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车里暖得人昏昏欲睡,被反将一军的涂科发完脾气就歪着头不说话了,没过一会儿鼻息也变得粗重,不知不觉就睡了过去。
看样子是累坏了,想他最近肯定心力交瘁没休息好,等红灯的间隙,奚杨把挡住他下巴的衣领往下翻了翻,从他手里抽出手机,看了眼锁屏壁纸上那只蹲在河边洗东西的小浣熊,关掉放在了一边。
再醒来的时候,奚杨已经把车开到了涂科家小区的大门外面。
涂科:“......”
“错了,我家不在这儿。”
奚杨用眼神撵他下车。
涂科开始耍赖:“到时间了,我要回去浇花。”
奚杨继续用眼神表明态度:浇你个头。
“我奶奶给我安排了相亲,我必须得去......”
“回去看看。”奚杨懒得听涂科废话,把锁按开,转身从后座拎起一袋事先准备的水果,塞进他的怀里。“岁月不待人,有些东西要学着表达出来,别总藏在心里。我知道你心疼阿姨的,照顾好她,有家要好好珍惜。”
外面风大,涂科提着水果不情不愿地下了车,站在路边咬牙切齿地看奚杨降下车窗,探头对自己说:“周五自己回营区,没空接你。”
涂三岁脑袋一偏,只给奚杨半张帅得过分的脸:“不回,下周一再说。”
奚杨已经收到了涂科的复职通知,当即表示了反对:“不行,周五必须回来,周末我有事要出去,队里不能没人。”
涂科只把眼珠转了过来:“嘁,骗谁,你能有什么事儿。”
奚杨微微一笑:“周六上午要去交新房的尾款,下午约了装修设计师,聊完还要带我们家周童去约会,晚上应该不回去了。”
“......”涂科一听抬腿就走,头也不回地朝身后连连摆手:“操,受不了,快滚蛋。”
原本打算周末再叫霍辞陪着一起回来的,涂科费尽口舌才让保安相信他真的是这里的住户,更不是什么假扮军人企图行骗的骗子。进门后他骂骂咧咧地上了楼,站在家门口犹豫了好长时间,然后按响了门铃。
几年没回来了?涂科自己也记不清。家里的陈设还跟记忆中的一样,地上铺着地毯,墙上也挂着挂毯,两只一模一样,但相差了两个小时的时钟并排摆在电视机一侧,另一侧摆着两张相框,一张是他父母的结婚照,另一张是两个年轻人下乡时的合影。
儿子突然回来,涂妈妈既惊讶又按捺不住地高兴,她慌乱地像个什么都不懂的妇人,把涂科迎进来后就匆忙躲进了洗手间,整理头巾掩盖憔悴的脸色,又到厨房翻出了招待客人用的茶叶,飞快地给涂科煮了一壶他小时候最爱喝的奶茶。
端着杯子的两只手在不自觉的颤抖。涂科也很别扭,接过来不管烫不烫就闷头喝了一口,喝完把杯子放在茶几上,沉默好久才开口对涂妈妈说:“那个,你别给霍辞打电话了,我那个什么,有空问问。”
涂妈妈坐在涂科对面的沙发上,小心翼翼地点了点头:“嗯,妈妈知道了。”
“嗯。”涂科又不知道说什么好了。“那没什么事儿我先走了,家里没有男人,有什么需要的话,你就那个什么,给我发个信息。”
末了他起身,绞尽脑汁又多说了一句,算作安慰:“别多想了。”
眼看涂科要走,涂妈妈攥紧了衣摆,情不自禁地用塔吉克语喊了一声他的小名。
“儿子......能不能留下来陪陪妈妈?”
涂科脚步一滞,背对着她:“冬天路滑,奶奶出门不方便,我得回去。”
涂妈妈跟着站了起来,几次想去抓儿子的手又不敢碰他,只好低着头,松开紧咬的嘴唇,做了个深呼吸。
“多待一会儿好不好?你不是一直想知道我为什么会跟讲旭在一起吗?我讲给你听。”
家里暖气很足,但那杯奶茶还是很快就凉了,茶色的奶液表面结出了一层厚厚的奶皮。涂科脱了外衣,坐在沙发上听涂妈妈说:“这些事其实早就应该告诉你的,可是你那么爱你的爸爸,我不想破坏他在你心目中的形象。”
涂科有些抗拒地把头偏向一侧,忍了忍,没有开口反驳。
“认识他们的时候我才十七岁。讲旭不太爱说话,但很聪明也很能干,学塔吉克语比涂飞还快,会抄一些小诗给我,也会在没人的时候给我讲很多有趣的故事,陪我放羊听我唱歌,喜欢吃我炸的‘阿尔孜克’。”
“我很想念那个时候的他。”
回忆起初恋,涂妈妈的脸上露出了一丝少女的神态。
“塔吉克族跟汉族是不通婚的,我已经做好了跟他私奔的打算,没想到没过多久,他就被他的家人通过关系弄回北临,参加高考上了军校。”
“临走前他说会来接我,说只有等他出人头地了才能给我好的生活,可没有手机、飞机和网络的年代,只能站在山脚下守着草原和羊群的我,以为这辈子再也不可能见到他了。”
“你爸爸对我也很好,他是一个很好很好的人,讲旭走后,他告诉我他也很喜欢我,可是我对他没有那种感觉,只把他当成大哥,对他也没有戒心。”
涂科忽然不想再继续听下去了。
可涂妈妈却不再犹豫,直接说出了一个让他难以承受的真相:“我顶着压力,从十七岁等到了二十二岁,一直等到彻底死心。后来,有一天家里招待帮忙修房子的驻军,你爸爸喝了很多酒,控制不了自己......但是我早就不怪他了,他把我们照顾得很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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