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发誓，如果启明晨再混淆概念，或者故意转移话题，他这辈子都不会再跟启明晨说一句话。
    因为我想，启明晨低声说，而且想了很久。
    迟望承认，他被这句话击中了。
    不管启明晨这句话是不是他心里想的那个意思，他都没办法抵抗。
    迟望不想自己这么快就毫无尊严地投降，所以硬起心肠说：你如果真打算跟我结婚，就用实际行动证明，不要跟我说这种听不出是不是真心的话。
    启明晨看了他一会儿，点了点头：好。
    之后的半个月里，迟望每天都过得提心吊胆。
    他不知道启明晨那一声好之后会做出些什么举动。
    但事实上，这半个月启明晨杳无声息，就跟人间蒸发了似的。
    迟望按照之前的承诺，陪宁潇云补看了一场电影。
    这半个月宁潇云几乎和迟望形影不离，迟望一次也没有提起过启明晨，宁潇云也就默认了迟望生日那天发生的事情果然只是一个玩笑。
    分公司经理一职要在这半个月时间内进行交接，其实迟望没有太多时间去关注启明晨的动向。
    他睡前习惯看一眼微信，启明晨那边从来都是静悄悄的。
    迟望难以否认地有些失望。
    他同时觉得自己很可笑，他是喜欢启明晨喜欢到了怎样的地步，才会因为启明晨说想跟他结婚而乱了阵脚，导致说了那么一句不经脑子的话？
    他说的那句跟直接对启明晨说我等很久了，快点来娶我有什么区别？
    等等，就算真要娶，也应该是他娶启明晨才对吧！
    迟望心里乱成了麻，完全不知道刚才自己想了些什么。
    好在他清醒过来，发现自己第二天就该回锦城了。
    至少不用再和启明晨待在一个城市里，想必也很适合他用来冷静。
    迟望从高铁站出来，向宁潇云叮嘱回家路上自己小心，然后打了辆车回了迟家。
    这次隔了挺长一段时间没回家，爸妈想必已经做好了一桌子菜等着了。
    爷爷也一定满心欢喜地等着迎接他，他给自己放了两天假，打算陪爷爷钓鱼。
    说起来，连启明晨都陪爷爷钓过鱼，他却一直嫌无聊而拒绝参与，这段时间甚至因为工作忙碌连一个电话都没打回去，真是太不应该了。
    怎么又想到启明晨了？
    打住
    迟望按响了迟家院门的门铃，等着保姆陈阿姨过来开门的间隙里，他慢吞吞地往包里翻找钥匙。
    他老忘了钥匙塞在了包的哪个角落，一会儿陈阿姨来开门肯定又要唠叨。
    果然回家的一切都很温馨啊，哪怕唠叨也是温馨的。
    迟望好不容易找到了钥匙，却还没见有人过来开门。
    他拿钥匙打开了院门，刚把那厚重的铁门打开，就听到一人的脚步顺着石阶走了下来。
    迟望抬头看到石阶上的人是启明晨。
    他手里的钥匙很不给面子地掉落在了地上。
    第25章 25
    启明晨会出现在他家其实没什么稀奇的。
    他们算是小时候的玩伴,启明晨小的时候甚至还在他家住过一段时间。
    启明晨小时候怕黑所以不敢一个人睡，从来都是跟他睡在一起的。
    但是这个节骨眼，迟望已经有点想给启明晨写个寻人启事的节骨眼,启明晨的突然出现，不亚于恐怖片的效果。
    迟望都不敢问你为什么会在我家。
    因为他感觉会得到一个很匪夷所思的答案。
    启明晨站在石阶上看了他一会儿,走下来弯腰帮他提行李。
    你这是把我家给占了？迟望还是忍不住问了。
    启明晨居然笑了。
    你家不就是我家么？然后低沉地说了这么一句。
    迟望警觉地后退一步,他没猜错，启明晨应该是发疯了。
    开个玩笑而已,我爸妈都在你家做客,启明晨说,进去吧。
    迟望自然知道，今天不是一年一度两家聚会的日子,启家三个人出现在这里也不会单纯只是为了串门。
    他心里有一个隐隐的担忧，默默揣着，深吸一口气,推开了家门。
    很快他就发现那个担忧并不是他庸人自扰。
    他一推门就看到川叔和他老婆杨姨坐在沙发上,他爸妈则坐在另一张沙发上，两边都在低头看着什么,时不时交换一两声愉悦的笑声。
    他走近一看，他爸妈手里拿着的是一本启明晨童年时期的相册，他都不用问,就知道川叔杨姨手里的那本绝对是他小时候的相册。
