子。
他一面因为眼前人的靠近和表露的喜欢心里泛起波澜和喜意,沉溺其中辗转难眠,一面理智告诉他得离人远一点。
天人交战,都要被搞昏了头,想赶紧撒手却偏偏又舍不得,巴不得紧紧攥在手里。
有时候陈立根不免会像是出闸的野兽冒出阴暗的想法,这人已经开口说了嫁给他,肉都搁在嘴边,一张嘴就能咬到的功夫,管它二五八万,他自己舒坦就行,讨就讨了,他等了她那么多年,耗到现在,把人当眼珠子一样,没谁能和他抢,她就该是他的人,该和他躺一个被窝睡一个炕。
他既然喜欢她,把人讨的了又能咋地,天经地义,碍不着谁。
可他不是几年前十六七岁的愣头青了,随着生活的磨砺和年岁的渐长,他不可能做什么不管不顾不顾后果。
喜欢有个鬼用,喜欢也不值钱不能当饭吃,他现在一穷而白,吃糠咽菜,别人眼里的臭刺头狗东西,家里连像样的房子都没有,除了有把子力气他还有个啥,难不成用这把子力气去喜欢人不成?
他一个庄稼汉既然给不起,就不要害了人。
一直到刚刚他在稻草跺里都等着麦地里的人能过来和他服个软,这种地里的活计他很清楚她做不了,她从小一贯娇气,李爷也不会让她碰这些东西,她做不了,可他等着人服软一直没等到,等到的是这人黏湿着汗水和脏兮兮的泥土兴高采烈的告诉他,她干完活了。
他面上不显分毫,心头两种情绪疯狂撕扯着他,沉默良久,理智终似占据了上峰,他抬手指着一个方向,微哑的嗓音透着从未有过的厚重和果断,开口道:“从那沿着大路就能回水湾村。”
这是他给眼前人最后的机会。
沿着那条大路笔直的走,不用拐一个弯不用费什么功夫她就能回水湾村,回她的大房子。
如果她不走……以后就甭想走了。
李月秋手里的小布袋攥得死紧,布袋子在她手里都快别攥得变形了,如果不是她正好攥住的是袋子口,八成剩下的麦种会全洒到地上,她凶巴巴的仰头,“你要让我说几遍,我不想回去!”
这应该是第一次李月秋这么大着声音朝陈立根说话,最后一个字都凶得破了音,执拗中凭添了一丝缠人的可怜,汗打湿的额头都透着倔强。
就是在上辈子李月秋也没和陈立根这么说过话,毕竟上辈子陈立根对她百依百顺的,李月秋哪有对着人凶巴巴的时候。
两人对视许久心思各异,谁都没有开口再说话,升温的空气愈发燥热难耐,最后陈立根先有了动作,绷紧的肩膀手臂不易可察的松弛下来,动作不自然的从李月秋手里扯过她攥得死紧的麦种袋子转身去麦地里重新撒麦子。
李月秋背脊绷的直直的,以为陈立根要动手,谁知他扯了自己手上的麦种袋子,然后自顾干活去了,她又累又渴,还生气,脑袋晕乎乎的,不晓得陈立根这么做是代表着什么,但晓得这不是要撵她回去的意思,咬着唇瓣想跟过去帮忙,顺道看一看学一学这麦种到底要怎么撒才合适,但才抬脚的功夫,陈立根后脑勺跟长了眼睛似的。
“在边上呆着,我不用你,你踩了地,把我的麦地种坏了。”
李月秋:“??我……。”
她顿了好一会愣愣的低头看自己的脚尖,然后下意识飞快的收回了一截脚,动作还挺乖巧的。
不过等脚收回后,她不禁想,她是不怎么做农活,也不太会,可这样就踩坏了?豆腐做的地啊?还是她脚底有坏土壤的材料不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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