    迟望坐到了一旁，故作镇定地向启向川和杨霜打了声招呼。
    迟望回来了啊。启向川看向他点了点头。
    杨霜则把相册放到一旁，手放在膝盖上撑着下巴，笑眯眯地看着他出神。
    迟望这张脸从小到大就很讨人喜欢，但还是长大了更帅气。杨霜说。
    迟望直冒冷汗，摆摆手：杨姨你过奖了。
    这时启明晨倒了杯茶走到他身边坐下。
    迟望挑的是一张小沙发,坐两个大男人着实有些挤，但启明晨似乎丝毫不觉得。
    喝杯茶吧，路上渴么？启明晨转头问他。
    迟望接过茶杯，勉强笑笑：谢谢你啊。
    他们俩就说了这么一句话，两家长辈却忽然交头接耳，眼睛里难掩开心的笑意。
    迟望：
    陈阿姨做好饭之后，迟望只来得及问启明晨一句：你都跟他们说了什么？
    这时迟老爷子从楼上拄着拐下来了，迟望马上丢下启明晨跑向爷爷。
    迟老爷子笑着拍拍迟望的手背：小望回来啦？
    启明晨这时也来到了迟望身侧。
    迟老爷子向启明晨笑笑：明晨也来啦？
    你不是早就来了么？迟望狐疑地看向启明晨。
    启明晨伸手揽了一下迟望的肩膀，低咳了一声。
    迟望马上没再说话了。
    今天聚在迟家的人比较多，陈阿姨在客厅里的长桌上摆满了各式菜肴，一时间香味扑鼻。
    迟望扶着迟老爷子走到主座坐下，双方家长也都站起了身，看着迟老爷子稳稳坐下了才放心地坐到自己的位置上。
    迟老爷子没有开口，其他人都没有动筷子。
    迟望站起身夹了一块鳕鱼肉，确认鱼刺都剔掉了，才放到迟老爷子的碗里。
    迟老爷子笑呵呵地看着他，拍了拍他的手背，慈祥地说：小望回来了啊，这次考得怎么样呀？
    迟望睁大眼，手中的筷子都差点没抓稳。
    现在是暑假了，爸，小望每天都能回来。这时迟文钦说了句。
    启明晨拉了一下迟望的衣袖，让迟望坐回来。
    迟望听迟老爷子又说了几句话，爷爷虽然精神尚可，心情也很不错，但记忆似乎产生了偏差，像是把现在的时间记成了九年前迟望上高二的时候。
    迟望感觉自己一颗心一直在往下沉，手指连筷子都拿不稳，却只能强颜欢笑，面对着爷爷的关爱的目光，把一碗饭吃完了。
    吃完了么，我们出去走走？启明晨低声在他耳边问。
    迟望嗯了一声，站起了身。
    迟老爷子看到他们站起身，马上说：明晨啊，你带小望出去可要当心点儿，注意安全，小望也要听话，跑步的时候要注意，现在天晚了，别摔着了啊。
    我知道，爷爷。启明晨说。
    迟望已经有点扛不住了，鼻子发酸，说话的声音也微微有些沙哑：爷爷，我会听话的。
    他们踏出家门，门外艳阳高照，对应迟老爷子那句天晚了，迟望的心情更是沉重。
    我爷爷又生病了么？迟望低声问。
    迟叔找了医生给他做了检查，心血管方面没有查出问题，但是根据与爷爷的对话，以及神经心理测验，评估出爷爷现在应该是患有阿尔茨海默症，目前只是早期，所以你也不用太过于担心。启明晨说。
    迟望步子缓慢，背靠着一棵树之后就不愿意再动了。
    你早已经知道了，所以比我先回来？迟望看着启明晨，那你为什么不告诉我？
    我到了你家里才发现这件事，你爸妈让我先瞒着你，你如果知道了这件事可能会放下工作马上赶回来，太过于着急会导致路上出事，启明晨声音很温和，我问过医生了，阿尔茨海默症并不是短期内会危害到生命安全的病，只需要加强陪伴，配合药物治疗，能够减轻他的症状。
    还好我回来了。迟望喃喃说。
    嗯，还好你回来了。启明晨轻轻握了一下他的手。
    对不起，迟望抬头看着他，我误会你了，我以为你来我家，是为了跟我爸妈和爷爷说结婚的事，给我一个下马威。
    启明晨看着迟望，好一会儿也没有说话。
    难道你已经说了？迟望瞪着他。
    启明晨嗯了一声。
    你迟望简直不该说什么，当场很想甩开启明晨的手一走了之，但他又觉得这实在太做作。
    你说希望我付出实际行动，我能想到的，就是当着你父母的面表明心意。启明晨说，听到我说想跟你结婚，爷爷也非常高兴。
    迟望压根不信：爷爷以为我还在读高中，怎么可能同意我们结婚？
    启明晨很有耐心地解释：在我说这件事的时候，我并没有提前得知爷爷患病的事，爷爷对这件事有反应，这其实是个好现象，至少让我们知道怎样能让爷爷逐渐好起来。
    你是说，爷爷只对我们结婚有反应，其他时候他的记忆都只停留在我们读高中的时候？迟望迷茫了，那我们该怎么办？
    难道因为想要帮助爷爷的记忆恢复正常，所以他要和启明晨结婚么？
    虽然事情似乎无论从哪条路线发展都终究绕不过结婚这个关键词，但他总觉得有些不甘心。
    他想要的婚姻，似乎也不是这样的。
    启明晨如同有读心术，看着他的眼睛，轻声说：我会好好照顾你，你可以嫁给我么？
    迟望后来想起来，觉得自己应该就是被启明晨的嗓音给蛊惑了。
    他竟然没有当场反对，并说出：即使结婚，那也是我娶你。
    迟望重新回到迟家时已经整理好了心情，他一踏进家门就守在爷爷身边，陪爷爷聊着天，即使心情低落也保持着笑容。
    爷爷跟他聊到了晚上八点，便对他说：要早点睡啦，明天是不是还要上学？
    迟望说：我现在放暑假，不用上学的。
    爷爷说：哦，那就好，那小望你怎么不和明晨去玩呢？我看明晨在门口晃了好几次，是不是想找你出去？
    迟望回头一看，启明晨那道高大修长的身影果然就倚在门边。
    启明晨等他过来，低声对他说：我该回去了。
    那你回去吧。迟望反应平淡，再见。
    明天我会再来，启明晨顿了顿，跟你爸妈正式商量结婚的事。
    迟望心跳一快，启明晨拉过他的手臂把他搂到怀里，就几秒钟，然后把他放开了。
    迟望回了迟老爷子身边，爷爷正笑眯眯地看着他。
    明晨真的很喜欢我们家小望啊。爷爷说。
    哪有。迟望脸一红，小声否认。
    是有啊，明晨都跟爷爷说了，他还想娶你呢。爷爷说。
    迟望一时间觉得有些惊悚，爷爷眼里的他们不是才十六七岁吗？启明晨怎么可能会跟爷爷谈到娶这个字？
    小望嫁给喜欢的人，是爷爷这辈子最大的愿望啊。爷爷感叹了一句。
    迟望心情复杂，上前搂住爷爷的肩膀：爷爷，你要好好的，你会长命百岁的。
    爷爷拍拍他的后背：爷爷肯定要看到你结婚的。
    迟望点点头：嗯。
    第二天，启明晨准时来到迟家。
    不光迟文钦夫妇特意精心打扮了一番，连迟老爷子也一大早起来就等在一楼落地窗前，念叨着：明晨怎么还不来接小望呢？
    迟望眼皮直跳，他没敢去问爷爷说的启明晨来接他是指什么，而且他莫名地一起床就有些期待。
    一定是被爷爷的话给影响了。
    他居然也很想早点把结婚这件事落实到位。
    启明晨坐在客厅里和他父母交谈的时候他没敢上前去，陪着爷爷在落地窗旁边的躺椅上坐着。
    爷爷看到启明晨出现就宛如吃下了一颗定心丸，此刻笑眯眯地品着一杯上好的铁观音，仿佛已经听到了自己孙子的喜讯。
    迟望很担心爷爷的病情，所以隔一会儿就试探性地问爷爷几句，爷爷都对答如流，没再误认为他还处在高二那段时期。
    迟望心情复杂，难道爷爷真是因为他结婚而恢复得这么快么？
    启明晨和迟文钦夫妇交谈结束，迈开长腿朝他们这边走了过来。
    迟望有些紧张，从躺椅上站起来，盯在启明晨的脸上，却不敢与他的眼睛对视。
    叔叔阿姨说，要看你的意思，启明晨笑了笑，说，所以我打算改天再过来一趟，或者我约你出去，你觉得好不好？
    为什么要改天？迟望疑惑。
    他问出口之后又觉得自己话里的意思未免太猴急了，还没能及时找补，一旁的爷爷也撑着躺椅站了起来：就是啊，为什么要改天？今天就可以定下来了呀！
    迟望在心里呜咽，爷爷我不是这个意思啊。
    他走过去搀着爷爷，启明晨也站到了爷爷的另一侧，搀扶住了爷爷的另一只胳膊。
    我还没有正式向你求婚，所以要改天再过来，启明晨看着迟望，眼睛里有笑意，除非，你觉得之前在吉市对你说的话就已经算是求婚了。
    这算什么问题？迟望觉得自己无论怎么回答都不对劲，只能当做没听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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